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又试探地说出了这个意思,时先生先开口道:“那外任的官员呢?”
贾赦想了想才道:“外任的官,不好今年一下子全都考核。只要把以吏部人的处分公布天下,对外任官就是个警醒,怕是那些人还得想着自己或是收尾或是抹平。要是真心悔过收手的,将来考核时不用太过,对那些想着抹平的,也不必息事宁人。”
忠顺王爷忍了半天,此时大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人就不该让他白闲着。这样的事儿他都有法子圆回来,平日那些,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帝、张清与时先生听了,都露出些笑意,张清还算厚道,只说:“不逼急了他,他肯用脑子才怪。”说得众人狂点头。
贾赦这才知道,感情这些人都在等着自己想法子,还白白看了自己的笑话。可是事儿是自己提出来的,也不好抱怨,只好道:“还是得与赵同通个气。”
在赵同的眼皮底下,竟出来了三个小团体,说他一点不知道那绝对是糊弄鬼。要不他就是打得合光同尘、两不相帮的主意,要不他就是让那些人架空了。前者算是读书人好颜面的通病,后者的话,这位的尚书怕是做到头了。
谁让贾赦现在管着吏部,与赵同通气的事儿,皇帝理所当然地交到了他的手上。把个忠顺美得冲他大笑三声,才要去大明宫给太上皇请安。
贾赦也跟着忠顺一起——近日太上皇身子越发虚弱,也越发地依赖起人来,总想着他们这些人时时陪着才好。进了宫不去看一眼,下次就得落好大的埋怨。
这次太上皇当着忠顺的面,也没再问贾赦那些旧事,反而关心起张老太爷来:“你岳父的身子可好些了?让御医去给他诊治,也不过是些太平话、平安方。”
贾赦只道:“他老人家是个会找乐子的,日日不过是带带重孙。我看身子倒比前些日子旺健些。太上皇,要我说你也得自己扎挣些才好,日日只管躺在这里,闷也闷出病来。”
太上皇气乐了:“是我自己愿意躺着不动的?左来一个御医让静养,右来一个御医说宜卧床,我还哪里敢动。”
忠顺也在一边说些御医医嘱太过教条的话,不过是引着太上皇多说些,开心一点。
出了大明宫,二人都有些感慨,还是忠顺存不住话:“当日父皇何等英明神武,不想老了也只能...”
“总是太上皇心思太重。”贾赦一语道破:“过去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再多思多想又有什么用。与其将来后悔,不如一开始就尽量做到无愧于心。”
忠顺就问:“你现在就是要将来不后悔?”
贾赦点点头:“就算是一时想不周全,只要有时间,总能慢慢改过来。可是什么事儿都不做,只等着那事儿自己过去,哪儿能尽如自己的心。还不如我自己出把子力气。”
“得了,”忠顺听他说得带劲,就想着给他点冷水:“刚才也不是谁吓得草鸡一样。”
贾赦才不怕这点打击:“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想到了法子。”
“可一不可再。”忠顺提醒他:“亏得这次先试了一个部,才有转圜的余地。下次你还是小心些。”
贾赦点头承了他这个情,却又噗地一笑:“当日吏部那些人,把个方案写得细之又细,怕是打了找各部麻烦、立威的心思。谁知道皇帝竟让他们自己先试,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后悔不后悔。”
怎么不后悔。赵同要事前知道吏部考核是这个结果,才不会开会讨论如何上奏的问题,他得开会讨论大家如何收手的问题。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考核结果是忠顺王爷亲眼盯着人整理的,他这个尚书一句话都插不上。
好在他的事情不多,应该还在皇帝容忍的范围之内。可是偏偏,两位侍郎外加一个后台硬挺的员外郎,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拉起了山头。一个失察,妥妥地落在他的身上。就算是皇帝为了□□,也最多是忍他一时,怕是致仕之期不远呀。
第269章
也不知道贾赦都是怎么和赵同说的, 大家只发现吏部尚书干劲十足,仿佛要一下了把吏治整顿清明一般。
他在吏部十余年,自然有自己的班底。好在这些人大多在贾赦所言的第一类人之中, 赵同将人一一叫到自己办事房, 无一例外地将人大骂一顿。好些人心中不是不抱屈,毕竟有些事情, 分明就是尚书大人吩咐自己做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一部尚书, 骂你那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这些人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手下的活计也没耽误, 把考核方案重新完善。
