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傻,你想要什么直接跟大哥讲,大哥定会尽力满足。我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何苦亏待自己……”
高景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闻言虚弱地笑了一下,“说的好听,你是什么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除了剑,你的眼里还有什么?”
用同样的话怼回去,薛衣人哑口无言。
高景行还想再讲话,喉咙间忽然痒的厉害,他咳嗽了几声,血液从口中流出。薛衣人摸摸他的下巴,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好。
他见惯了生死,杀了这么多人,先如今却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救不了。
“别摸了。”高景行虚弱道。他其实已经气急败坏,只是总也使不上力气。“不要碰我的脸,这样就挺好……这样最好了,你们谁都不要看……不准洗掉……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就不要动它……”
陆小凤和楚留香还在这里呢!高景行只是假死,过会儿还得回去乖乖当花六童。一个丁枫就已经够了,再来一个薛笑人算怎么回事?一点红可是被薛笑人养大的,他又不像原随云那样看不到东西,还能说成是误认!
这样的临终遗言虽然奇怪了点,但有用就行,千万别让“死了的人”把活人的生活给搅乱!
高景行看不太清陆小凤和楚留香现在在做什么,他很困,药效发作之后身上也不舒服。
迟迟没有得到薛衣人的回应,高景行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被薛衣人反手握住了。
“你说过只要我讲出来,你都会答应的。”尽管已经看不到东西,高景行带着嘲讽的淡色眼眸却仿佛能将人的心看透。
薛衣人还能说什么呢?
“我答应,笑人,再撑一会儿,大夫很快就来了,再撑一会儿好不好?”
然而几乎是听到他同意的下一秒,高景行放松身体,遁入了黑暗。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眼眸慢慢合上,手上也失了力气。
楚留香轻功最好,由他去找大夫。陆小凤与一点红守在了高景行身边。在高景行死去的那一刻,一点红再次跪在地上,朝他磕了几个头。
维持着现在的动作许久,陆小凤轻声道,“他死了,前辈节哀。”
薛衣人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依然握着高景行的手,表情平淡,声音却已经沙哑,“是我逼死了他。”
“不。”陆小凤道,“是他自己逼死了自己,他早已心存死志。”
“你不懂……”薛衣人道,却没有再说话。他将高景行抱了起来,带着他回到了以前的房间。
许久没有住人,因为时常有人过来打扫并不算脏。床铺还是干净的,薛衣人将高景行放在了上面,让他平躺,自己则坐在一边,久久没有讲话。
楚留香带着大夫回来迟了不是一点半点,他又好言将人送走,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陪同一点红与薛衣人站在一旁。
除了楚留香之外,跟所有人都不熟的陆小凤尴尬极了。
葬礼很仓促,除了将薛衣人的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来,没有通知其他人。
现在想来,薛笑人竟然一个朋友都没有。薛衣人想着,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在不停地反思自己,然而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因为高景行临终前的话,薛衣人只给他擦洗了身子,脸上一点都没有动。停尸三天,顺利入棺,棺木一点点没入其中,将棺材封了严实——下葬。
亲眼看着这一切尘埃落定,楚留香的心情十分复杂。
告别了薛家庄之后,陆小凤邀他一起喝酒,楚留香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这件事情已经了解,陆小凤,你可以说,需要我来帮你做什么了。”他现在很想找点事情做,不让自己有那个功夫去乱想。
陆小凤灌了一大口酒,他道,“你还记得花六童吗?”
“自然是记得的。他不是已经失踪很久?”
“前两天六哥回来了,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给花满楼留下了一封信,便又失踪了。他的病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还要拜托楚兄多多留意。”
楚留香跟丐帮交好,如果能打个招呼,找人会简单很多。
“那是自然,他也算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事,怎么能不相助?”
那边楚留香与陆小凤正一起喝着酒,他们谈论的人处境却不太好。
吃了假死药的后遗症还没完全褪去,棺材钉得严实,里面空气稀薄,高景行觉得,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了。
第75章 翻车修罗场(6)
身上难受得很,高景行动了动手臂, 勉强恢复了些力气。
棺材里面的空间很大, 他调整身子,弯腰盘腿坐了起来, 两只手撑在头顶推了推棺材盖。
上面应该是厚重的泥土,不知道棺材陷在底下的部分有多深, 如果是现代他那副弱鸡的样子在这样的情形里, 那就只能等死了。现在的高景行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的武功跟石观音有所差别,但是楚留香这边跟陆小凤融合之后,武学原理也都差不多。应该可以自救。
手臂用力向上顶起,新填的土算不上结实,只是用来固定棺材板的钉子不太好弄。
高景行从身边翻了翻,果不其然找到一把铁剑。
是薛笑人的剑。
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空气越来越少,高景行觉得有点难受。
习武之人屏息的时间要比普通人更长一些,但他之前已经假死昏迷了很久, 如果再出不去可能真的会留在这里。
把剑从剑鞘里□□,内力注入其中,隐约能听到它振动的声音。
虽然这世上少有人能打的过他,高景行确实是个半吊子剑客,拿剑来当刀用一点都不心疼。
几剑砍下去,木头发出了响声, 内里的纤维慢慢断裂, 木板破开一个小小的洞, 外面的土壤从洞里漏了进来。
手臂继续用力,高景行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低喝一声,终于撬开了自己的棺材板。
抬起手来抵挡着往下掉落的土壤,一手拄着剑,脚下用力,向上面奔起。
破土而出那一刹那,高景行终于见到了阳光。在昏暗的环境里呆了许久,一时有些不适,他闭上眼慢慢熟悉了光线,抹了一把脸上的土,咳嗽两声,打量起所处的环境。
像是在墓地陵园,应该距离薛家庄不远。
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在走之前还要将自己的坟墓复原。高景行正发愁,该从哪里弄来土壤将这个洞填上,不经意间,瞥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大意了。
他仔细看了一下,觉得树上躲着的那人,应该不是熟人。
那人也十分敏锐,在高景行打量了他时,便有所察觉,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就不再隐藏,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浑身白衣胜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跟邋邋遢遢的高景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他看着高景行的神情却带着忌惮。
“阁下是人是鬼?”
高景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后才想起来,临死之前他给薛衣人留下的遗嘱——不要动他的脸。
想来他现在依然白丨粉敷面,又在狭小的空间里这么一番剧烈运动,再加上出来的时候蹭的一身土,早已狼狈不堪。白衣人又是亲眼看着他破土而出,而他身上的衣服,则是一身黑底红纹的寿衣。
难怪会问这么一句。
高景行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
他阴恻恻道:“自然不是人……”
还没等白衣人反应过来,他便轻飘飘如同鬼魅般飞走了。
白衣人看着毁的不成样子的坟墓,轻轻笑了一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蹲下身子来,一点一点将它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从薛家庄里出来之后,高景行来到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小院里,将自己从头至尾洗刷了一遍,换了一身新的衣服,才感觉活过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薛笑人的剑,而且那白衣人的身份还不知晓。最好情况就是他并不是薛家庄的人,擅自闯入,也不会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到处乱讲。
高景行想着等天黑之后还得再回去一趟,把剑放回去,再把坟恢复原样。
从背包里找出来面具戴在脸上,趁着月色溜回了后山上的墓地,在发现坟墓一键还原之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