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修行。”日吉语气平淡,“人类的修行, 和其他生灵的修行。这也是一个沟通的场合, 人类和其他生灵通过格斗的方式, 达成心灵上的淬炼。”
观月:“……”
他修长的手指绕在自己的刘海上, 几乎要把刘海撸直了, 就觉得自己和这些修炼灵力的家伙无法沟通。
力量这种东西, 分明就是□□。
人会被吸引, 被掌控,进而失去原先的自己,成为力量的躯壳。
而且那些魔法的造物,灵力的造物,分明是人类玩弄力量玩弄生命带来的报应啊。它们只会带来灾难!
“前辈,控制情绪。”日吉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冥想。
观月回过神来,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松开手假笑着哼了一声,翻身面对着墙壁。
他转身的瞬间,窗外闪过一道白影。
“抱歉抱歉,来晚了。”白狐狸从窗户跳进房间时里面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他毫无诚意地道了歉,跳到了房间里衣帽架的上面。
藏马看了他一眼:“你需要一直维持这个形态吗?虽然妖怪们确实会在上岛以后恢复原形,但是……”
旁边的牡丹已经明显流露出很想摸毛的表情了。
“我不能变成人,你知道的。”白狐狸说。
藏马神色微妙:“最开始在医院的楼顶,你不是人形吗?那时候那孩子也没走多久吧。”
“此一时彼一时嘛。”白狐狸说。
藏马满脸都是“你居然连说谎都不找一个像样的理由是看不起我吗”。他盯着白狐狸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这只狐妖的兽形拟态,就又移开了视线。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就讨论一下预定的计划吧。”小阎王这时候打起了圆场。
“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会出大乱子吧。暗黑武道大会已经式微至此了,再按照计划……这比赛要办不下去了。”在沙发上的幽助打了个哈欠。
“这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比赛。”小阎王很冷静,“一群乌合之众聚众狂欢,只会带来混乱。”
“唔,没了左京,确实这几届的暗黑武道大会总有一种差了一点的感觉。”桑原说完瞥了一眼飞影,“对了,雪菜小姐这次没有过来吗?”
飞影:“……”
他哼了一声,没理会桑原,而是皱起眉看着蹲在衣帽架上的白狐狸:“你确定,你找一群中学生没问题?”
“我们当年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是中学生啊。”幽助挥了挥手,“况且这次来帮忙的人不是很多吗?连大魔法师观月小姐都特意回国了。”
“是。”观月歌帆微微倾身请了个礼,“大家请多指教。”
“不,该说麻烦了的是我们才对。实在是失礼。”小阎王风度翩翩地走到观月歌帆的身边,牵起她的手行了个握手礼。
牡丹一脸“啊又来了”的表情。
“说起来,观月小姐的弟弟,也在仁王君的队伍里。”她抬起头去看白狐狸,“仁王君这种和人类共用一个名字的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碰到。”
“Puri~”白狐狸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来,“所以,就算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也会好好安排这次比赛的。那小子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很会很难做的。”
“毕竟名字是最短的咒。”小阎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利用好了这一点,也能做很多额外的事。”
类似于“怎样在暗黑武道大会给那些逃窜很久的妖怪犯罪分子下套”和“将集团一网打尽”的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计划倒不怎么精妙,毕竟参与的人也都不是会守规矩的。
小阎王意图取消暗黑武道大会很久了,毕竟人间界属于他的辖区,没了这个比赛他的工作量可以减少三个百分点。这已经很多了,能让他空出不少时间。只可惜暗黑武道大会不归他管,而左京的下属们也还有一些影响力。
等了将近十年,终于等到了机会。
走出房门时观月歌帆叫住了白狐狸。
她温柔地笑着:“小初那个孩子,还麻烦仁王君多看着些。”
“这样好吗?他很排斥使用魔力。”白狐狸说。
“对于人类来说,拥有力量也是一种原罪。逃避现实是没有用的,只要他拥有力量,麻烦就会一直找上门来。我希望他能拥有主动权,而不是被命运推着走。”
一同走出房门的桑原原本想要避开,听到这句话却回过头:“观月小姐是这么想的吗?”
