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荀彧平日里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太过正面, 他还没解释什么, 只是将消息通知了下去, 那些人便自己给他想好了理由。
第二天一早,从各处赶回昌邑的众人各自到议事厅坐定, 也不问曹操为什么忽然围了许昌直接讨论接下来要做什么。
准备了一堆说辞的荀彧和戏志才面面相觑,原本想说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他们离开没多久,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 他们省了一番功夫是真。
贾诩还未曾见过这种情况, 一时间对荀彧在众人心里的地位再次拔高了些, 先前他尚且以为只是主公这般,现在看来可不仅如此。
收敛了许多的贾文和笑眯眯听着旁边热火朝天的讨论并没有加入的意思,总归不缺他一个, 有荀家文若在这儿,他也乐得偷会儿懒。
然后,偷懒什么只能想想,有荀彧在旁边盯着,能真逃得过去才怪。
看着荀彧抱着一堆竹简信步走来,贾诩眼睛抽了抽,叹了口气自觉的结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主公有言,文和将手中事情处理完之后便可起身前往许昌。”
歪了歪头,看着身体有些僵硬的贾诩,荀彧眉眼弯弯笑了笑,“放心,有主公在,王司徒不敢有什么异动。”
正大光明让贾诩过去,曹操要的就是膈应王允,再说了,以贾文和的机智,到时候说不准还会有些意外之喜。
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贾诩点了点头,感觉越来越看不透曹孟德的为人了。
从最开始的谨慎到如今的主动挑衅,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贾诩的疑问只能让他自己去探索了,总归现在没人去给他解释,找到位子做好,荀彧看了一眼四周,示意旁边人停下来然后将江南一带的情况说清楚。
若无意外,此次大灾之后,江南将会成为除了兖州之外民心最稳的一片区域。
荀彧和戏志才都在昌邑坐镇,兖州一带自是不用担心出现什么乱子,就算有,在这两位跟前也得老老实实趴回去。
扬州,被孙坚打的仓皇而逃的袁公路不知道是不是在之前将自己的好运气用光了,原本北上已经甩开了锥柄,却在吕奉先已经接了命令即将返回昌邑的时候愣是和他们撞到了一起。
实在是巧合的有些不正常。
不管袁术倒霉不倒霉,既然遇到了这活生生的军功,无论如何没有放过的意思。
不用郭嘉出主意,就袁术如今带着的残兵败将,他吕奉先只要二百精兵便能将人拿下。
想着活捉袁术回去请功,吕奉先一甩膀子和郭嘉打过招呼点了兵便直接冲着那散乱的队伍而去。
本就因为兵败而慌乱心惊的袁术一路躲着追兵,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听到卫兵说吕布带兵追了上来,不等出去看清情况便直接一口血吐出来然后昏死了过去。
军队没了主心骨,之前已经被孙文台吓破了胆,现在又见到传闻中比之孙文台更为可怖的吕奉先,慌乱之中不等吕布下令进攻就开始四散逃逸。
也是袁术这次点儿太背,先前跟着他领兵打仗的将领们不是阵亡便是被他抛下挡住身后的追兵,这时候除了亲兵竟是连能镇得住场面的人都没有了。
轻而易举将没来得及逃走的兵马控制住,吕布看着半死不活的袁术以及他旁边那几个吓得花容失色的美貌婢女,撇了撇嘴直接让人将他们抬上马车带走。
对吕布这么快就将人捉回来没有感到意外,郭嘉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袁术的情况之后便找了军医过去。
好歹是“仲家皇帝”,就这么死在外面没人收尸实在是说不过去。
托腮想了一会儿,郭嘉在旁边的俘虏中转了一圈,倒是得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袁公路走投无路也不愿放弃皇帝尊位,看他自己已经没什么希望竟写信给远在冀州的袁绍,直接将皇帝之位传了下去。
不知道袁公路究竟是怎么想的,郭嘉捏着袖子欢喜的不行,被吕奉先蠢出来的火气也尽数消失不见了。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袁公路还有这么个本事,治理百姓的本事不怎么着,逗人发笑倒是可以。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刚梳洗好出来的吕布大老远听到郭嘉的笑声吓了一跳,不是他一惊一乍,而去这些天的相处之下,这人一笑就没什么好事儿发生。
虽然倒霉的都是别人,但是他在旁边看着也是够瘆得慌。
摸着脑袋愣是没敢凑过去,吕奉先往四周看了看,正巧看到不知道说什么的高伏义。
三两步走过去将人拉到身边,吕布往郭嘉那边瞅了瞅,然后就要推着高顺过去,“刚带回来不少俘虏,伏义快去瞧瞧,早些安排好也好早点启程。”
即便知道他们家将军心里想的什么,高顺还是认真的应下了话走了过去。
