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书为钱月默梳妆时,她道:“午时,你将今日炖的汤送去福宁殿。”
“娘子今日不去?”
“今儿落雨,我与陛下午正时将去后苑同赏雨景,此刻我便不去了。”
飘书一听便十分高兴,立即应下。
待到午初时,雨未变小,反而越下越大。
飘书拎着食盒,另有两位小宫女为她撑伞,她们将要出雪琉阁。
嫣明阁的那位小宫女又来了,她手中也提着一个食盒,胆怯道:“姐姐,这是戚娘子为陛下炖的汤……”
飘书不满,心中暗“哼”,这位戚娘子啊,自己不知上进,总是借别人的秋风!
罢了,她们娘子心好,也让这小宫女跟去看过一回,知道陛下心中唯有她们娘子。往后,戚娘子便也老实了!
她开口:“那你便同去吧。”
“谢过姐姐!姐姐可真好!只是,淑妃娘子不去陛下那处吗?”小宫女问。
飘书心中得意,她们娘子受宠呢,陛下今日过生辰,在病中,也不忘与她们娘子同处。她笑道:“稍后,娘子要与陛下一同去后苑赏雨景。”
小宫女奉承:“淑妃娘子果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呢!”
飘书笑得更为得意。
钱月默站在门前,亲眼看着小宫女随同飘书一同离去。
她挑起嘴角笑,右颊现出一个小梨涡,甜蜜得很。
茶喜将画送至正殿,回来后,有些低落:“小郎君,咱们陛下又病了。”
赵十一在写大字,听闻此话,手中未停,依然一笔一划地写着。
“画已送去,只是陛下还在床上躺着,也无精神看呢。染陶姐姐放到内室中了。”茶喜向来能说,又道,“婢子出来时,钱娘子那处的飘书又送汤来,染陶姐姐倒是高兴得很。想必陛下喝了钱娘子亲手炖的汤,便会好上许多吧。唉,这天儿又凉了,陛下的身子何时才能好啊——”
赵十一的手终究是停住,他将笔放下。
“小郎君,您去瞧瞧陛下罢。今日是陛下的生辰呢,不大办便罢了,还落雨,陛下的身子不好,连寿面都吃不得。因下雨,陛下早送消息出宫,郡主怕是也不来了。但太后那处竟也没人来,染陶姐姐瞧起来倒是无异样。婢子心里却不甚痛快,孙太后欺人太甚!
还不是欺咱们陛下身子不好,待陛下身子好起来,有他们好看呢!中秋在坤宁殿时,孙太后都不敢与咱们陛下共处一室!更别提那日在垂拱殿,哼!还不是谁都不敢说一句话!咱们陛下便是一直未亲政,那些大臣也怕他……何时能有位神医治好咱们陛下的身子,那该多好啊——”
赵十一出神地望着面前的纸张,茶喜他们哪里知道,那一天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赵琮躺到下午,起身欲去后苑。
染陶劝道:“陛下,今儿雨这样大,就别去了罢。”
“无碍,朕今儿过生辰,想与心悦之人一同赏景。只要多穿些衣裳,总是没事儿的。”
这话说得染陶也有些心酸,他们陛下好不容易有了喜爱的人,又好不容易过个生辰。她再不反对,取来一件十分厚的披风替他披上。
赵琮又道:“也别让太多人跟着,下雨天,人多麻烦着呢。你与福禄陪朕便好。”
而他的身子不好,披风带有风帽,出门前,染陶小心地为他戴上,与福禄便陪他一同出去。
将要走出内室前,赵琮瞧见桌上的锦盒。
他停住脚步:“这是?”
