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有满肚子的疑问,都和陶钰有关:“我记得有人跟陶钰报告说,县城下大雪是怎么回事?现在要不要紧?”
“哦,那件事啊,大雪下来了几尺厚,将人都冻死了……”
不等他说完,王瑞就要坐起来:“都冻死了?!”
何云一将他拽着重新躺下:“听我说完,冻死是冻死了,但那是为了去阎罗殿筛查他们的魂魄,看有没有被陶钰安排夺舍的,而下大雪正好将他们的肉身冻住,这样还魂的时候也不会腐烂……”
他掐指算了算:“现在差不多都筛查完了,陆续已经有人还魂了,大雪也融了,混乱的地方也全都拨正了,城里的人大概会觉得做了一个荒唐的噩梦。”
王瑞这下高兴了:“太好了,这我就放心了,咱们待一会就去找我爹娘和妹妹吧,他们如今在我舅舅家,等我消息,一定等急了。不过不能告诉他们,我在夜叉岛做厨子的事,否则他们又要担心了。”
“厨子?”
“没告诉你么?我在岛上负责给夜叉猪肉,甚至还做了个炮豚,不蛮你说,失去我,夜叉王一定心痛到了极点,一辈子都会缅怀我。”
何云一恼然道:“我以为你在岛上做客呢,原来把你当苦役,咱们回去,我非得把那些野人的牙齿掰断不可。”
“算了,他们已经送了骨突子了,我不觉得亏。”
既然王瑞不觉得亏,那只好作罢了:“你舅舅家在哪里?”
“垣宁府。到了城里,咱们再慢慢找。”王瑞说完,不放心的问:“你是跟我一起走吧,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何云一就喜欢他这样牵挂他,忍住笑意,郑重的点头。
王瑞虽然没到过舅舅家,仅知道他们住在这里。
但赵家是垣宁府的大户人家,稍微一打听就有人告诉他们赵家的位置。
于是王瑞大摇大摆的领着何云一去蹬上大门的石阶,敲开门,他先自我介绍:“我是阳信县的王瑞……”
不等他说完,门子撒丫子就跑掉了:“瑞少爷来了——瑞少爷来了——”
很快,他爹首先出现了,将他一把薅进了大门,紧张的上下打量他:“你这许多日到哪里去了?我们都以为你……”
这臭小子,害你老子这么担心,王永德终于忍不住了,照准儿子后背使劲拍了几下:“你再不出现,我们就要疯了。”
王瑞揉着后背,虽然疼,但心里却舒坦,嘁,陶钰还想送走他,这么好的家人上哪儿找去,钉子户做定了。
这时赵氏和青瑗也跑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打量王瑞,见他没缺胳膊没断腿,他娘激动之下,掐了他一把:“可吓死我们了,怎么连个信儿都不捎来?”
瞧见一旁的何云一,猜出儿子又是他给“救”来的,千恩万谢。
听到王瑞来了,他爹娘和妹妹先跑了出来,而他几个舅舅和舅母脚程没那么快,这会才过来,也将王瑞围在中间,有说他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样的,也有说他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的。
有人注意到了何云一:“这位是……”
何云一看向王瑞,你介绍吧。
王瑞轻咳了一声:“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何云一,没他就没我。”
王永德没听出什么不对,笑着补充:“何真人救过瑞儿的命。”
既然是救命恩人,待遇肯定不一样,赵家人拥着王瑞跟何云一进了大堂,坐下来说话。
王瑞的姥姥姥爷病故后,四个舅舅也没分家,都在一起住,四房各有媳妇妾室子女,足有上百口人。
王瑞他们说话的功夫,还在不停的往大堂里进人,给王瑞开认亲大会。
幸好他们只在小时候见过面,王瑞说不记得,也在情理中。
将主要人物认识的差不多了,“大部队亲戚们”撤离了,王瑞和父母还有妹妹说话,他怕他们担心,将重要的事情都略去了,只说他们前脚走,自己后脚也走了,只是路上生了病,才耽误了时间,不过何云一已经把他治好了。
不管怎么说,儿子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强,赵氏叫赵家的管家婆子给王瑞跟何云一各找了房间,让他们先下去休息,一个时辰后,一起用饭。
王瑞来到房间内,往桌前一坐:“可累死我了,比在夜叉国做饭还累。”
何云一挨着他坐下:“我觉得还是应该找夜叉们算账,这么饶过他们太便宜了。”
“算了,我想好好休息了。”王瑞伸了个懒腰,往他肩膀一靠:“借我用用。”
“借多久?”
