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从李巧儿嘴里说出来,意思不言而喻。二人心照不宣,都没将话说的透彻。
说是舍不得,之前李巧儿被村里传倒贴没人要的时候怎么急慌慌的找个老男人要她当填房?
说白了,就是因为现在李巧儿有了二狗子这样的哥哥,而二狗子现在还是起步的阶段,以后还不知富成什么样子。
以后二狗子越有钱,李巧儿婚配的筹码就越多,就越能找个好人家。
盘着女儿嫁得好,既是对李巧儿好,也是对李水生好。李水生是个能算计的人,当然希望出嫁的女儿能帮衬家里。
“我岁数跟你差不多,这种事啊我是没什么说话资本的。”李季笑道,“不过你若是真有心,现在找个合适的人家挺好的。人算不如天算。就像是当初你爹以为你翻不了身着急把你嫁给鳏夫是一个道理。现在看你好了,握紧了筹码想要吃最好的,万一二狗子这边有什么,那着急就晚了。赶巧不赶好。”
李季倒不是像个女人似的嚼老婆舌,只是觉得李水生的做法不可取,李巧儿是个女孩子,不是个商品。嫁得好这个“好”字的释义有很多,对媳妇好是好,有钱也是好。
很多人家都巴不得闺女嫁进富贵人家,可有几个人会去想,条件好的人家会怎么看待嫁过去的媳妇?
真正富贵的人家瞧不起穷人家,愿意娶穷人家的姑娘多半是因为好拿捏人老实。亲家上门是打秋风,能不能当人看都是两说。
可这件事情有几个人是真不懂的?都懂,可谁不想有个有钱人家的亲戚?就算被看低了又怎样,哪天真急着用钱的时候,开口能讨到钱,就能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单凭这一点,平时受什么委屈都没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知多少女儿家被家里一股脑的塞进富贵人家,有的是当妻,有的是当妾。不过真正过自在的没几个,都是被当玩意养着。
“到底是四叔是个明白人。”听了李季的话,李巧儿觉得有理,想了想又无奈的叹口气,“可咱还能说什么?我的婚事在我家里我是说不得的,我爹要一个人拿捏,当然是他怎么想怎么算了。说些姑娘不该说的话,我从来没想过要什么条件好的,只要能对我好,就是吃糠咽菜我也认了。怕就怕爹瞧着给的彩礼多,把我塞给二铲子那样的人家里,那才是这辈子都糟了。”
国家的律法,是女儿家受了委屈,可以告状合离的。却很少有人知道,妇人合离,上堂前就要先打板子,而且挨过了板子,父母官也很少真的判合离。一般虐待一类的,平常人眼中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说女人出嫁前若是没找好人家,那是真一辈子毁了。
二铲子那件事能判合离,是父母官慈心,念着刚落胎没打板子,又明察秋毫,孕期虐待小产,这才判了合离,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这种事情说再多也是枉然,终究是要看李水生的心思。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说是父母,其实大部分都是父亲一方说的算。
眼光长远的还好,若是个目光短浅只能瞧见一时利益的人,那真的是火坑之中跳也跳不出去了。
气氛凝结,李季笑道:“你是要羡慕我的,无父无母,就算是打一辈子的光棍,也没人管得了我。”
李巧儿摇摇头:“我当羡慕你是男儿。我若为你,无父无母只会寄人篱下,不像四叔你这样自立门户。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若是孤儿,想要自立门户,村里头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会涌上门来说我疯了,然后将我塞给村里某个光棍汉。男儿不娶妻顶多是没有香火,女儿不嫁人,那说成怪物都不过分。”
许是站在的角度不同,李巧儿这样的话李季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从小接触的一切,长大以后就觉得理所应当了。现在想想,旁的不说,婚配上面女子就要吃亏太多。
二狗子的婚事被人算计就够李季头疼的了,想想更处于弱势的李巧儿,李季心底不禁生气几分怜悯。
