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也看见了他,马上举起手朝他挥了挥,陈皮刚笑一下,忽然听见一个人在他身后兴奋道:“看!云彩对着我笑了!”
陈皮阿四嫌恶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是个他不认识的胖子。
他旁边站着个人,笑话他:“行了吧胖子,人家明明就是在给吴邪加油呢。”正巧这时候吴邪走了过来,胖子一把揽过他肩膀,说:“天真,给你打个商量,能不能一会给胖爷让两个球?”
被叫做吴邪的男生看起来无奈的很,他笑着说:“胖爷,球场上的事我哪说得准,这都不一定呢。”
胖子又拉着他低声嘀咕了几句,陈皮不用听就知道这个胖子是云彩的仰慕者,准备一会多得几个球好出风头。
幼稚,陈皮阿四嗤之以鼻,他看着吴邪好脾气地答应下来,思考着,吴邪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似的。后来他忽然想起来,吴家那个被人宝贝着长大的长孙不就叫做吴邪吗?
他不由得多看了吴邪几眼,见他眼神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他心想,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个被人从小宠大的少爷罢了。和他这样从小就得学会看人眼色的人相比,两人之间存在着云泥之别。
他有心试探吴邪,上场之后带球与吴邪擦肩而过,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就是队长。”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但他心里想着云彩是在给他加油,就无法释怀。
虽然他如此地在意着云彩,但在比赛结束之后他却直接一走了之,和云彩连半句话都没货说上。饶是他再怎么小心地掩饰自己对云彩的在意,可到底还是被陈家里看他不顺眼的那些人给知道了。
暑假的一天里,他带着朝阳篮球队的队员刚训练完,准备去KTV放松一下好好玩玩的时候,陈皮阿四忽然看见市立一中的那几个人也在这里,队员里有人小声地暗骂了一句:“怎么到哪都能碰到这帮人。”
陈皮阿四回头瞥了他们一眼,便不敢有人再说话了。
这时吴邪也看到了他们,硬着头皮过来打招呼,他虽然态度冷淡,但还是客套了两句。吴邪一转身的时候,陈皮阿四从他身后突然看见了云彩和那个胖子站在一起交谈甚欢的样子。
他暗骂一句,开了间包房带人进去了。
半大的小子正处在换声期,嚎起歌来跟什么似的,简直就像鬼哭狼嚎,让人难以入耳。陈皮阿四开了一罐啤酒,一边喝着,一边默默忍受着。
他手机这时候忽然响了,进来一条彩信,陈皮阿四原本以为事运营商的广告,打开却发现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女孩正昏迷不醒地躺着,那女孩正是云彩!
(六)
他按照彩信上的地址踹开了门,陈家本家的几个平时和他结怨的平辈人正在屋里等着他。
他环视屋里一圈,没看见云彩,他捏紧拳头:“人呢?”
为首那人冷笑看着他:“我果然没看错,你倒是个情种,一物换一物的道理你不懂吗?”
陈皮也冷笑:“我是不是这段时间太没有存在感了,让你们也敢骑到我脖子上来?”
那人果然瑟缩了一下,但他手里紧握着陈皮阿四的把柄,只慌了一会就镇定下来,“你敢对我怎么样,我不敢保证我也会对那个女孩怎么样。”
“说吧,你想干什么。”陈皮阿四说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没什么,我看吴家的嫡孙就在隔壁,你打断他一条腿,我就放了云彩。”那人说。
陈皮阿四沉着脸:“为什么要对吴家人动手?老太爷知道吗?”
“这也是为了陈家好,别问那么多,你就说你是做还是不做吧。”
陈皮阿四捏了捏拳头,吸了口气,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即将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他可以拒绝,但他到底点了点头,说:“行,我做。”
风波过后,吴家人果然找上了门来,吴三省气冲冲地骂道:“你们陈家不要以为吴家没有人了,信不信我断了你们的活路,我说到做到!”
陈家老太爷眯着眼睛抽烟斗,吴二白跟在后头进来,金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如深潭般深不可测,他沉声道:“陈老太爷,上一代人的过错,没有必要牵扯到下一代人身上吧。”
陈老太爷这才抬起眼睛来,慢慢道:“陈皮呢?”