王瑞仰头笑看他:“一百年打底儿吧。”
何云一轻笑,揽着他的肩膀,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下。
这时,一只眨巴的小眼睛从窗棂处离开,蹑手蹑脚的逃掉了。
——
因为儿子归来了,大家等着吃团圆饭的间隙。
赵氏捧着手炉跟自己几个嫂子聊天,青瑗和表姐表妹们则坐在里间玩双陆棋,不时也听外面的谈话。
这时,青瑗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哎呦,是凌哥来了,来,到姑妈这里来,好好看看你。”
青瑗知道,这是二舅舅家最小的儿子,六七岁大,胖乎乎的讨人喜欢。
正打算收回注意力,关心棋局的时候,就听凌哥道:“我刚才看到瑞表哥和道士亲嘴了,我去找他玩,看到的。”
青瑗立刻感到空气静止了,表姐妹们都拧着眉毛看她,毕竟王瑞是她哥。
青瑗推开棋盘,挑帘子到了外间,笑道:“凌哥看错了吧,我哥睫毛长,总往眼睛里扎,叫人给他看眼睛,常有的事儿。有时候因为角度的关系,很容易看错的,凌哥这么大了,说话也得知道轻重了。”
赵氏也使劲揉了揉怀里的凌哥脸蛋:“你表姐说的话,记住了?”
凌哥想反驳自己没看错,但仔细一想,好像也确实吃不太准:“嗯……”
青瑗继续笑道:“凌哥真是的,满屋子的姐姐妹妹呢,就说这样捕风捉影的话,小心叫你瑞表哥知道你诋毁他,回头找你算账。”说完,又灿烂一笑:“不过,哪能呢,童言无忌么,是不是,二舅母?”
她二舅母立即从赵氏手里将儿子抢回来,照准屁股拍了一下:“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不害臊!张妈——你是怎么带少爷的?怎么净教习下三滥的事!”
赵氏忧心的道:“可不是,凌哥平时里肯定见到过什么,否则人家吹个睫毛,就往那边联想呢。”
二舅母扯着凌哥带着张妈下去了,其他人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纷纷领着自己的女儿们告辞,今日的聊天会就散了,回去换衣裳,一会吃团圆饭。
等人都走了,青瑗将门关上,回头看到一脸忧心的母亲,忍不住轻唤:“娘……您不要紧吧,凌哥胡说的,你别忘心里去。”
“你别说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氏真往心里去了。
自家儿子跟何云一……嗯……的确越想越可疑。
自家儿子既不娶妻又不纳妾,连丫鬟也不沾。
而且,何云一出家人,哪都不去,就跟自己儿子腻歪着,儿子遇到危险,总有他营救的身影,也没见儿子给他什么好处,就这么三番四次的搭救。
他为了什么?攒功德?没必要只盯着自己儿子攒吧。
哎呀,真叫人心慌。
“去把你哥给我叫来!”
青瑗不愿意:“凌哥胡说的,这种事您问出口了,要是没这事,我哥得多伤心啊,再说了,人家何真人帮了咱们这么多,如此揣测人家太不好了吧。”
“要是有这事儿呢?!”赵氏道:“又不惊动何真人,只叫你哥来,都是自家人,问问怎么了?快去把人叫来。”
青瑗小声嘀咕:“要是真有这事儿,您又能怎么样呢。”
赵氏气道:“什么叫我又能怎样?我叫你爹打断他的狗腿!”
“打断了,也能叫何真人接上啊。”青瑗低头撇嘴,声音细弱蚊蝇。
但赵氏却听得清楚,不由得阵阵头疼:“别跟我顶嘴了,快把你哥叫来吧。”
青瑗没办法,开门出去派人去找哥哥。
等屋内就剩赵氏一个人,她扶着额头想,可千万别是真的啊。
继而又心疼的想,老天保佑,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我儿子也得是在上面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