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沈谢]以吻完本[bl同人]—— BY:是耶非耶

作者:是耶非耶  录入:09-16

他听得恻然,既怜悯当地百姓无辜受害,又担心此事被修真人士知道,追究起来会对谁不利。
而比起这些他更清楚的是,时间不会一直等他。
谢衣打发了阿阮,转回身来跟伙计解释说,实在抱歉,我们并非如你所想——
然而话到一半又被截了过去。
小伙计说,啊,知道知道,我们懂得,客官只管挑了东西,小的保证不再多嘴。而后哈了哈腰,脸上大大地写着一行“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不就是离家私奔的小夫妻嘛不用掩饰”。
谢衣看了看四周投来越来越多的目光,心想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平时为了隐藏行迹很少会在城镇市集中停留,否则只要不戴面具从闹市里走上一遭,四周一半的注意力都会转了向,尤其是年轻女孩子,明里暗里视线都会跟着他打转。
等到后来有了阿阮跟着,剩下的一半目光也被拉了过来,阿阮天性活泼不知掩饰,惹得拄着拐杖从身边走过的乞丐也会回头看他们两眼。
这情形还想不引人注意,简直是笑话。
他吸了口气,面上还保持着沉静温和,一拱手:
“实不相瞒,在下未婚妻身患重疾,此行是带她出来寻访名医,无暇他顾,还请店家见谅。”
小伙计在这一句里愣了神,继而就露出不满的神色。
身患重疾……?
就那个蹦蹦跳跳面色红润好得不能再好的模样?骗鬼呢吗这是。
“她所患并非寻常病症,而是……嗯,心智错乱,有时候会错以为自己是神仙……”
……哈?
眼前的人谦谦如玉,十足诚恳的样子不由他不信。小伙计半张着口朝远处看看,刚好风里送来一句清脆的少女声音:
“……为什么直接换就不行,非得用银钱啊……跟你们人打交道可真麻烦……”
茫然地点了点头,终于罢休。他想这真是可惜了,明明生得天姿国色,偏偏得这种奇怪的病症,看来老天爷也有不长眼的时候。
直到那两人离开,他还望着长街尽头感叹,唉,天意从来高难问。
出了江陵城便是纪山。
青山隐隐,流水潺潺,几只燕子低低从水面上掠过去,一直飞到远处杨柳青烟下掩着的屋檐。
谢衣将摊子上刚买的鱼糕放到阿阮手里,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往山中走。
谢衣哥哥,谢衣哥哥!
何事?
你们凡人都是怎么算辈分的呀,我可是神仙,比你大好多岁,为什么还要叫你哥哥?
呵,阿阮可是不服气?
……嗯……
那阿阮是想做长辈?
也不是那样……
……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哥哥的女孩子都是最受宠的。
最受宠?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阿阮快跑了几步跟上去,谢衣在前面转过身来等她,逆光中她看见他的笑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似乎有点怀念,也像是感伤,然而无论是什么都在春日暖暖的阳光里融化了,变成一片和这阳光一样暖暖的温柔。
[循迹]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九年。谷雨第二日。
流月城。
沈曦抱着布偶兔子从卧室里追出来,跑得飞快差点在地毯上绊个跟头。
华月回过身去扶住她,说了句“小曦听话”,却见小姑娘完全没在听,眼神越过她一直望着沈夜。
沈夜便也回来,俯下身去问,小曦还有什么想说?
