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当初大家创立佛教的时候,哪儿想到有一天传得这么广呢?哪儿能想得到,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呢?而且问题在于,在西边儿这儿我是男人,在东边儿那儿我是女人,这就让人很为难了,因为人们可以接受神明非男非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绝不可以亦男亦女。
佛祖本来是想做这个变动的,但是他后来又想到,这样对我,未免就显得我有点像佛界的吉祥物,对我不是很公平。
神就是这个样子,人们以为你是什么样子,你便是什么样子。人界传我为女身,我就得穿女装才能发挥最大的法力;人界传我是男身,那即便我身上穿的是王母的□□也没什么卵用,佛祖叨叨着要给我改性别,叨叨了几千年,至今我都是在中土男扮女装。
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他改不改这个问题,因为我已经是菩萨了,菩萨六根清净,众生平等,我有没有性别特征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就算是我有这个那个,我也用不得,没人会在乎用不得的东西的。
所以,为了他的众生平等理念,我曾经说过我可以做出牺牲,以表达我对我佛坚定的信念。
佛祖对此很感动,但是就在我们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菩萨说:“你不能因着你不用它便不在乎它,毕竟众生平等,器官也是平等的。”
这……
此时,又有另一名菩萨及时地补上:“世上的男人也从不使用他们的□□,但是这个东西已经存在了几千年,没人因为它无用便要割掉它。观世音,你不要对你的器官有偏见啊。”
这……
我本来想问,你怎的知人家就不用呢?就好像阑尾,人们不仅不用,有时候还会被它害死。但是我问不得,省得他们发现我是个假的观世音。
我对此实在是忍无可忍,便问他们:“你们这般讲,是不是为了有一日社会发展,可以让我来宣传男扮女装的人的平等?”
佛祖说:“不是这样,当然不是这样,你怎么会有如此狭隘的想法。”
菩萨也说:“众生平等,从无贵贱,男扮女装的男人自然也和男扮男装的男人是一样平等的。”
后来,这个问题就扯到男扮女装的男人是否和男扮女装的女人一样平等的问题上去了,没有人谈论我的性征了。
而原本他们谈完那个问题就可以来谈我的问题,可是偏偏那个问题很深奥,比如有人讲是平等的,就有人讲:为什么人们见到女扮男装往往称赞其英气,见到男扮女装却总是发笑,说明还是不平等。
他们吵到一半,又有人讲既然不平等,我佛就要做出努力让它平等,这么一来,就真是没完没了了。
算了,反正,众生平等,我也不计较这些了。
我看着他们还有闲心吵吵平等不平等的问题,可我,我就要被那根搅屎棍孙悟空给烦死了。
就这样,我在他们的讨论声中无声无息地离开,带着我那个不咋爱讲话的怪徒弟惠岸,下界折腾取经人的事情去了。
说起来,我以前下界办事的时候,曾经遇着一个书生。原本那书生学识渊博,与我这个虽然没有上过学念过书、但是知道的事情太多的菩萨还是有点话可以聊的,我们聊着聊着,他忽然和我开始吵观世音的性别到底是什么。
我和他讲,观世音是男生女相,至少在东胜神州是这个样子,但是他却忽然勃然大怒,给我背了无数经书典故,来证明我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说实话,我们在西天,不是特别讲究这个。
所以,为了给他展示真理,在他背了将近几百本经典给我考究以后,我把衣服脱了,指着我的性别特征告诉他我就是观世音,男人有的我都有,女人有的我虽然现在没有但是我也可以有,因为我是佛,佛最开始的时候是个人,佛要先是一个人才能成为一个佛,佛的慈悲心就是从人身上来的,不然真的无牵无挂,超脱凡俗,就不是佛了。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大惊失色地看着我,然后开始破口大骂,说我侮辱观音,行为不检,这等不雅之物怎么可以如此暴露。
哎,我都说了,西天是不讲究这些的。我们讲了众生平等,所以器官也是平等的,这个眼睛鼻子嘴,胳膊屁股腿,都是一样地位的,没道理眼睛能露出来别的地方就得遮着,但是考虑到凡人的局限性,我们传道的时候一般不触及这些敏感区……
可是我和他讲不清这东西,我就只能和他讲,这个佛啊,是男是女,是人是狗,都是为了感化众生,让他们找到慈悲之心,人们总传什么神明比人多一只眼睛,我就没见过谁传那个菩萨比人多一只唧唧,这就是思想局限啊!