“这是小郎君送来的生辰礼,方才陛下一直在歇息,婢子便先放在此处。”
赵琮立即笑开:“他早时来过了?竟也不叫朕起身。”
“是茶喜送来的呢。”
赵琮也不气:“外头下雨,他还小,在屋子里头待着才是正经事。”
染陶笑:“陛下总是替小郎君说话。”
“将那锦盒拿来,朕瞧瞧。”
“是。”
染陶手捧锦盒给他看,赵琮亲手拿起那幅画卷,解开丝带。他展开画卷,福禄替他拿着另一边,一副秋景图缓缓现在赵琮的面前。
秋日的斜阳下,朱色的亭子也被金色的光芒染上了色。
更别提湖面上残留的荷花与低头饮水的鸳鸯,无一不被光芒亲近。
这幅画看得赵琮心中十分暖,字如其人,其实画也是。
能够作出这样一幅画出来,可见小朋友心中也当真是个平和、宁静且温暖之人。
尤其画卷的左下角写有五字:贺宗宝生辰。
赵琮乐了,他其实特别喜欢他原本的名字,多有福气,多可爱的名字啊。赵十一居然这样称呼他,当真也是十分可爱。他也不以为是赵十一不懂规矩,毕竟与他亲近,才敢这般称呼他。
五字下方便是赵十一的印,还是他送给赵十一的。
赵琮笑得愈发深,他恋恋不舍地看了许久,才又将画卷上。
待他解决了今日大事,回来慢慢欣赏。
待他演完今日这场大戏,一切就都好了,从此无人再在他头顶。
他轻松地往外走去,原本就无碍的身子变得更为轻盈。
染陶却当小郎君的画使得陛下的心境更好,心中也欢喜,暗想,果然还是小郎君哄陛下最有效用呢。
只是临出殿门前,赵琮突然想起一事,他回身问福禄:“上回给小郎君制的刀呢?”
“师傅说今日便可制好。”
“那你快去盯着。一好,便将刀送来给小郎君。”
染陶笑:“陛下,哪里就急这么一回了。”
赵琮也笑,他们不懂。
他现在特别高兴,小朋友送他这么好的生日礼物,他也想让小朋友高兴。
福禄领命去取刀,他与染陶同去后苑。
后苑中此刻的景致是当真不错。后苑笼罩在雨雾之中,朦胧缥缈,竟有些许江南之意。赵十一曾经以为对了,赵琮的确偏好这些朦胧缥缈的东西。
赵琮照例是登上他最爱的小亭子,并找到赵十一作画时的视角,欣赏雨下不同的景致。
染陶四处望了眼,问道:“陛下,淑妃娘子怎的还不来。”
为何还不来?
因为还未到来的时候啊,他早与钱月默约好了时辰,早一分都不成。
“再等等。”他道。
再等片刻,淑妃还是未来。时辰也已差不多,赵琮道:“你看看去,怕是路上有了耽搁。”
“不可,婢子走了,谁来侍奉陛下?”
赵琮笑:“你去吧,此处又无人,再者福禄也将来。”
“陛下——”
“去,朕令你去瞧。”
染陶紧蹙眉毛,也知道陛下担忧淑妃娘子,只得应下。她又交代了许多事,才匆匆撑伞往后苑外走去。
她一走,赵琮便站起来,他探身往湖面看了眼,心道,也不知这水到底有多冷。他伸手将头上的风帽取下,找了个最佳的位置,仰身,没有一丝犹豫地便直接往雨下的湖中倒去。
敌动,他更要动。要动就动大的。
并非不爱惜自己,只是这是最快且最狠的法子,他不愿再与孙太后耗下去。不管王姑姑背后到底是谁,今日“推他入水”,害他“中毒”的,只能是孙太后的人。
孙太后到底是太后,又养他长大,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又是极度重孝的大宋朝。
她的名声一日不降,他便一日讨不到好处。
这一回不逼孙太后交出御宝,不把孙太后的名声彻底弄坏,他就不姓赵!
福禄取了刀,便立即回福宁殿。
茶喜见他过来,高兴道:“福大官,你怎么来了?”
“陛下令我给小郎君送东西呢。”
“好呀!”
“小郎君在做什么?”
茶喜将他引去书房:“小郎君在练大字儿呢。”
福禄笑眯眯地走进书房,行礼:“见过小郎君。”
赵十一满脑子都是赵琮的脸,偏偏又不敢去想,不敢去瞧,他只能一遍遍地练字。冷不防听到福禄的声音,他手一顿,抬首看他。
福禄笑着奉上手中的木盒:“陛下令小的送来这个。”
茶喜代他问:“不知是什么?”
“怕是得小郎君亲自看才是。”
茶喜接过木盒,奉到赵十一跟前:“小郎君,您快打开看看,不知陛下送了什么?”
赵十一哪里敢去看赵琮给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