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李哥。”江雨生镇定道,“他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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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生没有上楼回家,而是立刻去了楼下停车场,把购物袋往车后座一甩,开车去学校,亲自把敏真接了回来。
小女孩敏锐地问:“舅舅,出了什么事了吗?”
江雨生反而问:“你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陌生人出现?”
“一切都好好的呀。”敏真挠头,“就要期末考试了,我甚至都没工夫和同学说话呢。”
江雨生叮嘱:“如果有陌生人来接近你,你要立刻通知老师和我,明白了吗?”
“知道了。”敏真嘀咕,“你有点吓到我了。”
江雨生并不多解释,把敏真打发回房间写作业,然后给麦少东打了个电话。他不提遇到刘嘉康的事,只请他过来吃晚饭。
麦少东兴致勃勃地赶到江宅,一手提着一瓶价值不菲一瓶小白马,进门便高声笑道。
“雨生,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一个原本都已经选定别家律所的客户,突然临时又改了主意,回心转意投奔了我们。这桩大生意可算我的业绩。”
江雨生施施然从客厅沙发里站起来,朝他温柔一笑:“恭喜你,少东。”
麦少东大步走过来亲吻他的脸颊:“今天本来有庆功宴的,你说要我过来吃饭,我都把饭局给推了呢。冠名合伙人送了我一瓶好红酒,一会儿我们一醉方休!敏真呢?我还给她带了一盒客户送的比利时巧克力。”
“她在做功课,明天有考试。”江雨生依旧笑意宛然,“对了少东,我们实验室要搭建一个,需要找一名可靠的电焊工,你有认识的熟人吗?”
麦少东搂着江雨生腰肢的胳膊倏然一僵。
“这个……”麦少东干笑,“我还真不认识做这行的。不如我明天帮你去问问?”
江雨生的笑容维持着弧度:“奇怪了。我刚才遇见一个电焊工,说叫刘嘉康,和你很熟。你不认识他?”
麦少东像是被人念了定身咒,全身上下固定了足足半晌。
江雨生已抽身站在一旁,抄起手,冷眼看他。
麦少东终于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艰难吞咽,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雨生,你听我解释……”
江雨生当然不可能念那句经典的“我不听”台词。
相反的,他对这整个事件充满了好奇,就像一出电视剧正进展到揭秘阶段,只待麦少东来给他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你说吧。”江雨生心平气和道,“我听着呢。”
麦少东到底是大有前途的律师,思维灵活,口舌伶俐。他飞快组织好了语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刘嘉康的。不过我确实和他交往过。但是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在我和你认识之后,我就和他提了分手。很遗憾的是,他并不接受,一直骚扰我。现在更是闹到你的面前。”
江雨生冷静指出:“刘嘉康的说词和麦大律师的却是对不上。他说他多年来一直资助你读书创业,为你照顾父母,在你爸病床前端屎端尿。而且他也是听人说起,才知道你在城里另结新欢。”
他抬手,阻止麦少东开口:“我不在乎你们俩谁在分手一事上撒谎。我想知道,他说的常年资助你,是否属实?”
江雨生凌厉肃穆的神情令麦少东有种面对自己最害怕的师长的错觉,所有用来粉饰的词语统统归零,所剩的辩词也先天无力:“我……当年确实接受过他的资助。后来我提出分手和还钱,但是他并不接受……”
江雨生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以一种拒人于外的姿态交叠着双腿,冷漠地望向麦少东。
那个男人高大魁梧的身躯在这个场景里愈发显得显眼,有种惭愧不已却无处可藏的狼狈。
江雨生用一种几乎是教育学生的语气说:“少东,虽然我们这样的人,不能如普通男女一样结婚和履行婚姻义务,但是人情世故对我们一样通用。就算在古代,伺候过父母疾病的糟糠妻都不下堂呢。你这朋友不仅常年在经济上支持你,还替你承担了尽孝的义务。就我看来,你和他分没分手,区别都不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炮灰正式退场。
又是金钱和爱情纠缠不清的悲剧呀。
千亿郭总和百亿顾总在丛中笑。
第74章
汗水潺潺自麦少东额角滚落。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江雨生永远不会知道这段过去, 但是他曾经准备好的所有的说词一旦抛出来, 却全然不起作用。
江雨生根本不受他影响,坚持己见, 一语中的。
他嗓音不高, 语气并非相当严厉, 可依旧让麦少东被抨击得无地自容。
“雨生,”麦少东做了一个深呼吸, 努力镇定下来, 找回自己的节奏,“你这样说不公平。难道因为他对我有恩情, 我就必须要以身为报?我确实不再爱他, 那么给足他补偿, 合拼分手,各自寻找新的生活,不是理所当然?你也有过前任,你想必也在上一段感情住付出了许多, 可你也不是爽快放手了?”