然而书生不听,书生只听见了我说菩萨比人多一只唧唧,所以他当我是个变态,连经文都不给我背了,以为我是个想占他便宜的断袖,头也不回吓跑了。
我当时刚变成观世音没多久,我对佛祖讲道方式的教导理解不是很深刻,所以我追在他后面说,众生平等,男人和女人虽然构造不同但是同为人族,所以男人和男人的爱与男人和女人的爱没什么区别,女人和女人的爱也和女人和男人的爱没什么区别,因为人就是应该彼此相爱的,只是是否繁衍后代上会造成一些不同。但是我是佛,你是人,所以我可以接受你不能接受我的想法,这是没有关系的,就像我佛虽然六根清净,但是不会逼着别人六根清净……
于是,我的第一个传道对象,被我吓的屁滚尿流,一路高喊着“救命啊有疯子”就头也不回地就跑远了。
所以,我这次下界,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
我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流沙河界。
这绝对不是个好地方,就那水上头,连片叶子都没法浮上来。说起来,这次佛祖的原话是,我路上要是遇着能听话的妖精,就收了给取经人做徒弟,然而我又不傻,哪几个妖怪我能不知道吗?
这边的妖怪原先是天庭的一个神(见注1),做神的时候小心翼翼,兢兢业业,给王母娘娘卷帘子,就这种简单的工作一做就是几千年。
他呢人比较实诚,就算是几千年都没有升迁,也是一点抱怨都没有,继续老老实实做人,卷他的帘子。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天庭小公务员,做事仔细认真,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贡献,但是也是劳模典范啊!而且他卷帘子卷了几千年,就吭哧吭哧干活,一点野心也没有,一次抱怨也没有,多难得的好人。
但是即便是最仔细、最小心的人,有时候也难免犯错的。
于是,这个万年老实不犯错的老实人,有一天手一抖,蟠桃宴上摔碎了玻璃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砸个东西,看在他这么多年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罚他不就好了?
然而天庭不,天庭直接把他打了八百鞭子,还将他的模样变得其丑无比,罚下界去。
就这,还不算完。
罚下界了,还要每七日一次,让飞剑来穿他胸胁百余下才回去,在这连叶子都浮不起来的地方永世不能超生,忍受饥饿寒冷之苦。
这就是好老人的下场。
本来么,玉帝做完这事儿以后,就把他给忘了,毕竟想成仙的人多了去了,卷帘子这种事情又不是要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做,这个小公务员以前在天庭的时候话就少,一脚被人踢下了天宫,更没人记得他了。
我说实话,每次蟠桃会上出事情可不少,天庭那么有钱,能缺一两个杯子吗?而且当年孙悟空不仅偷了仙桃,还把蟠桃宴砸了个烂,你见他被这么折腾了吗?
他不也就是被压在五行山下头嘛。
被人剥了身体,万剑穿心,还把外貌毁了吗?
所以说啊,做老好人,比作猴孩子还难哟。
总而言之,这件事过去很久以后,玉帝忽然良心发现,好像他也不缺那么一两个玻璃盏嘛。
可是命令都下了,这倒霉蛋也几百年来每七天都被飞剑刺烂胸膛、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饥寒交迫待了许久了,他可是玉帝,他说的话不能轻而易举地收回,反正这倒霉蛋是别想会天宫了。
所以,他想了个隐晦的法子,就假装这倒霉蛋其实受的苦不是白受的,是历劫,然后到佛祖那边说个情,让倒霉蛋去取经,要是事情成了,自然去西天做事情了,就算是赦免他了。
佛祖一看好啊,这很符合我们对人才的需要嘛,你看这边的佛都这么丧,就缺这么一个肯兢兢业业做实事的。
但是这个倒霉蛋被想起来了,还有无数的倒霉蛋不知道在哪儿受折磨呢。
我觉得这个倒霉蛋还是不难收服的,虽然他已经是妖怪了,毕竟是个老实人嘛。
取经路上找徒弟这种事情,我最喜欢老实人了。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流沙河里哗啦啦的水花飞溅,跳出来一个长得丑恶的妖怪来。
吓了我一跳。我的心理预期不是这样的,毕竟以前是个神,在王母面前做事的,怎么就给变得这么丑呢。
我平静了一下,准备对这个红脑袋长獠牙的家伙说点话,然而我还没开口,他举着宝杖就要过来抓我。
……我这个人虽然法力无边,但是一般不喜欢打架,显得我形象不好,而且我现在来了东土就得穿裙子,穿裙子怎么打架的嘛!
