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之侃手握匕首,悄悄靠近床边,用力向床~上刺去。
却只听“叮”的一声,这匕首竟撞上了一个硬物。
原来十几年的海盗生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虽然这些亡命之徒一向奉行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有今时无明日的,但是警惕性却也被淬炼的十分强大。
饶是在睡梦中,吉田雄彦依然敏锐感受到了一丝杀气,瞬间醒来,用手上的铜护腕堪堪挡住了齐之侃的致命一击。
“是你!”吉田雄彦睁大眼睛,一把抽出枕下的剑,与齐之侃对上。
“我们东瀛国待你不薄,那钧天的皇帝赐死了你全家,你却仍甘心替他卖命,真是鹰犬走狗!”吉田雄彦只觉实在难以理解,大声质骂齐之侃。
齐之侃却一语不发,只抽出背后一直不离身的千胜,与他交锋。
吉田雄彦大呼大叫,很快就将营中众人惊醒。
齐之侃被东瀛人团团围住,却毫无退意。
此时只听得营帐外人声喧沸,有士兵用东瀛话大喊:“敌袭!敌袭!”
吉田雄彦午夜惊醒,本就有些心悸,当下不由一慌神,倒露了破绽,齐之侃嘴角微扬,手中千胜一挥,吉田雄彦的脑袋便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
众人见此惊变,竟生生被唬在当场。
只见齐之侃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一步向帐门走来。站在外圈的东瀛将官看着他在明灭的火光下犹如修罗一般的脸庞,竟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跌坐地上。
这一声响方惊醒众人,当即各执兵器,齐齐向齐之侃砍杀过来。
齐之侃杀了主帅,此时以一敌众,尚游刃有余,众人战至帐外,只见火光连天,杀声震地。
齐之侃一剑砍翻当前一人,快步向岸边奔去。
东瀛人军心大乱,一时未查。可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虽然钧天有人潜入岛上,放火烧营,但能如此顺利避过岛周关卡,必定没有按他所言,派大部前来。
当前唯有趁这些东瀛人未做反应,走为上计。
不远处已有一艘战船等在岸边,齐之侃跳上船,立即道:“快走!”
那船上士兵领命,发动船只,那船便像利箭一般破开海面,向西冲去。
齐之侃站在船头,却见东瀛人也跳上了战船,看样子就要立即追来。
他不禁皱了眉道:“再行快些!”
“报告将军!”一名钧天的士兵握拳道:“我钧天的战船,无论是速度还是牢固度,都及不上东瀛。”
齐之侃心中一顿,转头问道:“为何只有一艘战船,其余的人呢?”
“我等是按魏副将的命令,未免打草惊蛇,轻舟简行,救出将军即可。”
齐之侃闻言,心下了然,冷笑道:“哪里来的魏副将?他这不是救我,怕是要给我按个葬身鱼腹的结局才好罢!”
岛上的火光彻照天地,就着这火光,可清清楚楚的看到,东瀛的战舰,正全力驶来,不出片刻,己方这一艘小舟,定会被他们团团包围。齐之侃握紧了手中的千胜,接下来,他便是要拼死一战了。他并不怕死,身为将军,他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只是大概蹇宾是要失望了。
他记得蹇宾曾说过,天玑南部有一处大湖,烟波浩渺,流离烂漫,但逢日落时分,只见交柯云蔚,变幻莫测,实乃人间盛景,名唤云蔚泽。他答应过蹇宾,战事结束,便会和他一起去哪里走走看看。君子言出必行,可他齐之侃哪里又能算的上一位君子?
