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德川……
轰!
网球裹挟着要将一切粉碎的气势砸向了平等院。
然而最后还是擦身而过, 扬起的烟雾遮盖了平等院的大半个身体。
“我确信……我已经过于强大了。”打出这个球的德川说。
平等院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撑着小船就划向大海了吗?”
严格来说,德川也不是平等院会喜欢的类型。人总是会对太过相似和太过不同的另一个人产生先天的排斥情绪,但如果相似的人有很明显的前后辈差距, 那排斥很容易就转化为同理心和作为前辈的传承心理。
德川之于平等院, 是不符合这两种情况的。
但谁知道呢?那一年他刚刚打败鬼, 是好胜心最强的时候,又正好见到了整个训练营最嚣张的新人。
平等院看着德川。
他想到去年德川的模样。
精英训练造成的精英式网球,没有一分一毫的误差,光看就让人提不起兴趣来。但德川的神情中带着太多傲慢了,这样的傲慢反而引来了平等院的注意。
分明是被框架限制住的人,却有着打破限制的眼神,难道不有趣吗?
但那样的眼神,不知不觉失去了。
平等院只感觉到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原来越孤注一掷,就像是所有的傲慢和冲劲都放在了打败他上。
做得过了吗?我原本想的是,打破束缚他的“经营准则”的。
没有见过真实的人,心境上真是让人无法评价啊。
平等院不承认是自己对德川的态度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他把这个结果归咎于鬼和入江和他完全相反的培养方针。并且那两个人的白脸演的过了头,以至于他的黑脸都进化成妖魔鬼怪的角色。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打败我的呢?
死也要赢吗?
如果决心到达这种地步,就表现出同等代价的态度吧。
“我要成为日本队的No.1!”
说出这句话的德川,到底在想什么呢?
平等院懒得追究也不想追究。
他只是想,如果你的格局只到这个地步……日本队的No.1?!为什么不看看世界第一呢?!
比分你来我往地增加着。
平等院打的认真,而大部分人也看不出来他到底用了几分实力。总之异次元没有出现,那就是还有所保留,因此拉锯战的结果都不能百分百作数。
幸村感受着地面的震动。
他收敛了一些笑容,思考了一会儿后坐下来,用近乎耳语的音量问仁王:“你们昨天那场比赛,对前辈来说有消耗吗?”
“有,但不大。”仁王说。
幸村挑了挑眉:“你被打的那么惨,他一点儿事也没有?!”
“我在几个月前的关东集训才叫做被打的惨。”虽然这一次本质也特别惨但这一次的惨他自己要付一半的……不,不止,大概是百分之八十的责任,“以及我说的消耗不大是针对网球比赛来说的。”
“哦?”
“就比如,我和迹部的双打,其实也可以叫做没什么影响。”
“你不是很多招数用不出来了吗?”
“但那些都是单打上更适合的招数,在双打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仁王解释着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找借口,“对双打来说,同调和能力共鸣这类精神力招数,比异次元更有用。”
“真的吗?”
幸村想你要是实力强大到一对二,那同调这类精神力招数自然也没太大用处。
说起来……
“同调对异次元来说有效吗?不,应该说,这两种招数能叠加吗?”幸村问。
仁王思考了一会儿:“理论上可以,实际做起来,难度看对象吧。”
“哦?”
“假如我和平等院前辈打双打,那确实可以叠加,但也没什么作用。”仁王实话实说,“可能攻击力还没有他的海盗直接冲上去来的高。”
海盗可是踏浪的设定,而他的大狐狸当然是撕咬抓挠最快捷。
这配合起来,难道要让海盗成为驯兽师吗?
幸村点了点头,也不细问。
他多少猜测到异次元的本质,看过平等院的比赛也亲自和越前龙马对战过。这一招在他眼里暂时还是弊大于利的。实力确实有大幅度的提升,但攻击力似乎是用控制力来换的。不管是平等院还是越前都展现出被力量控制的姿态(平等院看起来是主动的,但幸村始终认为能作为整个训练营的领袖,平等院不可能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狂妄冲动)。
他从前仅仅因为无我境界消耗体力比他预想的要高,他就宁愿舍弃这一招。而异次元目前为止在他这里的评分也不高,所以幸村对此没有太大好奇心。
仁王暗地里腹诽过很多次幸村是个控制狂了,可惜只敢在背后说。
他们谈论学术问题的时候场内的战斗已经进一步白热化了。
“这一战,我是堵上性命的!”
