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歌就这样隐没在混乱的宫中女眷逃窜中,而浮生挟着小丫鬟向人流最大的地方走去,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回头看,蒙鲁吉的身影已经不见,浮生的嘴角扬起,不觉松了口气:他想必是去收拾勒扬格了。
叶茗初率领的一百八十名死士也闻风而动,行宫里早已乱成一片,浮生挟着小丫鬟一直在人潮中徘徊,直到她看见沈暮歌被叶茗初接走,才终于松了口气。低下头看了眼已经惊慌失措的小丫鬟,如同一具活尸,被自己扯着晃动却毫无反应。可是她戴了齐娜的面具,就定然不能留在这辽城,只得带着她一同用轻功逃出行宫。
前往约定好的会合之地前,浮生有过犹豫,却不能容许自己的恻隐之心对日后的沈暮歌造成隐患,只得狠心下了杀手。只不过在动手前已经一掌将小丫鬟击晕,少了许多痛苦。确认那人已经没有气息,浮生从她脸上扯下面具又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暂时安放遗体,留下飞叶山庄的暗号,命人尽快来安葬。
她从不畏惧杀人,因为飞叶山庄就是一个刀口讨生的地方,她也不从觉得自己的手段狠毒,就像刚才对付勒扬格那样,因为他们罪有应得。可是,当有时候不得不牺牲无辜的人之时,她的内心总感到愧疚,就像今日死在她手下的这个小丫鬟,其实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在凑巧的时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阵寒风吹过,浮生从刚才低落的情绪中调整了过来,眼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沈暮歌,然后保护她回到大盛。虽然有一万精兵接应,但没有她在身边,始终不够放心,她必须要亲眼看到沈暮歌,才算是真的保护。
“浮生!”沈暮歌被叶茗初护送着出了行宫,见到了早已等候的接应兵马,却执拗地不肯提前回边城。她知道浮生定会前来,她要和浮生一起回去,如果浮生有危险,自己肯定不愿意先走的。
“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一直待在外面。”浮生本能地将长公主拥在怀里,却很快发觉怀里的人冷得发抖。
“你没回来,本宫不敢不待在这里。怕你,怕你不认识路。”沈暮歌嘟哝着,双手伸进浮生的外袍里,取暖。
“你当我是你么。”轻笑了一声,任由沈暮歌的手在自己的后腰处胡闹,真实的拥抱触感让慌乱不堪的心终于得到平静。
“咳咳,长公主,叶护卫,我们还是尽快回边城吧。万一勒扬格的人追来就麻烦了。”叶茗初早就发现了长公主与叶护卫之间若有若无的情谊,可是却不曾想到这么深。刚才陪着公主在等叶护卫的时候,已经听公主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心中阵阵冷汗。也多亏了叶护卫的心思细密,才不足以酿成大错。
“好。”沈暮歌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当着叶茗初的面主动扑进了浮生的怀里,而且还对着她撒娇。再回头,远处的士兵都故作不知地低着头。红晕立刻渲染了整个脸庞,让她细长的黑色睫毛格外显然。
很幸运,勒扬格的人马并没有追来,而辽城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好像一切都在平静中发生,又在平静中结束。叶茗德精心挑选的一万名士兵也都完好无缺地回营,这一场胜仗在不耗费一兵一卒中完美落幕。
只是叶茗初看着长公主和叶护卫同行的背影时,眼里有一种不明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3章
长公主倚在叶护卫怀里的这一幕, 被叶茗初解释为长公主在辽城混战中受了些伤, 故而不得不借力才能行走。所以两人之间方才真情流露的情景自然不会被传出去, 这既是维护长公主名声的需要, 也出于叶茗初的私心。
虽然他不知道长公主是如何看待与叶护卫之间的情分,但是在自己内心里, 他是除了二哥以外,自己最能够信任的人。从京城一路走来, 他们共同面对困境, 又冲破重重阻挠, 虽然叶护卫并未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亲近,但正因为有他在, 自己心底竟生出一份安心。叶茗初自然不会允许有任何流言会对叶护卫产生潜在威胁。
“恭喜长公主安全归来。”叶茗德虽然提前收到了通传, 但仍旧等候在城门。见到长公主一行,终于松开了眉头。