江雨生不为所动:“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 少东。我是说,你和他的债务纠纷显然没有解决清楚, 就来追求我。而且你对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令我被人上门羞辱……”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麦少东急切道, “雨生, 你不要生气。我绝对没有欺骗你的感情。我会和他结算清楚的。”
真能结算清楚吗?江雨生并不认同。
“那是你的事。”江雨生冷漠道,“我并不想参合到这个事里。麦少东, 我觉得我们可以到此为止了。”
麦少东急忙道:“我会处理好一切的,雨生你放心。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让他再出来打搅你。我会让他明白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是你的决定。”江雨生已转开了视线,“我的决定是不会变的。”
“你给我点时间!”麦少东抓起车钥匙就奔出了门。
他甚至忘了关门。
江雨生缓缓起身,走了过去,将门合上。
“他不会再来了,是不是?”
敏真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脑袋,大眼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江雨生说。
“我也没觉得遗憾嘛。”敏真扒着门框笑嘻嘻,“只是我总觉得,虽然他一直很努力想要融入这个家,但是他依旧和我们格格不入。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江雨生淡淡道:“去写你的作业。”
江雨生又私下给门卫保安封了个红包,请他们不要再放麦少东进来。
江雨生并不看好麦少东解决这个事的能力。所以他决定以后亲自接送敏真上学。他自己并不怕被刘嘉康骚扰,但是对方如果屡次达不成目的,选择对孩子下手,那个损失是江雨生承受不了的。
江雨生有条不紊地作出调整和改变:修改门禁密码;将麦少东从所有通讯录中拉黑;通知认识他们俩的朋友,告诉他们这段关系已经终结;取消先前和麦少东定下的周末短途旅行计划;退机票……
这份冷静让江雨生都想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江雨生提防刘嘉康,但是也并不太担心麦少东会死缠烂打。
这个男人好不容易自一穷二白的小镇男孩奋斗成了都市新贵,对声誉的重视几乎胜过生命。性取向在他那个行业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背信弃义这种事被他的客户和合伙人知道,必然对他事业产生重创。
再说,大都市中也不乏条件和江雨生比肩的同道中人,可以继续做麦少东最理想的、光鲜体面的、带的出去的男朋友。江雨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在应酬场所看到麦少东带着新的男朋友招摇。
江雨生打开了麦少东带来的红酒,在没有开灯的书房里静静品尝。
他总是不停地想起刘嘉康:如果是高级电焊工,那收入应该十分优渥。可是他显然是个习惯过勤俭日子的男人。也许因为来见情敌,特意穿了崭新的衣裤,衬衫自包装里取出来的折痕都还清晰可见。
而麦少东已对华服美食得心应手,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和美式英语,能用法语点餐,用意大利语调情。
他们俩是江雨生所见过的差距最大的情侣。
刘嘉康并不丑陋,亦不猥琐佝偻,可依旧给江雨生一种枯萎的感觉。他全身骨髓鲜血都抽出来,供养出了衣冠楚楚、名流风范的律政精英麦少东。
江雨生所欣赏的那个麦少东,是刘嘉康削骨剥肉做出来的成品,更是刘嘉康绝对不放手的所有物。
麦少东想得太天真。他欠这个男人的,怎么会用一笔钱还清?
不知不觉,江雨生就把红酒喝去了半瓶。
数千元一瓶的红酒喝起来,消愁的作用并非比两百块的更佳。
门铃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