沈曦摇了摇头,朝他张开手臂:哥哥,抱一下再走。
沈夜伸过手去将她抱上肩头,替她把垂下来的长辫子拢了拢,两人对视,沈曦露出甜甜的笑。抱了一阵,沈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低声说,小曦乖,哥哥晚上再过来陪你。
说着将她放下地来,动作轻得像托住一片飘落的羽毛。
华月在一边看着,想沈夜对这个妹妹予取予求,就算她有什么天大的愿望他大概也会不问缘由地满足。然而以沈曦这样的情形,她又能想要什么,只怕是想让她提个要求都不可得吧。
仔细想想,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情莫非还少么。
透窗而入的阳光在兄妹俩的侧影上洒下柔和光晕,看上去和那些平凡却温馨的人家毫无二致。
从沈曦处回大祭司殿,两人直到进了殿内才停下来说话。
今时不同往日,流月城虽大,却有一个砺罂在暗中窥伺,虽然这魔物平日都躲在矩木之中不现身,想起来却仍是一件让人不舒服的事。
华月将各项事务一一回禀,又说到前次投放的矩木枝似乎已经失效,砺罂似有不满。沈夜点点头,说投放矩木枝之事暂且不必心急,族民熏染魔气尚需时日,此时不压住砺罂气焰,日后怕是要得寸进尺。
华月本也是一样的意思,可真听他这样说了却又担心起来。
沈夜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说不需多虑,砺罂须得吞噬大量七情才能增长魔力,眼下不敢造次。
看他神情自若的样子,从容得好像这数十年都从未变过。
然而他越是跟平时一样,她越觉得不安,好像一只高速转动的陀螺,快要转脱了方向却还维持在原来那一点上,表面看上去毫无改变,内里却不知多花了多少力气。
她想起二十一年前,谢衣离开之后的那场变故。
最开始是有人借机生事,本已销声匿迹的叛乱重又起了苗头,后来很快被镇压下去,再后来,仅是提到“破军”二字就会招来牢狱之灾,那形势几乎是要赶尽杀绝。
所有人噤若寒蝉,暗地里说大祭司果然对自己徒弟也毫不留情。
只有她知道,沈夜听到谢衣出逃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当时她就在他面前,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从他眼睛里流淌而过……只有一瞬,仅仅一瞬。她却看得心惊。
那样的情绪也会出现在他身上吗。
她想她此生都不会想看第二次。
沈夜将事情交代完毕,看华月还若有所思就又问了一句,还有何事?
华月思忖一下,说,前些天负责神殿人事的祭司来报,说今年殿内供职者变动大,他们在身份相符的家族中新选了一批孩子,我昨日看过,都还颇有资质——
话说到一半就看见沈夜脸色一凝,她立时住了口。
沈夜敛了双眉问她,你想跟本座说什么?
华月低下头去:属下并无他意。
“你是想叫我再收个徒弟?”语调分明冷冽起来。
华月避无可避,又抬起头直视他:
“……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已经二十一年了,如果你不想寻觅继任人选,当初又何必——”
“华月!”
那一句沉声低喝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把刀,将思绪的流动,说到一半的话,连同空气中温和的气氛一并斩除。
短短两个字在殿内回荡开去,像涟漪渐渐消散无波。
静默了许久,沈夜才低低冷笑了一声。
“……再收一个,然后你再背着本座帮他逃去下界,是么?”
后来华月跟瞳说起这件事,回想当时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
她并不知道沈夜是何时得知,又是从何得知的,而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她。他只是用一种十分平静却不容反驳的语气对她说:
“时隔已久,本座并不打算再以此处罚你,但这不代表你还有第二次犯错的机会。至于收徒之事,你大可去看看瞳那里需不需要人手……不要再在本座面前提起。”
华月复述这些话的时候瞳就在她面前听着,偃甲手指停在座椅扶手上,指尖轻轻敲打着不知名的节奏。待到她全部说完,他的神色仍是一如平时的淡漠,语声也是一样:
你是后悔当初瞒着阿夜放谢衣下界了么。
华月不语,想了想说,我只是觉得,如果谢衣不走,阿夜也未必就如我所料杀了他。
瞳将手指一叩,灵力闪过,两侧木轮灵活地转了个方向,偃甲座椅的踏板慢慢离开地面。他操纵座椅回旋半圈,转身之前又看了华月一眼:
“那两人都是心意果决之人。杀与不杀,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木轮碾过青石廊道,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还能隐约听到碌碌声响。
……二十一年。
华月离去之后,沈夜望着大殿尽头的拱门想,已经二十一年了么。
从结界破开至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光阴,然而自己竟像是一无所觉。
心魔来袭,订立盟约,镇压叛乱,族民接受魔气熏染,投放矩木枝下界……计划按部就班地实行下来,他牢牢盯死了每一个环节,别的事都还好说,惟独这一件容不得差错。似乎从结盟那天开始他的神经就是绷紧的,一直绷到现在,没有缓过,更别说空出心思来想些别的。
他拉回视线往近些的地方看,六角图案的手织地毯从脚下一直铺到门口。
褐色。黄绿色。红棕色。一格又一格。
这里的地毯换过几次?有多少双脚从这里踏进踏出过?
