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堂里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但那魔教又怎能就此干休?”那汉子一拍桌面,满脸愤慨道:“虽然曾经的铁中棠铁大侠他老人家将那魔教的上一任教派的教主打断了心脉而死,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去了老的,来了小的,谁知道那躲在暗水沟里的魔头们,会不会又推出了一个小贼子,百十年后,又是一个大魔头横空出世!”
“有理有理!”堂下人纷纷叫嚷道。
“所以原公子有感于此,便决定在这魔教之尸骸上,建立起一座煌煌太阳神宫,以敌人之命脉,滋生我等之光耀,让那些汲汲营营、撕肉吞血的恶人们,一踏入这江湖,犹如踏入遍地之日光,一切罪与恶,俱都无所遁形!”汉子仰视般长啸道,一副恨不能亲身追随、五体拜服的尊崇模样。
“这只是你的畅想吧?”观众里有人并不买账,低低声说道:“我怎么也还听说过,他原公子之所以建出这么一座永世镇压魔教的神宫,其实只是因为,他幼年之时的目盲,便是与那魔教贼子有关系,否则的话,那原老庄主何等的人脉财富,又怎么会连自己亲子的眼睛都治不好?”
“谁?是谁在说话?”那汉子恶狠狠地瞪了下去,虎目厉光,不可逼视。
人群里一片寂静无声,没有找出发声者的汉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面色激昂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太阳神宫昭告江湖之日,华山派和万福万寿园便第一时间派人送上贺礼,那枯梅掌门更是立誓说,他原少庄主曾在魔道中人手下,救出了一位她们华山派的嫡传弟子,日后,只要太阳神宫不做出奸恶之事,她华山派便永远是他太阳神宫的盟友!”
“哼哼,那魔教小贼居然还不肯罢休,出了重金,去聘请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想要直接置原宫主于死地,但,”汉子蔑然道:“不论是‘飞天一箭’萧雨鹰,还是‘铁骨折扇’温怀安,俱都折戟沉沙,听说他们最近想要延请的是江湖中出价最高、出手最狠、但也是最有信用的杀手‘中原一点红’……”
胡铁花一口美酒没喝下去,差点呛住了自己:“咳咳,红兄……”
“红兄不是已经洗手不干了么?”他小声说道。
楚留香也停住了手中的酒杯,侧耳聆听。
“……可我太阳神宫是何等的地界……”那汉子继续胡吹大气。
“我知道你……”还是方才的那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大力刀’王丛,不过是西北一散户,还敢自称太阳神宫中人,你也好大的脸!”
“是谁在下面唧唧歪歪?有胆子的就站出来,和我比划比划!”王丛涨红了一张大脸,四顾逡巡。
“站出来就站出来,”一个高瘦的男人青衣背剑,一脸不屑地走了出来:“我青蛇剑单返,难道还会怕你那一口钝刀?”
“你——”王丛随手想要扔过去一杯茶盅,但又突然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地,他大踏步往前走出一步,抱手道:“那你可敢和我出了这家客栈,试一试我这钝刀的威力?”
“有何不敢?”青蛇剑挑高了眉,赫然应道。
“同去同去!”其他客人纷纷起哄,跟随着二人簇拥而出。
还想要听到更多消息的楚留香和胡铁花萧瑟地孤坐在空荡荡的酒堂里,一时相顾无言。
“咳咳,”胡铁花清咳了两声,打破了那一片尴尬的沉默:“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寻找一下老红?他和曲无容自沙漠一别后,倒是没什么音讯。”
其实也才是分开几天而已,胡铁花如此说,不过是对方才那条消息的担心。
“还有那无争山庄的原少庄主,不,”楚留香赞叹道:“应当称呼他为原宫主了。”
对于自艰难困苦中走出来的人物,他总是会带着些尊重和钦佩去看他们。而原随云,虽然是出身于关中第一的山庄,但却自幼便承受着失明的痛苦,这样的家世、还有自身的残缺,如此的对比下来,楚留香倒是对他能够将自己的宫殿命名为“太阳“的豪气感到慑服。
曾经有人感慨关中无争,门衰祚薄,风流如雨,俱成往昔。也不知道那位原少庄主,是该经历了何等的压力和努力,才能够成就今日?0 当前是第: 12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牡夭健拚阶辉倩崾撬母旱#膊换嵩偈俏拚阶哪┞罚邮兰依刍某删陀朊凶叱隼矗嬖谱陨淼墓饷ⅲ亢敛谎怯诘蹦甏唇ㄎ拚南茸嬖喙龋?br /> 自入江湖以来,还从未有过哪位年轻人,能让他有此感慨。
“这……这等英杰……“胡铁花惋惜道:”恨还未能与之相见,到时候,我老胡愿与他痛饮三百杯!”