德川的这句誓言在平等院看来确实有些可笑,或者说执拗。
赌上性命?
我该说你太幼稚,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你修炼出阿修罗神道了么?”平等院问道。
德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Game won by 德川和也,6-6!”
第一局,打到抢七了。
霎时间,整个训练营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类似:“你看,德川追上平等院了!”,“德川今年好猛啊!”的感叹层出不穷。
仁王捏着自己的小辫子:“前辈的人缘这么差啊?”
他灵力只恢复了一点,打比赛当然是不行,但听人家讲话倒是听的很清楚。连在室内的教练都有些激动,说“小拓植,黑部,你们看到没有?!德川同学刚才和平等院同学势均力敌了!”
他可从来没听过斋藤教练用这种语气说话啊,不是成天想着用什么复杂的数学模型构建的网球游戏来折腾他们吗?
还有拓植教练说什么“或许实力还在平等院以上……”
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啦,能达成这种程度,只是因为平等院还没打算“作弊”而已。
仁王看的很清楚,所以他对这场比赛进行到这个程度,有自己的推断和预估。
事实上,平等院表现得非常乐于维持自己的坏人缘。
他看着德川:“精英,放马过来吧!”
发光球。
这一次,发光球是德川打出来的。
而事实上……
平等院确定了。
不用德川回答。
确实是阿修罗神道没错。
不过这种还是没有脱离框架的招数……
鬼,你和入江练了这么久,就练出了这种东西?!
啪!
网球击出的球路显然会让这个球出界。
但平等院的表情和气势让大家明白,这是他故意的。
他就是要把这场抢七给“让”掉!
“鬼,你到底错的多明显……”平等院大声道,“这就是你的作品吗?!”
德川握紧了球拍。
“Game won by 德川和也,7-6!”
他身后的墙面开了一个很大的洞,而比分的胜利也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快乐。
这个男人,要醒了。
德川咬紧了牙。
而平等院哼笑着,光芒和场景从他身后亮了一起来。
第二局直接就开始了,平等院的“苏醒”也是。
海盗,甚至并不是完全体,而是海盗尖帽下套着骷髅。
但攻击的气息更足了。
异次元。
是平等院异次元的……
“第二形态。”鬼握紧拳头,“我都做了什么啊,我让德川练成‘阿修罗神道’,却……”
“想打败我,就自己来!培养?!”平等院扔出了手上的网球,“你的假惺惺的温柔,可太令人作呕了!”
他的海盗举着剑,扑向德川。
“Game won by 平等院凤凰,6-0!”