似乎多得无法记得了。
好像也有时候,自己从殿门走进来,沿着这地毯往里走,会错觉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师尊。
那声音是飘忽的,却柔软悦耳像是含着笑。
他不回身,于是幻觉也就消散了。
当年他跟华月说收徒的事,并没有想过只收一个。
他在收徒比试里看见他,也只是觉得这孩子不错,很机灵;等到侍从将他领来,有些拘谨却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说“我学法术,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一些”——也不过是在选徒的天平上多加了一点重量而已。
是何时变成现在这个分量的呢。
他长大了,不肯接受和心魔结盟,为此不惜跟自己反目叛逃下界。
那之后瞳接手了生灭厅,而破军祭司的席位却一直保留着,既没废除,也不换人,干干晾在那里二十一年,他不提起也没人敢问。
而今日华月提起再收个徒弟的事,他才发觉,自己生命里已经再没有了能够空出来的地方,即使那人不在,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力,再去接纳下一个人。
地毯上步声窸窣,有女祭司进来禀报,说去往下界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沈夜说让他们进来吧,说罢起身进了内室。
这几人是他单独派出去的,连华月也不知晓,而密报的内容……多与四年前那位缓解了河洛大旱的传奇偃师有关。
沈夜凝神听完密报,约略指示了几句,就叫他们继续调查。
他想,当年华月帮那人下界也许并没有做错。
至少。他还活着。
[偃道]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九年。芒种第七日。
纪山。
鹿蜀角。碧髓石脂。黑曜石。
密符。法器。盛在白瓷碟中寒光流溢的玄凝膏。
几把长短依次递减的工具刀。
竹节地板上散布着各种各样的材料,偌大偃甲房堆得凌乱狭窄,只有中间一条曲曲折折的过道勉强能够通行。
日光从支起的竹窗下投射进来,从西墙蹭到地板,又从地板爬上东墙。
天色缓慢变幻,一日大好时光又已过了大半。
谢衣从忙碌里抬起头,举起手背在下颌抹了一把。
嗯……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神色有些疲倦,眉间却是舒展的。
他做了很久准备,材料选择和用量比例也反反复复试验多次,真到动手时却比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也许过些日子就能试着启动?不知运作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面想一面伸出手去,指尖在眼前流畅的弧线上点了点,动作轻柔好像生怕会惊醒了什么。
纪山对他来说不算陌生。
下界后最早几年,他曾去过南疆补天岭,回返的路上恰好途径这里。客栈小二声情并茂地给他讲了江陵城北妖孽作乱的事,山中本来香火旺盛的寺庙没了人烟,居民提起来也都忧心忡忡。
他自恃术法修为不低,又有偃甲可倚仗,于是一个人跑去山里除妖。过程颇有些惊险,但结果十分完满。
妖孽除尽之后他四下巡视,发现此地青山秀水,与江陵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彼时他要找寻的东西还毫无着落,心知这事急不来,又觉得奔波久了也该暂歇一段休养调整,于是索性在纪山山中选了一处地方,剖竹斫木建了一所偃甲屋,整日埋首做起偃甲来。
前两个月,那房子只是座便于移动的竹屋。
第三个月变成了带升降梯的双层阁楼。
再过两个月房子爬上了山巅,一道竹篱围出个小院子,将山顶一池清泉拢在里面。
一住就是大半年,从春寒料峭住到落叶纷飞。待到一场薄雪宣告了冬天的来临,这住所已经小有规模,连带外面的重重防御也已经设置完毕。
这期间他和山下村民打了不少交道,抽了空闲去帮他们建造水道水车,作为报偿又收到了一大堆带着浓厚乡土味的礼物,鱼米鸡鸭不在话下,还有数十坛家酿的好酒。
住处倒是没再移过。
他也曾经一时脑热,将房子改成了流月城里那种宏大优美的石屋,只是没过多久就觉得自欺欺人。如此这般,就能离家乡稍近一分么?
石头做的房子沉重又庞大,也过于醒目。
他思来想去还是将房子拆了,那些好容易找来的石料也弄进山体之中,变成了一道高低错落的机关。
后来的十余年里,他又在别的地方建造过三四个这样的居所,但离开时都会将之拆除,偃甲机关和结界撤掉,以免误伤他人。
只有远在朗德的一座偃甲岛和纪山这一处保留了下来。
两个月前他带着阿阮回来,那机关还在,从顶端望下去深不见底。无数切割成方形的石块从石壁中探出头来,又缩回去,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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