齐之侃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心道,无论如何,既然身为将军,他便会战到最后一刻。
可正当此时,异象突生。
只见海中忽然掀起城墙高的巨浪,仿佛一瞬间整肃起千军万马,叫嚣着像东面扑去。
齐之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了揉了揉,方看到,那奔涌的巨浪中,东瀛人引以为傲的战船,就犹如一片片浮叶,随着这滔天的海浪跃上峰顶,又跌下深渊,倏忽间就将一艘最大的战船撕得粉碎。
钧天战船上的士兵也早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紧握着手中的船舵,怔楞的看着东瀛船队的方向。
此刻,在天枢的海岸边上,蹇宾独自一人伫立着,他的面前是乾坤仪,源源不断的巫力自他身上传自乾坤仪中,散发着莹莹光彩,仿佛一盏明灯。
齐之侃远远看见西边影影绰绰的这抹亮光,吩咐兵士们道:“不要停下来,继续全力前进。”
若木华走过来,按住蹇宾道:“够了,可以停下来了。”
蹇宾收了手,只觉得喉头腥甜,他操纵天玑仪,以水风之力,掀起海风巨浪,却也将体内蕴藏的巫力几乎使用殆尽。
他捂着胸口,极目远眺,海天沉沉,他焦急盼着的身影却迟迟未出现。
“已经做到这个地步,那齐之侃不会有事的,我们该走了。”若木华道。
“不能再等等吗?”蹇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唉,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不过徒增烦恼。”若木华叹了一口气,劝道:“陛下派来的人,已经等在那边了,快些走罢。”
蹇宾苦笑,他亦知道,若是他的能力显现出来,他的命运便不能由他自己操控了。
启昆帝才是这偌大帝国的主宰,他身为一个将军的家室,却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本事,他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为帝王所用,另一条便是死路。
他并不怨怪,若他在那个位子上,他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只是,蹇宾远远的看着那墨蓝色的海面,此生的缘分,终究是要尽了吗?
“圣子大人,快些启程吧,陛下等着呢。”有宫里来接他的人等不及,便来岸边催促。
蹇宾点点头,决然转身,随着若木华和宫人向暗沉的夜色中走去。
只是无人看见处,眼角的一滴清泪,滑落下来,洒进涨起的潮汐中,碎成无数水沫,无声无息。
“齐之侃,你可知,走的时候,我好难过。”
第179章 番外1(上)
北溟宫中,一簇白色的火焰荡悠悠的从宫内飘到宫外。
宫殿的主人正闭关悟道,离火受不了日日枯燥的修炼,今日便从宫殿中偷偷跑了出来。
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在这极北之地,是一个冰雪的国度,终年寒冷,千里冰封,一朵一朵的冰晶花在大地上兀自静静绽放着。
离火并不怕冷。他本就是阴火,五百年前,朱雀神君修行时,忽得一缕太阳真火入体,便自体内孕育出了离火。他一出生,便从朱雀体内燃起,直烧了三天三夜,青龙,白虎,玄武三位神君掐算到朱雀神君的劫难,提前赶来护法。最终,朱雀神君旧体消陨,新体初锻,法力大增。
离火只是感天地精华所生,虽有天生神力,却无半点修行。但他自朱雀体内所出,结下这份因果,朱雀却也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但可笑的是,离火结精于太阳真火,脱胎于朱雀神君,两者都是至阳至烈,他却是枚阴火,喜冷怕热。
“不若执明兄带了他去北溟?”离火还记得朱雀当年笑盈盈对着玄武说道:“你一个人不知呆了几万年,拿他做个陪伴也好。”
玄武慢悠悠伸头嗅了嗅他,问道:“离火,你可愿随我修行?”
离火有些怔怔的,他什么也听不懂,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周遭的温度,有暖有寒,皆不相同。
玄武周身带着冷冽的气息,就如同他身体最外侧的那层青焰,离火触上去是凉的,但他的最中心的虚空处却是包裹这太阳真火的精魄,可炙烧世间一切万物。
他飘飘荡荡的停在玄武的头顶,青龙神君笑着说:“看来他是同意的。”
“这火与我的水,都是天生地长的神物。”白虎神君有通识古今,彻晓万物的本事,这时便说:“他们要修行一千五百年,开三眼三心,方能得道。”
“什么是三眼三心?”青龙神君好奇问。
“所谓三眼,便是肉眼,心眼,慧眼。”白虎神君答。
“三心,便是识心,意心,本心。”朱雀神君也知道这一道旨,便接着道。
“每一眼一心要修行多久?”青龙神君又问。
“五百年。”
玄武神君没有再说什么,待朱雀神君恢复如初,他便带着离火回到极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