这儿不是安营扎寨的地方,况且距昌邑不算太远,抓紧时间明晚便能回去了。
袁术急火攻心吐了血后又被吕奉先不知轻重直接扔进了马车,本来就虚的不行的身子更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罗殿。
郭嘉眯着眼睛慢慢踱到一边儿,听完军医的回话之后也没怎么在乎。
袁术若死,则是罪有应得,若活,将人送到许昌之后也难逃一死。
所以这人的死活他还真不怎么在乎。
随意朝着过来的高顺挥了挥手,郭嘉指了指不远处的俘虏,示意直接带上就可以走了。
有吕奉先在这儿,那些人还没胆子逃跑,不得不说,那满脑子只想着打架的家伙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
或许是回光返照,躺在马车中的袁术在颠簸中清醒了一会儿,猜到他如今的处境之后急促的呼吸了几下,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意思。
“今刘氏微弱,海内鼎沸,吾家四世公辅,百姓所归,登基为帝乃顺天应民之举......”
听着车厢里的喃喃自语,外面守着的士兵白了一眼,戳了戳旁边的同僚然后就去旁边郭嘉所在的马车通报去了。
然而,刚刚收到昌邑传来消息的郭嘉并不想理会袁术。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文若和志才在许昌,和他们主公一起直接和朝廷对着干起来了。
干起来就干起来,这都不重要,重点是——他不知道。
撇了撇嘴,郭奉孝看着眼前的竹简,周身透着凄清又惆怅的气息。
他不过是离开了几个月而已,现在可好,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他了。
唉!
作者有话要说: 嘉嘉:搞事儿不带我,宝宝委屈,弱小,可怜,又无助~
第105章
袁术中途被截下, 生死不知被带去了昌邑,消息传到邺城之后袁绍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他们兄弟俩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即便之前袁术主动服软袁绍也没想过要去救人, 即便在这之前袁术还给他送了一封意义深远的信。
这个意义深远, 是真正意义上的深远,远到可能让袁氏一门从此一步登天。
旁边坐着最为看重的几位谋士,袁绍将历尽艰辛从袁术那儿送过来的帛书摆在了几人跟前, “诸位且看。”
嫡出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头栽到地上起不来, 袁氏门楣到底还要他来光复。
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 袁绍坐在首位, 只等身边几位谋士将帛书上的东西看完。
——汉之失天下久矣, 天子提挈,政在家门, 豪雄角逐,分裂疆宇,此与周之末年七国分势无异, 卒强者兼之耳。加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二州, 民户数十万, 以强则无与比大, 论德则无与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安能续绝命救已灭乎?
走投无路的袁术不想将已经到手的皇位放弃, 就算他不行了,袁氏也还有其他人能接着。
于是乎,帛书上的话简单来说就是,汉室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天下人扶都扶不起来,如今政权出私门,天下豪杰哪个没点儿小心思,也就和周朝末年七国分割相争差不多了,咱们袁氏统治天下乃是禀受天命,不怕。
再说了,你袁本初现在拥有两个州,手下百姓多达几十万,论势力谁能比得过你?
曹操要扶持朝廷就让他扶持去,朝廷已经衰弱成这样,能扶的起来算他输,他现在将天命送过来,你袁绍一定要好好接着,别让袁家的祖宗蒙羞。
袁本初收到袁术的消息之后不可谓不高兴,不然也不会看完之后就将最看重的几位谋士全都召集了过来。
他准备接了袁公路递过来的“天命”。
同是袁氏子孙,袁公路能做的了皇帝,没道理他袁本?4" [三国]清歌荀令33" > 上一页 36 页, 蹙妥霾涣耍慰鱿衷谡馐潜鹑酥鞫凸矗鼓芫芫怀桑?br /> 然而,袁本初轻飘飘两句话应了下来,旁边几个谋士可不都是看不见危机的,田丰看完帛书上写的东西之后脸色就变了,无论如何,主公绝对不能这个时候犯糊涂。
脸色黑沉的田元皓捏紧了拳头站起身来,也顾不得旁边几个平时和他不甚对付的人便直接开口劝道,“主公万万不可答应,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功累德,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主公虽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如今天下虽乱,却并非主公下手之时啊!”