于是,我那个怪徒弟惠岸(见注2)就去和他打,两个人在流沙河畔打成一团。
我的怪徒弟不喜欢讲话,那个老实人倒霉蛋也不喜欢讲话,我就很苦闷地看着他们打架。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老实人脖子上挂着一串人头。
……等一下,这一串人头,好像不是普通人的人头,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很亲切。
等一下,这个人头,似乎不沉水的啊?
……这特么不是佛祖内定的那个取经人的人头吗!!!
我被剧透的人生里,再一次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变数。我看着眼前这个红发獠牙的吃人怪,陷入了沉思。
……说好的老实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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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老实人就是沙僧沙悟净,原本是天庭的卷帘大将
注2:观世音的大弟子惠岸行者是李天王的次子木叉,就是哪吒他二哥。
注3:惠岸其人,封神榜里写木吒,西游记里吴承恩写木叉,我写的西游同人,所以以后写木叉。希望大家和平看文,不要撕人名,么么哒。
第3章 怪徒弟和丑妖怪
我站在上边儿,看着惠岸和妖怪打得昏天暗地,有点担心。
表面上看起来两个人打成平手,但是怪徒弟也不是个傻的,他当然心里门儿清这妖精就是我们要找的取经人的徒弟了,所以惠岸他要和这家伙打,但是不能真的把他给打死,最好打起来也属于不让他记仇的那一种,这就很辛苦了。
收拾这个妖精当然不成问题,但是如来讲了,要我带回来一个老实人,以后西天的活可以给他干,可是这家伙这样子,明显一点也不老实啊。
这堕天本来就是黑历史了,下来以后还吃过不少人,吃的人里面还有厉害的,这以后就不一定好混了。
我只能安慰自己,老实人永远都是老实人,没道理挨了几鞭子就黑化变成恶棍的嘛。
……哦,还被万剑穿心来着。
……哦,还被毁容堕天来着。
……哦,还被流放不毛之地,饥饿寒冷孤独无依又没地方可以逃。
这已经是妥妥的黑化前提了好吧!
我不禁怀疑,一个人要是遭到如此的对待遇依旧能成佛,那大概我这个观世音的位子可以让出来了吧。
这时候,我的怪徒弟和丑妖怪已经开始走你吼我我吼你问对方家门的必要流程了。我看见我家怪徒弟终于讲话了,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感动。要知道这家伙从来南海就是一块木头,怨不得他原名叫木叉,不必要的时候打人也不讲话,就算是必要的时候也是能少讲一句便少讲一句,以至于很多年来我都在怀疑,李天王到底是怎么虐待了他的儿子,导致他变成了一个其实不哑的哑巴。
我总觉得我遇到的情况和以前我在书里看的情况有点差别。
那丑妖怪问:“你谁?”
惠岸说:“惠岸。”
丑妖怪又问:“惠岸谁?”
惠岸说:“我。”
……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叫他怪徒弟了吧!
可是当着妖怪的面,我又不能和他讲我徒弟有多怪,我只能看着。
丑妖怪大吼:“你要作甚!”
惠岸说:“打你。”
丑妖怪一杖把他打出去老远:“去往何方?”
惠岸说:“师父去哪儿我去哪儿。”
丑妖怪气得把棍子往地上一竖,不打了。
他对着惠岸吼道:“那你师父去哪儿!”
惠岸回头瞅瞅我,又瞅瞅丑妖怪,半晌:“师父没说。”
……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丑妖怪问了惠岸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却什么答案都没得到以后,默默地等着惠岸给他解释我们的来意。
我和惠岸一起相处至少几千年了,所以我什么意思他基本都懂,不过话说就算他不懂,他也是死都不会问我的。
终于,在惠岸理解我的意思之前,那只妖怪忽然想起:“你是不是李天王的儿子,跟着南海观音的那一个?”
他这么一说我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惠岸不是跟着我修行,而是跟着我干什么坏事了一样。
惠岸说:“对。”
丑妖怪悟性还不错,又问他:“你不跟着你师父,来流沙河做什么?”
惠岸瞅他半晌,挪挪手,指了指站在岸上的我。
那一瞬间我觉得被他这么一指,我似乎不是什么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也不是他师父,就是杵在岸上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