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白玉堂近来虽为设计机关铁滑车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接了她的帖子。他又趁展昭分神夺了巨阙,随手挽个剑花替他入鞘,挑眉与他言道:“九歌那里云雾最醇,一同去散散心?”
展昭便顺势挂起了巨阙,忽然心里好没意思,随口答道:“我不爱云雾茶。”
“知道,你最爱祁红。”白玉堂一边披上大氅一边笑道,“之前偶尔路过泉城,沁芳苑琼姬姑娘那里的祁红最地道,开春下了新茶跟我去讨一杯如何?”
谁有那闲功夫?展昭自然是一个白眼送上,脱口便道:“快离了我这里,去找九歌姑娘讨你的茶喝。”语毕也不屑赶他,顺手拿起枕边的书卷自顾自看了起来。
白五爷吃了挂落也不着恼,不做声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一声走出了门去。
展昭正教他看得发毛,又被他这一声轻笑搞得莫名其妙,定心看书却见手中正是白玉堂这几日在看的机关谱。他这些天没日没夜研读古籍、设计图谱,连枕边都随手放着一本。
展昭虽受他濡染懂些粗浅机关,于此道终究是外行看热闹,翻了一会儿卷谱,却想起连日来白玉堂催他安歇后仍挑着灯思索一回写画一回的样子,愈发心烦意乱。
恩科已经顺利结束,不管几家欢喜几家愁,包拯公孙策等人总算忙过了那一阵,展昭巡查的任务也没有那么紧了。皇上诞辰也刚过去,之前来恭贺新皇登基的那些使团,有些为了刺探局势已赖在京城好几月,过了这个大日子也就没由头再待下去,这几日都陆续启程了。
只是前些天展昭追捕一个普普通通的抢劫犯时突遭高手暗算,堪堪挡住要害仍伤到了右腕。本只是皮肉伤,白玉堂却冷着一张俊脸危言耸听说险些断了手筋差点就成了废人了,如不好好休养阴天下雨必然疼痛难忍,一副煞有介事的沉痛样子搞得公孙先生都不好意思说话,唬得包大人放了他大假,不养好不准销假那种。
展昭也无法,知道那抢劫犯犯案没头没尾,像是故意挑弄事端引他去追。而那暗算之人出手奇诡不像中原武功路数,说不定与某国来使有关,贸然查下去只恐怕打破了如今各国之间这点微妙的和谐。
也就是说,温润沉稳的展护卫今天难得地有点烦躁不安,但是既不能巡街,也不能练功,还不能和白玉堂打一架出出气。没错,因为白玉堂欣欣然跑去找红颜知己喝茶去了。
巡街不行,逛街总可以吧?展昭把机关谱收在枕边,一身便服欲出府门,值守的张龙赵虎果然拦下。他好脾气地给他们看被公孙先生包扎得妥妥帖帖的手腕,笑言:“别紧张,就晒晒太阳放放风。”
张龙抬头看了眼天色,笑道:“太阳快下山了,展兄弟你可得抓紧晒。”
赵虎顺便补充道:“对了,听白福说白五爷上胡玉阁喝茶去了。”
“我知道啊,”展昭顺口说道,沉默了一下向他俩露出和善的一笑,“我有说打算去找他吗?”
张龙赵虎似?7 当前是第: 19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醵读艘幌拢还拐衙涣羯瘢人毓窭词狈⑾肿约阂丫驹诤窀竺趴诹恕?br /> 展昭对于自己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感到有些懵。
白玉堂已经常驻开封府连家具都搬过来了这不假,反正这耗子有钱又有闲么。和他交情铁到同进同出促膝而眠也是真,反正开封府客房紧张他们又都是江湖人出身不计较小节么。不过号称风流天下的白五爷独自赴个红颜知己的约,他南侠展昭就一刻离不得似的巴巴跟到了胡玉阁门口,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进去吧,势必会遭这耗子取笑,何况展昭除了查案从未踏足秦楼楚馆,今晚一身便服,没个令牌加持官服护体他还真有点发憷。
不进去吧,他还真有点不甘心。他还没尝过这胡玉阁花魁九歌姑娘的茶有多好喝,是不是比他冬至前特特托朋友从绍兴买来的十八年女贞陈绍还好喝?