言辞激切之下,田丰脸色通红,生怕袁绍脑子一抽直接在这里拉起大旗当什么“仲家皇帝”。
没看到袁公路如今是什么下场吗,这是有多大仇直接将这所谓的皇帝名义扔到这儿来,就算是关系不好好歹还是亲兄弟,这是将人往死里逼啊!
然而,被打扰了好心情的袁绍并不想听田丰的话,至少现在不想。
逢纪一看袁绍脸色有变马上站了出来,“元皓此言差矣,便是主公接了这个皇位,吾等也不是全无胜算。”
一本正经的朝着袁绍拱了拱手,逢纪从如今天下形势到他们的实力分析了一遍,简而言之,如同袁公路所说,“君拥二州,民户数十万,以强则无与比大,论德则无与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安能续绝命救已灭乎”。
总之,他们强,他们很强,曹操一心靠着朝廷,真要打起来输赢还不一定呢。
被逢纪的话气的不行,田丰沉着脸看着逢纪侃侃而谈,恨不得直接一剑将这人捅成串扔出去。
他们平时看不对眼是一回事儿,现在事关生死存亡,容不得他在这儿胡言乱语。
但是不等田丰再说些什么,被逢纪哄开心了的袁绍挥了挥手,示意今天到此为止,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他今天只是将帛书拿出来而已,并没有这么快下决定的意思。
话虽如此,袁本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旁边还没来得及说话的许攸郭图等人对视了一眼,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田丰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狠狠的甩了甩袖子,田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暴躁压下去,身边几个同僚除了逢纪那个小人全都出来了,如此一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简直荒唐!”
郭图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许攸忽然拉了他一下,恍神之间再回头便只看到田元皓愤愤而去的背影了。
“子远这是何意?”皱着眉头看着许攸,郭图看四周没有外人便直接问了出来,“元皓虽说言辞激烈了些,但却不无道理,若主公真听了逢纪之言在这个关头称帝,你我可如何是好?”
“劝是要劝,但不能直接这么上去,主公的意思你也看得到,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辛毗看着田丰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言道,“元皓那边毗只会去劝说,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要如何才能将主公劝住。”
平日里逢纪小人行径他们也都不怎么在乎,大家都是同僚,逢纪为人如此和他们关系也不大,最多相处的时候多长个心眼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袁公路已经是这么个下场了,他们主公在正事儿上本就不怎么靠谱,万一一个看不住接着走袁公路的老路,他们连哭都没地方哭。
为今之计,还是将情况稳住为先。
一个人回到府上,田丰一拳头捶在院子里的树干上,弄出来的动静将一旁的下人吓了一跳。
袁本初多谋而不定的性子田丰非常了解,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人好不容易果断了一次,却作出这么个决定。
袁公路是什么下场大家都能看见,先不说名不正言不顺,这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吗?
“果真和公与所说一模一样啊!”叹了一口气,田丰将下人挥退一个人走到书房里坐着,一时间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跟着袁本初这么些年,怎么也不愿看着这人往绝路上走,可是主公不听劝谏他又能怎么办?
逢纪就是个小人,只要能得主公恩宠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可惜主公看不出来他那令人作呕的嘴脸。
一个人坐着冷静了不少,田丰看着手边来自沮公与的书信,想了想还是将之扔到了火盆里。
他和沮公与虽然政见相和,但是毕竟现在已经各为其主,不管袁绍怎么折腾,那也是他自己选的主公,叛主之事他田元皓还做不出来。
好在先前共事的时间不短,他了解沮授,沮授也了解他,虽然话里话外透露着如果想去兖州虽是欢迎的意思,纵观整封书信却看不到半个相关字眼。
虽然对袁绍多有不满,但是还不到能让他背主的地步,田丰盯着燃起来的火苗提起了笔,但是愣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
这个时候任何差池都能让主公对他心生不满,所以同公与的联系暂时还是断了为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田丰皱了皱眉头,看着还没有烧干净的信件还是起身去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