“有劳叶将军了,本宫今日全赖有你们。”沈暮歌的情绪已经恢复清明, 见到叶茗德一身戎装整装待发的样子,看来他在边城也并非单纯地留守。
“微臣已经遣人将捷报加急传回京城, 想必不久皇上就能得知喜讯。”叶茗德随长公主回到将军府, 将这事禀报。
“叶将军想的真是周到, 本宫倒还没来得及顾得上此事,没想到叶将军已经替本宫办妥了。”沈暮歌淡笑着看了叶茗德一眼,心里却没半点喜悦。
叶茗初在一旁看得清楚,知道这场面是要冷下去了,长公主的表情分明有些不悦, 而二哥除了有些尴尬但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叶护卫更是一副事不关已,但是谁要得罪了长公主就肯定会杀了谁的态度,全场只有自己来做个和事佬了。
“咳,长公主也累了一整日了,想必现在已经累狠了。微臣愚见,斗胆请长公主先行回房休息。剩下的事,不如等明日再议吧。”
“嗯本宫正有此意。今夜本宫想好好休息,除了叶护卫,谁都不必前来了。”沈暮歌起身,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浮生跟在她身后,临走前瞟了眼叶茗德。
见长公主和叶护卫都已离开,叶茗初将门关上,又走到二哥面前,轻声开口:“二哥,长公主还没回来你就派人送捷报回京,这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
“急功近利?”叶茗德闻言抬眼看叶茗初,只见三弟的脸上分明是对自己所为不认同的表情。
“哼你以为皇上想知道的消息是什么?只要确定勒扬格被做掉了,甚至是就算不死,只要辽王换人了,咱们这一次和亲的目的就达到了。这就是皇上要等的结果!”叶茗德穿着闪亮坚硬的铠甲,与身穿喜色礼服的叶茗初形成鲜明对比。
“就算是分了主次,那你就不能多等片刻吗?长公主刚才的态度你没看见吗?你这么做已经失了君臣之礼了!”叶茗初的内敛功夫远不如沈暮歌,甚至和叶茗德比,也有很大差距。他先是在辽城里受了不小刺激,现又见自家二哥一反常态的行事,心底积压的情绪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
“那你就要搞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君!”叶茗德被这么一吼,也被激出了情绪,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这一句话一出口,两兄弟俱是一愣。
“我懂了,我明白了。”叶茗初颓然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眼里空洞起来,呐呐自语:“这都是一场局,皇上用长公主做棋子。而我们,都只不过是这场局里的布景,连个配角都算不上,是不是?”
无力地望着二哥,叶茗初的嘴角挂着无奈,鼻尖酸楚却强自忍着。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一个普通不过的庶子,怎么会被皇上看上眼了,现在终于懂了。只是,这高高在上的君王啊,怎么能这么狠心。
“茗初,不管你是叶家子孙还是个普通的大盛男儿,为了国家,这些都不重要。你要记得,皇上永远都是我们的君,我们的命生来就是用来奉献给他的。”叶茗德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下三弟的肩膀。
爷爷的话回荡在脑中,自幼爷爷就是这么教导自己的,所以叶茗德和他已经战死沙场的爹和大哥都对这点教诲片刻不敢忘。只是,去年开始,爷爷寄来的书信里,就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还没等到他仔细研究品读,悟出其中道理,三弟就来了,和亲一事迫在眉睫,自己就再也没有空暇去关心爷爷的信了。
“连自己女儿的命都不在意的人,真的能做仁心爱民的君主吗?”叶茗初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迷茫地看着二哥,低声呢喃。
“茗初!这样的话绝对不能再说。你若是失言被人听到,是要连累叶家的!”叶茗德严肃地警告,这话非同儿戏,他知道三弟生性淳良,又不喜争斗和权术,可有些话也不是想说就说的。
沈暮歌回到房,满目的喜色反衬出她心里的凄凉。身后跟进来的人轻轻关上门,站在自己不远处,却没有如往常般开口戏谑或是缠上来逗弄自己,就这么安静地陪着自己,又贴心地留出一段距离,让自己保留属于自己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