徐贺叹道:“命运最悲哀的地方,就在于有时你没得选,你目光所见之处都是汪洋都是沼泽,就是没船。”
“所以岸上的人得帮他们造船。”朱晓林说。
“‘怒其不争’,风凉话说起来很容易啊,但俗话说,针不扎你身上,你是想象不出那个疼的。”
“你要真‘哀其不幸’,要么你选择帮他,要么你口头同情一下然后转身走人——毕竟帮人需要成本,我们都很吝啬,这也是我们的自由。但恶语伤人就算了,除了让自己戾气十足外,难道还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
程锦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有时候你帮不了他,他也不肯接受帮助。——最让人‘怒’的大概就是这点了。”例如方苏。
这次朱晓林给出的反应是:看向了徐贺,“我觉得这可以类比‘借钱给朋友’的例子。”
徐贺笑道:“如果你打算借钱给朋友,那么就做好他不会还你钱的心理准备。”
朱晓林点头,“帮别人也一样,别指望你一定得到什么——不管是物质上的回报,还是精神上的感恩。”
程锦笑了笑,这个说法挺有意思。
朱晓林倒没笑,“关于帮助,我认为关键是:你得给人提供‘有效帮助’。因为经济问题不敢离婚的家暴者,要提供给他们经济援助——这方面,我们政府做不到;因为被威胁而不敢离婚的,其实不管离不离婚,都应该给每个人提供安全保障——我们也做不到;因为被洗脑不离婚的,那就应该把他洗回正常状态——当然,我们还是做不到。”
“……”程锦有点尴尬,毕竟他也是公务员,是政府的一份子。
看到他的神色,朱晓林倒是笑了,“不过家暴也不是我们国家独有的,发达国家一样有,当然,他们在反家暴方面做得比我们好。”
程锦叹道:“我们还是发展中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只是一时感慨,很快他便转回了案子上,他问:“从根源解决问题,算不算是‘有效帮助’?”
例如,有人帮方苏解决掉了蔡益飞这个根源。
“嗯?”朱晓林没听懂暗示。
程锦明示:“就像蔡益飞,他就是造成他人不幸的根源。”
朱晓林点头,直言不讳:“他这种人死了,除了他的亲朋好友,大概没人会觉得可惜。”
“但就像这位警察同志说的那样‘有些人是靠运气过活的’,这个蔡益飞是死了,方苏以后要是再嫁给另一个‘蔡益飞’,你们觉得她能幸福吗?”徐贺问道。
这谁知道呢?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聊啊聊,聊了小半天后,徐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主动询问:“警察同志,你们找我们是为了蔡益飞的案子?我们能帮上你们什么吗?”
程锦道:“你们这儿有谁和方苏关系很好吗?”
徐贺道:“我没见过她。”
朱晓林也道:“没谁和她关系好,见她也是因为工作。”
“谁和她接触最多?”
“编辑策划组吧,他们在方苏反悔不参加节目后,去找过她,想看看她会不会改主意,不过没成功。”
“嗯。”这事之前的那两策划说过。
然后程锦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要怎么问,不能太直白,以免引起别人的反感。
看他沉默,杨思觅直接道:“你们这有谁比较激进吗?”
“……”
徐贺和朱晓林互相看了看,这是怀疑是他们节目的人杀了蔡益飞?怎么查到他们这来了,要查也该去查蔡益飞周围的人吧?
徐贺很快道:“我们是感情类节目,就算偶有激进,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实际上我们都是平和并且讲道理的人。”
真是冤枉死了,他们不就是在蔡益飞死前和方苏接触过几次吗。他们是想搞蔡益飞,但也只是为了收视率啊,实际上他们和蔡益飞没仇也没怨。
朱晓林道:“蔡益飞的前妻那边,还有方苏的娘家,你们都查过了?”
