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堃仪起身道:“看到中郎身体恢复的不错,仲某也心下欣慰。我夫郎准备了一些补品,还望不要嫌弃,仲某在此祝中郎早日痊愈,就先告辞了。”
齐之侃拱手拜别,命小侍送了他出去不提。
此时蹇宾三人还在厅中说话,孟章笑道:“说来也是缘分天注定,没想到花朝节那日你与齐大人剑拔弩张的,到头来却成了一桩姻缘。”
说起那时的事情,三人都不由失笑。世事难料,往日情景现在想来竟恍然若梦。
正说着,有小侍进来传话,说仲堃仪已从齐之侃处出来在前厅等候。孟章便也辞了蹇宾,与仲堃仪一道回去了。
慕容离与他坐近了,叹口气道:“你也别忧心太过,还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蹇宾摇摇头:“你不要担心我了,左右夫君他已经好了起来。倒是你,半年之期已到,你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事,慕容离脸上飞霞,有些忸怩道:“执明···他已向我家中求娶。”
闻言蹇宾不由吃惊,回过神来,不禁问道:“那执明···他纨绔浪荡,恐不是良配吧?”
慕容离摇头道:“执明虽然看着顽劣,其实性子倒是极好的,不能以貌取人这话用在他身上便是正好。”
蹇宾看他眉眼间喜悦之情不似作伪,但仍有些不放心:“那他家中意下如何?若是因为你的身份发难,你岂不是···”
慕容离幽幽道:“像我这种人,自小混迹市井,早已看惯世态炎凉。只要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承受点非难什么的,我还是受得住的。”
蹇宾执了他的手道:“其实若是执家通情达理,愿意与你相处一阵,照你的聪慧,一定会让他们接受的。”
今日宫中众臣齐聚正德殿,在大殿中分立两列。启昆帝端坐殿上,对殿下众臣的窃窃私语恍若未闻,只微微皱眉望向殿外。
终于,一个宫人匆匆进殿,禀报道:“陛下,遖宿王一行已到殿外。”
启昆帝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宣!”
“是。”宫人领命退下。
片刻之后,从殿内到殿外,直至宫门,一声接一声的传召声响起:“请遖宿王进殿!”
众臣忙整了整衣冠,不再交头接耳,而是一致扬首看向殿外,他们也很好奇,这与钧天战成平手的遖宿国之君,到底是何般模样?
毓埥今日身着遖宿王服,乃是由兽皮和兽羽编织制成,缝做利落的短打,施施然进殿。随行数十人皆未树冠,只将头发编成几股辫子,披在肩上。
众人细看去,只见他浓眉入鬓,虎目生光,行走间矫健有力,不疾不徐。启昆帝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赞一声,走下台阶,亲自相迎。
“遖宿王远道而来,寡人未曾远迎,还望莫怪。”启昆帝执手亲自将他引到台上右下首坐定。
毓埥拱手笑道:“陛下公务繁忙,是孤王叨扰了。”
“哪里,遖宿王是我钧天的贵客,岂有怠慢之礼?”方又笑问:“遖宿王一路行来,观我钧天如何?”
此言一出,众臣均竖起耳朵,不愿漏掉此等重要之事。
毓埥环顾四周,道:“钧天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与我遖宿实有许多不同。钧天学者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本王一路走来,也算是领略了这话的含义。”
毓埥的回答不卑不亢,启昆帝面上笑意更甚:“两国修好,是天下幸事,不知遖宿王对我国提出的开辟越支山栈道,启动商路的提议作何感想?”
“我国中以为,开辟商道乃是惠及两国的好事,不若由两国共同出力,凿山开道,疏通往来。”
“遖宿王贤明。”启坤帝赞道:“商道开启之后,不知来往商税,贵国可有计较?愿征几何?”
毓埥道:“本王认为,虽开通商道甚好,但是依钧天与遖宿的商品相较结果,遖宿还尚有差距。若我国商品流入钧天,或不为稀奇,但钧天商品流入遖宿,必为人相争,所以,两国若是定下同等商税,对遖宿,岂不是大大不公?”
启昆闻言一愣,这毓埥的意思,分明是想对钧天商品征收重税,而希望钧天对遖宿商品宽松税制,天下岂有这么好的事?