陈皮阿四从人群中站出来,听见身侧传来的陈家人落井下石的冷笑声,陈老太爷只看了他一眼,陈皮阿四便知道,是时候体现自己被陈家养大这么多年的价值了。
“小娃子不懂事,下手没轻没重的。你们吴家想怎么赔?”
吴二白没说话,从陈皮阿四上来的时候他便一直在看着他,那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又无比锐利,陈皮阿四仿佛有种被他看穿了的错觉。
他低下头,忽然听见吴二白开口:“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孩子还年轻,我们要他一双腿也没用,不如干脆从陈家除名吧。”
陈皮阿四诧异地看着吴二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陈老爷子又吸了会烟,半晌看了陈皮阿四一眼,“可是说好了,这次你们吴家这次内部怎么斗,都与陈家无关了。”
“哪的话,”吴二白笑笑:“小孩子的打闹算不得数,小邪骨折的事我们就不计较了,但是大人做的事哪有这么容易抵消?陈老爷子,我敬您年纪大叫您一声长辈,但要是再想对我们吴家不利,下回可就没这么容易一笔勾销了。”
陈老爷子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了。吴二白回头看着仍在怔愣的陈皮阿四,“还不走吗?”
陈皮阿四缓缓走到陈老太爷面前,向他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算是拜别。
起身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是自由的了。
他在一屋子人复杂地注视中走出陈家,到门口时,陈老爷子冷不丁地在背后叫住了他:“以后好好过,从此大路朝天,别再回来了。”
他顿了顿,推开门出去了。
离开陈家之后不久,他就退学了,用这些年存下来的一点积蓄在这座城市里定居了下来,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恐怕也只有这座城市可以算作是他的家了。
他高中都没有读完,华和尚偷偷瞒着家里帮他找了一份运货的工作,他干了两年,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又开始开长途货车,开两天车休三天假,倒也自在。
就这样过了几年,和他一起住的室友都找了女朋友,有的已经成家了,他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自己喜欢的姑娘在老家。
又过几年,一日他坐在车里等着卸货的时候,忽然看见路边走过去一对熟人,是云彩,还有高中时总呆在她身边的那个胖子。
云彩变得比从前更成熟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羞怯胆小的女孩,他手里夹着烟呆呆地看着,直到被烟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同伴揶揄他,“呦,看上哪个姑娘啦?这个是不是比你老家的那个小芳好看多了?”
“放屁,”陈皮阿四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谁能比她好看?”
“嘿你……”同伴刚要发作,车窗外走过来一个人,扣了扣车门,说:“货卸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走吧,陈皮阿四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掐灭烟头,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怅然若失。
他点火起步,货车摇晃了一下,向着云彩相反的方向缓缓开走了。
END
第32章 番外 拥你做一场老去的梦(上)
“前往洛杉矶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983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17号柜台办理……”
张起灵正了正神,收起临走前吴邪塞进他背包里的小说,起身准备登机。
“拿着吧,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当打发时间了。”吴邪当时是这么和他说的。
张起灵不可置否,虽然他已经看出吴邪表情的不自然,但他并不打算揭穿吴邪。相反,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上了飞机之后,坐在张起灵身侧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白人老者,张起灵只略略打量了他一眼:老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淡金色头发,身上穿着撞色衬衫,五分牛仔短裤,比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得还要大胆,和周围人西装革履得打扮比起来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不过他本人看起来并不十分在乎,他叫来了空乘:“你好,”他操着不太熟练的中国话,“我要一杯香槟,哦不,还是两杯吧。”
空乘很快为他端来了酒,她端着一个小托盘,礼貌问道:“您一个人喝吗?先生。”
“我年纪大了,喝不下两杯,不过我想请这位先生也一起喝一杯。”老人说道。
张起灵本来正在看小说,闻言终于抬起头,看见老人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正闪着愉快的光,把香槟递给他,“小伙子,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一杯?”