对,都查过了。不过程锦只道:“在查。”
朱晓林狐疑地看着他。
程锦想了想,道:“蔡益飞这案子有点特殊。”
到底哪儿特殊?朱晓林和徐贺面面相觑。
“你们存下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发现,就联系我。”
“好的。”
和两个主持人聊完,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这个节目组的编辑策划部“观察”了一下,和那些编辑策划们聊了会儿。
这些人说话很有趣,但关于蔡益飞和方苏,他们知道得很限。
这之后,程锦和杨思觅离开节目组办公室,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程锦笑道:“这些做电视节目的人说话都挺有意思。”
“你和几个节目组的人说过话?”
程锦失笑,“好吧,样本是不够。”
电视台这楼的电梯速度很快,没几秒就到了。
出电梯后,杨思觅突然道:“和他们说话,确实有启发。”
“嗯?”
杨思觅道:“那主持人提醒了我,该克制时要克制。”
要是太过分了,万一某天程锦也觉悟了呢?
“……”程锦愕然。难道你还想试试家暴?
程锦其实也有感悟,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拯救”情结。
唉,这毛病也得克制。
第23章 冷酷的心9
另一边, 叶莱和步欢见到了方苏的闺蜜们,她们都是她到剑屏工作后认识的, 以前是同事, 因为下班后也经常一起玩,后来关系就越来越亲密了。
闺蜜们很能理解方苏为什么不想离婚,因为蔡益飞除了会打人之外, 其他方面的条件都挺好,可以说是方苏高攀了。
方苏来自于一个小县城,家境并不好,学历也不高,工作能力也一般, 婚前一直在小公司做文员,婚后没有去工作, 因为蔡益飞家里有钱, 不缺她那点工资。
除了经济方面的原因,还有个面子问题。方苏没法接受自己刚结婚半年就离婚,她父母也接受不了,家乡的邻居们都以为她嫁得很好, 都羡慕她呢。她要是这么快就离婚了,会被人笑话死, 她和她家人都会颜面扫地。
综合各方面考虑, 方苏不打算离婚,她甚至还想,是不是生了孩子后, 她的处境就会变好。
叶莱问:“她就不怕会像蔡益飞的前妻那样?”
“怎么说呢……怕还是怕的。实在不行,那肯定还是得离婚。”一个闺蜜道,“不过啊,幸好坚持到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结果。”
蔡益飞死了,方苏可以继承他的一部分财产,既有钱了,又呆以不挨打了。
另一个闺蜜掐了她朋友一把:别乱说话啊!
其实,她们想错了,方苏分不到什么钱,因为蔡益飞的钱都是他父母的,他自己去年刚出狱,哪有钱?他们夫妻住的那套房子倒是在他名下,但那是婚前财产,跟方苏没关系。
步欢笑道:“方苏有男性好友吗?”
“没有。”
步欢不笑了,“那她跟你们说起过某个男性吗?你们好好想想,这是很重要的事。”
几位女士看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有点紧张,都沉默了。
“真没有,我没听说过。”
“嗯,我也没。”
“以前是有几个男的追过她,但看她没这个意思,人家也就不追了。这年头,没人会那么执着,非你不可。”
步欢笑道:“那是因为没有遇上对的人。”
几位女士都笑,“你还信这个?”
“还是可以信一下的,万一就遇上了呢?”
叶莱看他们说笑,有点无奈,出声道:“蔡益飞出事前,她跟你们聊过什么吗?”
“我想想,当时主要是在聊那个电视台节目的事,她说用这个办法很管用,能克制蔡益飞。”
“她说,他要再敢打她,她就去电视台曝光他,让他身败名裂。蔡益怕了,向她保证以后不会再对她动手。”
叶莱道:“她不是已经拒绝了电视台那边吗?”
“可以再联系啊,她说电视台那些人都挺愿意帮她的。”
“哦。那关于蔡益飞的死,她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她很害怕,她觉得那个杀人犯肯定是跟蔡益飞有仇,杀了蔡益飞后可能会来找她,毕竟她是蔡益飞老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