白玉堂,庐山云雾想必清雅醇美极对你胃口,那坛女贞陈绍我看你就一口也别喝了。展昭尴尬地在附近小摊前徘徊时心想。幸好小商小贩都认得他,估摸着展护卫是在盯什么人的梢,也不打搅。
天色已晚,家家户户点起灯烛。胡玉阁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出来的却都不是那人。飘摇而下的小雪在檐间灯火前亮过一瞬,又融入夜色之中,覆在未化的积雪上,也覆在他发上眉梢。
似乎雪有渐大的趋势,展昭想起白玉堂出门时披的那件大氅不带雪帽,却不知这耗子打算喝茶到何时回去,若取了斗笠送来会不会正好错过去?
正想着,忽觉周围人有些许骚动,一看原来是九歌姑娘亲自送了白玉堂下楼。展昭隔着街望进门口,见九歌仍是一身灵秀出尘的雪白衣裙,笑吟吟依礼行个万福,不算亲昵却也透出好友间的熟稔来。白玉堂亦面上带笑作了一揖,长身而立时芝兰玉树一般的贵公子气度,持剑转身一撩前襟迈出门槛,却仍流露出江湖侠客的潇洒磊落。
白玉堂其人,江湖传言他心高气傲,又称他风流天下,而展昭其实知道,他是不拘贫富贵贱,只与投缘的人相处,也不拘美丑黑白,对世间值得欣赏的风物都有一分爱重。
比如包大人黑成那样,他虽常常与其说笑却渐渐和展昭一般爱而敬之,而这位九歌姑娘美成这样,他也是因她洒脱侠气而颇为敬重。
看着晚来风雪中纤尘不染的白影,展昭那点没来由的气忽然也不知所踪了,正想转过街来个偶遇,却发现白玉堂去的方向并非开封府。
这又是去会谁?
跟已跟了,他索性飞身上房远远地尾随着。彼此的气息太熟悉,他纵然燕子飞绝技独步江湖,也不敢跟得太紧。
不多时已出了城,白玉堂运起轻功疾行,展昭满腹疑虑随在后头,来至城郊一处不起眼的庄子。
这下可有点棘手。这里大约没藏着什么红颜,凭吐息判断,倒藏着保守估计不下百个好手。展昭能判断出来,白玉堂自然也能,但这耗子从不知道犯怵怎么写,眼见人家就差把“圈套”两字题成牌匾挂在大门正中央了,还是从从容容迈开长腿踏进去。
☆、命悬一线
几日前展昭在那起没头没尾的抢劫案中突遭高手袭击,白玉堂正忙着设计机关图谱不在他身侧,听说当时情形便怀疑那歹人是冲着他去的,却是低估了他的实力没能一击得手。
白玉堂自然上了心,把展昭的手伤无限夸大逼着他闭门不出,想着探查一番替他除了这一隐患。
谁知他刚起了个头,歹人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趁着胡玉阁人多眼杂把帖子下到了九歌的茶桌上,落款竟是五毒教的戳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来是五毒教余孽找他寻仇,大概是自知无力对付他与展昭二人之力才提前对那猫出手,倒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那猫受伤。
依白玉堂的性子,自然是慨然赴约,自然也不会惊动在府里养伤的展昭,但他自然也没想到某只醋猫会跑出来盯梢。
眼见这百八十人把庄子里外能蹲的地方差不多蹲满了,展昭仗着轻功卓绝好不容易才避过耳目找了个视野尚可的位置。
正房门一开,展昭一看迎出来的人,立时明白了大半。来人乃是耶律隆涛,大辽故文忠公韩德让的义子,此前率辽国使团来访,如今还滞留未去。他虽被赐姓耶律封为王爷,这半路出家的贵族头衔却是不尴不尬,真正让他不容小觑的是另一层身份——大辽第一高手。
看来五毒教沉寂多年之后得以在边境复教,确实是辽国皇室背后的手笔。此次伏围白玉堂可不是五毒教那点余孽力所能及之事,显然也是辽国的排布。
韩德让逝世多年,耶律隆涛如今也有五十左右了,于练武之人来说仍是盛年。展昭的师父无尘大师多年前曾与他交手,说这位大辽高手假以时日功夫必然深不可测。
展昭担心之余竟然有点欣慰。白玉堂年纪轻轻名动江湖,性子又乖张容易得罪人,与他展昭混在一处之后结的仇更多。以往那些仇家和挑战者每每不相信两个二十左右的后生能有多大本事,送上来练手似的,虽让他们不堪其扰,倒也给他们增添不少实战经验。此番终于有人对白玉堂的实力做出了合理估计,灭这么一个年轻江湖人出动了这么大阵仗,辽国真不愧是个合格的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