朝臣闻言议论纷纷,这连衣服也穿不好的蛮夷番邦,倒是好大的口气!
毓埥见状并不多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随行而来的官员,等待启坤帝的决定。
“遖宿王此言有瑕,要说商品不同,钧天有钧天的特色,遖宿有遖宿的风俗,各取所需,又何来不公?”启昆帝仿佛并未被他的言语激怒,脸上依然挂着笑意。
毓埥摆手:“唉,遖宿目前所依不过是农业和牧业,虽然我国有无尽的牧场,数不清的牛羊,但不过是第一手的货物。就拿一头牲畜来说,一两肉只不过卖到二、三钱,但钧天将这些牲畜买回后,加以研磨,制成油皂(肥皂),纺成毛衣,做成胶底皮靴,加上钧天的丝绸,瓷器,各类精巧物品,皆会被我遖宿国民所喜,所以陛下请思,这种贸易是不是对我国大大不利?若是无利,我国又为何要开辟商道?”
启昆皱了皱眉,毓埥说的这些事,其实他也心中有数,不想这遖宿人看着粗蛮,想事情倒也是一清二楚,毫不糊涂。启坤帝遂问道:“那遖宿王以为这商税应该如何定?”
毓埥道:“你七,我三,方得全了公平。”
启昆帝不答,只对下首众臣说:“众爱卿以为遖宿王所言如何?”
众臣闻言,俱沉默无语,半晌萧郅出列道:“臣以为,遖宿王所说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钧天地大物博,实力雄厚,商业发展已趋成熟,而遖宿商业刚刚起步,若是同等商税,未免有欺压之嫌。”
话语刚落,苏家沈家便也有官员出列附和。
遖宿随行诸臣皆点头称是。
启昆心中冷笑,昨日就有眼线来报,这遖宿的官员,可都是进了三大家族的门的,至于商量了什么,看萧郅今日所言,必定是相谈甚欢吧。
第96章 聚散茫茫5
启昆的视线缓缓扫过众臣,与仲堃仪眼神交汇。
仲堃仪心下领会圣意,便从容出列,道:“国之交往,不外乎“诚”与“益”二字。我国怀着坦诚之心,秉着共利之意,真心与贵国交好。既然贵国也愿与我国开通商道,往来贸易,那又何须再设下种种障碍,这是遖宿王对我国没有信心,还是对贵国自己没有信心?”
遖宿诸臣听他言有咄咄逼人之意,不由视他不敬君主,有人竟想拔剑相向。启昆帝不动声色的看向众臣,只见有见状窃喜的,也有为仲堃仪担忧的,神态各异。
毓埥制止随行之人,看向仲堃仪,道:“这位大人话中有话,本王愿闻其详。”
仲堃仪方拱手道:“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交流只有建立在平等基础上,才能顺畅,否则即使一时勉强定下合约,日后也必然会让获益少的一方心生怨怼,久而久之,便不愿再做此贸易。而只有诚信,才能让贸易绵延不绝,次序井然。况通商贸易,可谓各凭本事,货物并无高低优劣之分,只看购买者所需不所需。遖宿王陛下一上来就提出这样三七税率的分别,让我朝商人作何感想,又岂能让通商顺利进行下去?”
毓埥对启昆帝笑道:“敢问陛下,这位大人是?”
启昆帝也笑着答道:“此乃我朝上大夫,主管经济之事,其名仲堃仪。”
毓埥站起身,走下台阶,打量仲堃仪一番,在他身前站定道:“税制分别,此法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毕竟遖宿商业远不及钧天,若非如此,仲大人又有何良策实现你所谓的平等贸易?”
仲堃仪施礼道:“微臣是有一法,不过现在禀明,恐有疏漏,不若遖宿王陛下宽限几日,待我整理了详细的办法,再呈与陛下定夺如何?”
毓埥点头笑道:“本王十分期待仲大人的妙法。”
启昆帝投以仲堃仪一个赞赏的眼神,示意他退下,便接着道:“遖宿王一行舟车劳顿,寡人特在临华殿设宴,不若现下移步如何?”
毓埥拱手道:“多谢陛下款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齐聚临华殿,众宫侍鱼贯而入,奉上佳肴美酒,各色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