第164章 道与坚持
仁王看的很认真。
说实话,在此之前, 他对平等院的实力是没有一个具体概念的。平等院很强, 他知道。但强到什么程度?他没有太清晰的概念。或者说,只用网球技巧, 能打到什么程度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
他和平等院最初的交集就来源于灵力, 因此他没见过平等院不使用灵力的状态。也可以说他和平等院的联系就是依靠灵力的。
只凭网球……平等院前辈大概是注意不到我的。
仁王对自己下了这样的评价,却勾起唇笑了起来,给这个评价加了一个时限:一年前。
如果没有灵力,他现在的网球能打到什么程度, 仁王无法估算。
不,其实是可以估算的, 但他不想算而已。
他这一年来下的决心, 为此付出的努力和一系列不可对人说的心理负担,和因为灵力遭受的好处和坏处,都是太刻骨铭心的记忆了。如果把这些都排除在外,那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不会比现在更让他自己满意了。
比如他现在无法理解国一时自己对自己的定义:一个普通的正选就可以,能打双打最好,藏于幕后做大boss比在台前风光好。
甚至一年前都还对“出风头”有着自己的独特理解。
可以独特,可以显眼,但要保持一个度。
想想看,这都是弱者给自己的限制啊。
如果足够强, 藏有底牌的实力就足够震慑一切, 那隐藏就毫无意义。
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仁王回味着第一局平等院的应对, 和德川几乎实体化的心气。
他对用出异次元的平等院没有什么兴趣。
海盗也好,带着海盗帽的骷髅也好,或者穿着袈裟眼睛里有舍利子的“海盗”也好。灵力的攻击方式和灵力承托在网球上能达到的实力范围,他都见过太多了。
毕竟从最开始,平等院就是毫不客气用灵力“镇压”他的那个。
我不是普通人。
仁王深刻理解了这一点。
他看着已经摔倒在地的德川。
6-0的比分,毫无抵抗之力,一瞬天堂一瞬地狱,这样的感觉……
“你赌上性命的挑战,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平等院说完这句话时感受到了很多人愤恨的注视。
他颇有闲心地分辨了一下这些注视的由来,顺便腹诽着鬼这个守门人对所谓U17训练营的负面影响(在他眼里的负面影响)。
他看着德川挣扎着,艰难地撑起身体站起来。
他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
比较起来,那个现在正用探究的目光看他的白毛小子,要比德川“顽强”一些。
虽然外貌看上去还挺弱不禁风(他国三的时候早就超过一米八了,也不像那小子一样肌肉都没长出来多少,还血色不足),但也硬生生扛下了他直接的灵力攻击。
他们的灵力属性在那时候是相克的,并且强弱很明显。因此他确实只打算给小鬼一个教训,却在限度范围内没有留手。
而那个小鬼做的比他想象的要好。
——至少和现在的德川对比起来,更让他满意。
也对,半妖和人类怎么一样呢?
可那个小鬼,几个月前,还并不是半妖。平等院一清二楚的,他们参加完暗黑武道大会,分别前还打了一场指导者受益更大的指导赛(没错,他当然是故意的)。他知道了那个小鬼驱使灵力与网球融合的方法,也再清楚不过那时候的小鬼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国中生,人类。
妖怪血脉的觉醒吗?
看上去也并不为此而感到茫然。
甚至很快适应了血脉带来的好处和坏处,并将妖力也尝试运用起来了。
这样看,在使用特殊力量方面,那个小鬼也能被称为“天才”。
平等院又把注意力放回德川身上。
他刚才两局,想让那个白毛小鬼看到的,都已经表现出来了,至于那个小鬼能领悟多少,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而现在?
现在,他该给德川最后一击了!
懦弱的人,还不如先死在他手里!
平等院的眼神,变得更冷了。
“老大自从两年前吃了败仗之后……”杜克看着这样的平等院,忍不住解说起来,带着感慨的语气,“就变得对胜利怀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他对比赛对手施加屈辱,粉碎他们的自信,直至他们无法振作起来。那是迫使人服从的,霸道的打法。”
这句话理论上只会被一军听到,甚至只有杜克附近的几个人能听清。
然而仁王听到了,并且听的一清二楚。
他有些诧异。
异乎寻常的执着?
对胜利的执着每个人都有,但平等院也没有到异乎寻常的程度。在仁王眼里,这种“霸道”,与其说是对胜利的执着,不如说是粉碎一切一路向前的信念。这不是“为了胜利”,而是原本就是平等院的“道”。拿到胜利只是这个道的一部分而已。
取得胜利的方法有很多种不是吗?
而施加屈辱……或许从平等院的角度,这不能算是屈辱。
就比如,人类对生命的定义肯定和妖怪对生命的定义是不同的。类似平等院这个程度的除妖师,对世界的真实和残忍的认知,原本就和普通人并不一样。
那我呢?
仁王想,我会变吗?
我已经改变了。
为人处世方面的,和对世界,对人对物的观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而平等院被恐惧被诋毁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道”。
我的“道”又是什么呢?
仁王暂时还没有答案。
但他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了,从他自己的经历上,和与白狐狸相处时那只狐狸表露出的态度上。
仁王用手捏着自己的辫子。
他看着比赛,并不算太认真。平等院的优势太明显了,观战的人都噤了声。场面太难看了,让人感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