“你婚事上我之前是尽力的了,后面再参合就说不过去了。二狗子是你义兄,你出嫁后但凡有委屈了,你哥哥都能为你出头,咱们县里的县太爷是个青天老爷,二铲子那厮能判合离,你若受了委屈也能。”
李巧儿掩唇而笑:“瞧四叔说的,我这没出嫁的就把我后路铺好了。”
二人说了会儿话,现在倒是不怎么怕传闲话了。因为李季是二狗子名义上的家长,是站在二狗子爹娘位置上的,李巧儿是二狗子的干妹妹,李季就是李巧儿的半个家长,就没那些忌讳了。
日上三竿,正晌午的功夫也不见二狗子回来。往日二狗子要打猎寻找猎物,回来的晚些情有可原,今天就是上山去看看水源,应该回来早点才是的。
李季心里头发慌,又不能上山去找,干完了活坐在屋里抱着小尾巴捏着小尾巴脖子上的软毛不说话。
李巧儿烧了开水沏茶端进屋里给李季,没有泡一整壶,仅仅是碗里放了些茶叶,喝多少倒多少开水。
自从水紧缺以后,家里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喝茶,喝茶也是喝一点冲一点,水金贵,喝茶利尿,放出去的水是真够心疼的。
嗅着茶香,李季也没有以往那么有瘾了。看着碗里头沉浮的茶叶梗,没说话,也不知想着什么。
李巧儿笑着道:“四叔甭担心,二狗哥上山那么多回啥时候有过闪失?您这也别着急上火,喝茶溜达溜达,一会儿咱们做饭,二狗哥回来才能吃口热乎的。”
二狗子没少上山,只是每次李季都是这样担心的度过一整天,其实是真的没有担心的必要,二狗子山上十三年都活的好好的,就上去一次怎么可能会出事?
道理都明白,只是心底的担心是去不掉的。
李季喝了会儿茶,开始动手做饭,等做好了还没见二狗子回来,心里更加焦急,李巧儿干完了活离开了,李季干脆出了院子搬个小凳子坐着看着山里。
小尾巴脖颈上的毛至少被李季揪掉了一半,跟在李季身后,想要靠近又怕李季又揪它,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蹲在李季的不远处,看着李季。
就这么等着,一直到太阳偏西才瞧见人影从山上下来。冬天天黑得早,就算时候天黑得早,现在李季也站在这里等二狗子小两个时辰了。
“二狗子?”李季瞧见人一喜,忙快步过去,等瞧清楚人心放下来,转而多了些恼怒,“怎么才回来!”
瞧见李季生气了,二狗子忙伸手拉着李季的袖口解释道:“太远了,我走了很久,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野猪,怕引回来,就绕远跑了一会儿。”
李季看着二狗子身上只有袖口被树枝刮破了些,心松下来大半。
发泄一下听了二狗子的解释,李季哪里还舍得生气了?其实只要二狗子好好的回来,怎样李季都舍不得生气:“饿了吧,家里饭都做好了,咱们吃完饭再说。”
领着二狗子回去,小尾巴看到了二狗子高兴的直摇尾巴,跑过去蹭二狗子的腿,跟着二狗子的腿一路回家。
饭菜一直热在锅里,这时候还是温的,就没再热,奢侈的沏壶茶放在饭桌上,先给二狗子倒上让他喝了驱寒气。
二狗子是真饿了,这些日子一直保持着一天三顿饭,少了一顿都不自在。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冬天食物少了几天不吃饭二狗子也没觉得什么,咋现在一顿不吃都难受呢?
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这时候感觉到旁边的人有动作,一抬头一筷子菜送到了唇边,张嘴将菜吃到嘴里,二狗子对着李季笑的灿烂。
跟以前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以前没有李季,现在有了吧。
等二狗子风卷残云的将桌上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李季这才问道:“山上咋样?”
二狗子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道:“溪水在山上的尽头有个眼,现在没有水,天不冷的时候会有水,眼外面有两个溪,其中一条是通这里的。我看另一条比咱们的低一些,水都流到那边去了,这边就没有了。”
二狗子尽量组织自己明白又能让李季明白的字眼说给李季听,李季多少能明白了些:“你的意思是有另一条小溪分走了水,而且那一条水位比这边低,所以把水都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