张起灵想了想,接过来酒杯,合上书。虽然他很好奇吴邪的用意是什么,但是也不愿拒绝一个老人的好意。
反正是不急的。他这么想着,把书放在了一边,转头发现老人正在好奇地看着他的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简洁的银戒。
这也是吴邪在他临走前硬要他带上的,国内的法律不能让他们的关系收到所有人的祝福,虽然他和吴邪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在商量之后还是决定低调一些更好,戒指他们都有,只不过平时不怎么会戴。这一回张起灵因为公事到美国出差,饶是淡定如吴邪,在听黑眼镜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张起灵在美国是如何受到异域女性的欢迎后,也不能免俗地紧张起来。
张起灵无奈地看着他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三年时间,吴邪性子反而越来越变得像个孩子般跳脱,张起灵时常觉得,也许是因为吴邪从前的时候压抑得太狠了,他从前就觉得吴邪性格太淡然不是好事,欢腾一点也挺好。现在看来……大概是矫枉过正了。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张起灵在心里默默想着,他眼见吴邪从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捧到他面前,他接过那个蓝绒小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对素白的银戒。
这是他们刚在一起的那个时候吴邪送他的,现在又被重新拿出来,吴邪下巴上蹭了一抹灰,张起灵伸手给他抹去,听见他假装凶狠地咬牙道:“敢惦记我的人,我得把她们的想法都掐死在萌芽中!”
张起灵轻笑起来,笑里面带着纵容,他动作自然带上一只,伸手给吴邪也带上另一只,吴邪反而不太好意思起来,他看着张起灵的手指,说:“你戴戒指还挺好看的。”
张起灵揉了揉吴邪的脑袋,“你也挺好看。”
吴邪目瞪口呆地看了张起灵半晌,“了不得,小哥,你现在都会说情话了。”
张起灵:“……”这果然是矫枉过正了吧。
“看来你们还挺恩爱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张起灵脸上一闪而过的浅淡笑意,“结婚几年了?”
张起灵道:“没有结婚,在一起三年了。”
老人倒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你们早已经结婚了。”
张起灵想了想,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换了个更委婉的措辞,“我只能给他这个。”
老人了然,他报以宽容的笑,“祝福你们,孩子。”
而后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老人说他此行是看望自己的兄弟,在了解到老人的目的地离自己公司很近时,张起灵提出同行,老人欣然接受了,还对张起灵竖起大拇指。
出机场时,公司派来接他的人正举着名牌等着他们,等到把老人送到目的地后,张起灵才让司机掉头开回公司。
这三年里他频繁地在国内和洛杉矶之间飞来飞去,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直到家里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之后,这种聚少离多的生活也变成了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不止一次地打算过换一个工作,吴邪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张起灵直到他其实也是在意的。
和吴邪在一起的那年除夕,他们终于回到了吴家。吴家人虽然不赞同吴邪和张起灵的关系,但也没提出反对,大概有吴邪的二叔在其中斡旋,也终于和吴邪爸妈都说了这十年发生的事情——当然不是事实的全部真相,但也足以让吴爸吴妈对张起灵改观。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吴邪的奶奶,对张起灵超出寻常的喜爱,连吴邪看了都吃醋,说:“奶奶,我也好久都没回家了,您就不想我吗?”
吴奶奶是个特别有趣的老太太,说:“我嫌弃你还来不及,你说你怎么就没有起灵一半的懂事。”
嚯,这么一会功夫,都叫上起灵了。
在这之后的时间里,他们时不时地回家里看看,关系终于变得越来越缓和起来,特别是在知道张起灵是孤儿之后,吴家人更是对这孩子生出了不少怜惜。直到吴一穷终于在饭桌上开口,淡淡道:“以后就别叫叔叔阿姨了,听着外生,如果你认我们,就叫一声爸妈,以后就是半个吴家人了。”
张起灵愣住了,直到吴邪红着眼睛扯他衣角时才后知后觉,他们终于被家里人接纳了。
吴妈向来心软,她早就把张起灵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看,高兴的说:“起灵啊,我们家的小邪,以后就托给你来照顾了。”
他在餐桌底下捏紧了吴邪的手,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这个人,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个家。
吴妈在饭桌上说了不少吴邪的事情,“小邪啊,从小思虑就重,小小年纪就有他自己的想法,但总是不和大人们说。我记得有一次,他们学校的老师告诉我,说小邪哪都好,就是总是不开心,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
吴邪在一边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好奇道:“妈,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