“对对,”楚留香也举杯笑邀道:“我们不仅要去找红兄,还要去看一看,这太阳神宫的创派者,又该是何等的风姿伟力!”
还有那“红兄”背后的黑手,让他宁愿带着妻子曲无容遁走大荒,也不愿回返中原的摆布人。
楚留香有所预感,甚至这一次中原一点红的重归旧业,恐怕也是和“他”有关!
第44章 随云公子(十九)
天气晴。
叶远站定在巅峰,云雾烟海, 霞光掩映, 在烟岚明灭、晓雾萦绕的山峦中, 此处奇峰耸拔, 巍然独秀,不愧是潜藏了原魔教第一据点的山峰。
当日里,他也正是在前方十几步远处,迎战了魔教的三大长老,最后以一式飞云卷袖,将恶拐丐送下了悬崖,结束了这场以一敌三的对敌, 彻底奠定了这一场太阳神宫的筑基之战。自此之后, 神宫之名, 名扬天下。
所有人都以为,“太阳神宫”是以“太阳”为名,就像是“水母阴姬”的“神水宫”,便是来源于“天一神水”。他们有人猜测, 这“太阳”, 只是因为它创建之人“原随云”的目盲,他太骄傲,也太惊才绝艳,因为上天让其永远不能见到阳光,那便不如创建出一个以“太阳”为名的派别,就像当日归云阁里那尊崇神宫的汉子一般, 认定了这是他对上天的一种回击……
这如何能让人不为之心潮澎湃、汹涌激荡?
乃至于那所谓的“永镇魔教”,也不过是对昔日里仇怨的一种抒发,在如那汉子般的人看来,也是要排在那“怼天”之后……它魔教再残忍、再可怕、再可怖,又哪能及得上老天爷的一根手指头呢?
但其实,这些都不过是江湖中人的自我臆想,这“太阳神宫”的真正来源,应当是读作“太阳神”的“宫殿”,而这“太阳神”,又不会是中国古代的那些神灵,却是来源于异世的“阿波罗”……当然,在这江湖中,无一人能懂。
神宫既成,祭坛的筑建也是要提上了日程。虽然叶远已经想到过,魔教在那场侵入中原的东进之战中,与各门派的对抗中死伤惨重,但是却没有想到,它已经是衰败到了这种的地步——在自己捣毁了它一处重要的据点,收获了不少绝对不能外流的宝物和武功后,他们居然只能用收买杀手的方法来进行试探。
山风苍劲,侵肌砺骨,叶远站在这里,衣袖飒飒,原本梳拢的发丝也向后拂去。春卷走上前来的时候,正看到他“目光”空茫地注视着面前云雾烟海中的陡壁险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你回来了。”他听到了春卷的声音,没有回转过身,轻声说道。
“是的,少爷。”春卷躬身道。
“父亲怎么说?”叶远平静问道。
“庄主很开心。”春卷神情柔和地回答道:“他告诉我,您比他想象中的,要优秀了数百倍,您已经超越了他,也超越了无争山庄历代以来的众多先祖,山庄已经不能再限制你了。”
“那对于魔教呢?”叶远又问。
“庄主一直为当年之事有所歉疚,”春卷道:“既不能治好你的眼睛,也不能为你复仇,作为您的父亲,他感觉很失职。”
叶远沉默了一瞬后,回道:“他不需如此。”
“我也是这般回答庄主的,”春卷跟随了叶远十多年,虽然有些时候并不能读懂他内心所思,但是有一些问题也还是能够回答的。
“但庄主认为,他并没有那个资格,去阻止你为了自己讨回公道。”春卷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