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赵从德正要再得意笑,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回神,大管家的声音已在外响起:“世子!王爷要去洛阳,令小的来传您同去!”
赵从德刚要说“不去”,转念又想,赵琮即便这回死不了,他那个病弱身板挨了刺,又能熬多久?此时不看好戏,还要等到甚个时候?这样的好戏可不是年年都有。况且此时也正是关键时刻,虽还要以孙太后为幌子,他去看看也无妨。他也知道最危险才是最安全,他这个时候去,才能彻底让自己不沾事儿呢。
他“哼”了声,抬起下巴,对二管家道:“记得将陛下受刺的事儿告诉太后,太后如今在宫中孤苦伶仃,无人去说,她怕也不知道的。”
“世子,您就放心吧!”
赵从德推门而出,与魏郡王一同赶往洛阳。
这一日的夜间难得寒凉,汴河码头却是人头耸动,水面倒映各式灯火。看似热闹,实际人人心中寂凉。
惠郡王、魏郡王,各家宗室皆在。钱商领着三品以上的官员也皆在,他们也不互相恭维,人人都知道洛阳出了大事,勉强行了礼,纷纷上船。
船只一艘接一艘地往洛阳驶去。
惠郡王家的船正要开,他的贴身太监道:“王爷,孙太后来了。”
赵克律眉头一皱,走到船头,果然看到孙太后正从马车上下来,宫女在身旁提着宫灯。
孙太后与他对视,往日威严再度回来,她沉声道:“洛阳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定要去。”
赵克律也看她,却知道根本拦不住。且他心中也觉悲凉,若是陛下真出了岔子,这赵家江山可如何是好?若是孙太后执意要掌朝政,他便是拼了命不要,也要联合宗室与百官反对,只是反对之后呢?从宗室中拱谁上位?
赵克律越想越心酸,当今圣上实在是个厉害人,他若真出了事儿,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无法从赵家找出后人来。
赵克律也不由暗叹气,他也不再看孙太后,不管如何,先见到陛下才行。不管陛下如今是生,还是死。
他回身正要再进去,却瞧见孙太后身后还站了位年轻小娘子。
孙太后沉声道:“这是我娘家侄女儿,正巧从宋州回来看他哥哥,我带她同去。”
赵克律“哼”了声,拂袖进船。
孙太后面色平静,扶着王姑姑的手上船。
船中,王姑姑也有些兴奋:“娘娘,若是陛下真的,真的——”
孙太后蹙眉,经过与赵琮打对手的那几年,她已知道赵琮此人到底有多难对付,若不是这次实在是出了这样大的事,她是万不会蹚浑水。她也令王姑姑派人去警告赵从德,赵琮未按时回来,她还松了口气,以为赵从德成不了事儿。
哪料人留在洛阳,还是出了事,她没想到赵从德真有这样的胆子。只是事已至此,王姑姑说得也对,洛阳已这般,赵琮定是出了大事。赵从德那般没脑子的,倒也当真运道好。
此时她再不争一回,往后还能如何?
赵琮若是病重,或者过世,赵家定要选新皇帝。她并不指望再揽朝政,只是她要借此机会为孙家争得更多,她要孙家再回荣光时。她不由看向孙筱毓,说来也巧,孙竹清这个月过生辰,他倒记得他的妹妹,特地派人接她回来。
怕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注定,否则为何恰好是这个时候赵琮出事,也正好是这个时候孙筱毓回来。
她伸手抚摸孙筱毓的头发。
孙筱毓乖巧跪下,轻声道:“娘娘。”
“到洛阳后,你只看,别说,万事都有姑母。”
“是。”
“你要记住,我与你所为的,都不是自己,而是孙家。你我都是孙家女儿。”
“是,毓娘知道。”
孙筱毓这五年终于有了长进,孙太后叹气,靠进身后的软枕内,她叹道:“只愿父亲与大哥未搅进此事当中。”
“娘娘,您放心,世子说了,这事儿——”她看孙筱毓一眼。
孙筱毓笑着起身,转身走出船舱。
王姑姑才继续道:“世子说了,一应儿都甩到姜家身上!与咱们不相干的。娘娘,若是陛下真已不好,您岂非又能再掌朝政?您届时便能与世子再在一处——”
孙太后淡笑,她早已不在意赵从德,更不惦记所谓朝政。
这一回她冒险去洛阳,只为孙家。
第135章 “哥哥!小十一醒了!”