等对第二类人的处置出来之后,被赵同骂过的那些人,无不抹了把汗, 就算尚书大人骂得再难听,也比降级调任强呀。降级还能留部,就算是对着旧日同僚有些面上不好看,可是还能与家人同处京中。调任的就惨了, 只看那些地方,哪一处不是穷山恶水,想回京, 只能等子孙辈出息了。
两位侍郎有些坐不住,他们分别向赵同打听消息——自己做过什么,别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清楚?当日皇帝突然说让吏部先行考核,他们连遮掩的时间都没有。
赵同很是看不上这二人前倨后恭的样子, 原来就算是对着自己这个主官的吩咐,他们也常常用各种理由拖延,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做过。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也不看看,那第二类人中,可有不少他们的外围呢。
不过人这赵同也不做落井下石之事,只好言好语了安慰二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二位老兄只需静待结果便是。还请不要误了手上的差事,就有一二不是,现在的差事办得好,在皇上面前也能算是将功补过不是。”
至于那位自以为后台硬挺的郎中,赵同连见也没见——那郎中不过是大皇子妃的亲戚,就在部里狐假虎威起来。也不想想,大皇子现在一门心思练兵,哪儿顾得上他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听说宫里的皇后已经训斥了大皇子妃,自己何必再给这人脸面。
等吏部将左右侍郎和那位郎中的罪证公布于众,天下一时大哗。顺天府、大理寺,状告三人的是一波接着一波,都不用皇帝暗中安排人手,几个人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大家对朝庭的处置拍手称快,人人都说皇帝圣明,强烈要求将这些国之蛀虫诛杀。
也有心思活动之人,对着这些人的罪名,将自己平日所为捛过后,悄悄收手,倒是真的达到了杀鸡儆猴的目的。就是城里的纨绔们,也让家里约束起来83 85 页, ,不敢再为非做歹——治家不严,也算考核中的一条罪过。
京内动静已经如此,驿道上也是轿马纷纷——正是该年礼走动的时候。大家今年记性好,把早多少年不联系的亲戚故旧都想起来了,赶早打发家里下人四处送年礼。至于现在各处驿道都已经铺上了水泥路,行程比以前快了一倍不止的事,都让大家忽略了。
因着吏部自己把自己考得漆黑一片,剩下来的几个部再考核时,一点杂音都没有了。加之后改的方案比起吏部考核用的,又完善了几分,那五部的人都对吏部尚书刮目相看:不愧是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精,如此不动声色地就把三个心大的下属拔掉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同自那日贾赦问他:“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干不干?”已经无路可退,乖乖地做了皇帝手里那一把刀。
贾赦自收服了赵同,在吏部的事儿就少之又少了。每日早朝后,他就躲在办公房里补觉,一点也不为吏部的紧张气氛所动。只是他是清静了,别人却想着能不能走通这位的路子。
一时请酒的、设宴的,甚至请邢夫人与孙苑赏花的,层出不穷地来了。邢夫人先还应酬几日,后来只推身上不自在,由着孙苑出门应酬去。好在现在有惜春的事情占手,胡氏时常过来与她商量说话,日子也不寂寞。
等那日邢夫人与贾赦说起,家里今年的节礼比往年多出了几成,贾赦才知道自己也算得上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可都回礼了?”顾不上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早送年礼,贾赦先问自己家里有没有拿大。
邢夫人点头道:“已经回过了。差不多的人家,都是按人家送来的东西换了样子回的。媳妇对这些事情,做得倒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