锦园被封的第三日, 天方亮, 洛阳城内码头处便停满船只。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一匹又一匹的马, 将东京来的贵人们带至锦园。在十里处, 他们自然也被拦下。赵克律与钱商亲自与侍卫言说, 侍卫只说按命行事,无有公主指令, 谁也不能进。
孙太后看似平静, 心中其实有些急。
她忌惮赵琮,却更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她也从马车上下来, 走到侍卫面前, 倨傲道:“若我要你让开, 你让不让?”
侍卫双眼直视前方,声音冷漠:“不让。”
孙太后心中慌张,且被这份慌张刺激得愈发急躁,她不由高声道:“陛下在洛阳多日未归便罢, 我们来这一趟, 却不让见, 谁知你们心中打的什么注意?!”
侍卫平静,不言不语。
“你们公主打的到底是何主意?!”
赵克律皱眉:“太后请慎言。”
孙太后回身冷笑:“我此话难道不对?否则公主为何这般,还不让我们进去?”
赵克律也冷笑:“这是我赵家事。”
“赵家公主现在可是不让你进去啊。”孙太后眯眼看赵克律,却刚好看到他身后的魏郡王与赵从德。赵从德竟然对她露齿得意一笑,她心中更慌,慌过却又定下来, 这回怕是真如了赵从德的愿!如了赵从德的愿,后头怕是要大乱,她更要抓住机会,转身还要再说。
赵克律已威严开口:“既是公主命令,我等也不硬闯,你去与公主通报一声,难道这也使不得?”说到最后,他也满是怒意。
侍卫这才拱手:“王爷稍候片刻,下官去与公主禀报。”他转身骑马往锦园而去。
孙太后面色越发不好看,她说话一点用处也无,赵克律不过眉头一皱,侍卫便去了!
锦园中,赵世碂躺着的厢房内,床边,赵琮靠着床柱而坐。
染陶轻声走进,小声劝道:“陛下,喝些红枣茶吧?”
赵琮闭眼,眉头紧蹙,面色不比重伤昏迷的赵世碂好,甚至看起来更差。只是他一直撑着,他要撑着等赵世碂醒来。
他不作声,染陶再道:“陛下,您若不喝,小郎君稍后醒来,瞧见您这般,也要担心的。”
赵琮这才缓缓睁眼,染陶上前,伸手用汤勺往他嘴中喂水。
赵琮吃了几口,哑声问道:“今儿是第几日?”
“陛下,第三日。”染陶苦涩。
赵琮更苦涩,这就第三日了?人怎还未醒?
染陶徒劳劝道:“御医说了,小郎君的血早已止住,能醒的……”
染陶的话说得底气并不足,赵琮笑,能醒的,能醒的,都说能醒的,却为何还不醒?
“陛下,喝尽这碗吧。”染陶再给他喂水。
赵琮垂眸,却又问道:“东京那处可有何消息?”
染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此时他还惦记着这些,她摇头:“婢子这三日一直在这处院子里,尚不知。”
“你去与公主说,派人去外头看看。”赵琮再度将赵世碂的手抓到手里,轻手捏着,仿若梦吟般说道,“也到了他们该来的时候,叫公主派江家人去看。”
“是。”染陶不敢耽搁,出去就找赵宗宁。
没一会儿,赵宗宁便大步进来。
“哥哥。”她叫了声。
“坐。”赵琮只出声,却未动。
“哥哥要我派江家人去看?”赵宗宁这些日子已将人全部搜过,也查到了许多东西,只是赵琮一直未过问,她也没来打扰,此时见他终于开始过问,她直接道,“哥哥,那位刺客,是两年前入的县学,还是孙家作的保。孙博勋说他有天赋——”
“不是孙家。”赵琮却打断他的话。
“哥哥?”
“孙博勋没这么傻,不是孙家。”
“我也以为孙家若真的这般做,未免太傻。那哥哥要如何处置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