“是。”观月歌帆的神色里流露出些许烦恼,“那孩子的魔力天分不比我差,但他从小就排斥这个世界。甚至为了做一个普通人放弃了一直很有天分的乒乓球。”
白狐狸:“……我不明白,放弃乒乓球选择网球,和逃避力量有关系吗?”
“唔,大概在国家队去中国比赛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让他惊讶的东西吧。那个古老的国度里,历史残存的力量比起我们国家要多得多。”
日本的诸神已经落寞了,大多数神灵已经陷入沉睡,少数神灵也因为不断流失的信仰而处在痛苦之中。这让这片土地在混乱中产生了太多的变化。接着魔界独立,冥界独立,灵界将人类与其他生灵的生死轮回单独划出,人类世界与其他世界的壁障竖起。在这种情况下,坚决要做一个普通人类,并不是不可能的。
观月歌帆原本对自家弟弟甘于平凡的选择也并不干涉。
但是她的魔力不会说谎,人类社会不可能总是那样平静的。
快速的发展带来的只会是一波接一波而来的暗流。她希望他能有自保的能力。
至少不会在稀里糊涂中走向毁灭。
“当然,我觉得他放弃乒乓球还有其他原因。”她开玩笑道,“那可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上顶点的运动啊。男孩子的话,会觉得不甘心,选择更有希望的路吧。”
“对我们国家的乒乓球这么悲观没关系吗?”桑原听完仰起头想了想,“说起来,我好像有个堂弟也是打网球的?现在也是读国中。”
堂弟?
“总之是远方亲戚,之前一直在巴西生活,前几年才回国的。我也只是听姐姐提到过。”桑原说。
白狐狸听着这个形容总觉得有些熟悉。
巴西?
桑原?
……不会吧?
白狐狸拒绝深入想象。反正桑原也和“远方亲戚”不熟。
它评价了观月歌帆的说法:“网球的话,情况很复杂。如果观月始终不愿意在网球场上使用魔力,那他还不如回去打乒乓球。”
“乒乓球也一样的啊,真正的普通人是没办法走上顶点的。这可是个现实的时代。”观月歌帆说。
和平。
这是个和平的时代。
但和平总是不会维持太久的。
白狐狸回到酒店是仁王刚从本丸回来。
他一睁眼就对上了白狐狸明黄色的眼睛。
房间里没开灯,他惊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两只圆亮亮的是白狐狸的眼睛而不是什么鬼火。
“你回来了。”他随意地打了招呼。
白狐狸落在床上,抬起爪子搭在了仁王的腿上:“从今天开始,我给你特训。”
仁王:“……?”
你难道不是已经给我特训很久了吗?
他眼前一花,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
不再是酒店的房间,而是——
蓝天,白云,没有太阳天色有些阴,带着一点水汽的大片草地。
这是?
啪!
白狐狸一爪子踩在仁王背上:“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
最基础的?
仁王一回头,看到凭空出现了一群凶狠的老鹰,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在自己背后的一个气球。
气球?
“别让气球破了。”白狐狸凉凉道,“考虑到你也不会什么格斗技,就先从跑开始吧。”
开什么玩笑?!
“我会打架!”仁王迈开步子,一边跑一边侧过头反驳白狐狸的这句话。
“哦,那就当做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吧。跑步能解压放松身心。”白狐狸说。
仁王“被迫”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跑了一个多小时。
气球就黏在他背上,偶尔跑的慢了老鹰的喙擦到气球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也能听到,只能加快速度。
跑的时间长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确实都消失了,只剩下流汗和自己的喘息声。
气球最后还是破了。
仁王停下来,撑着膝盖,回头时老鹰已经不见了。
白狐狸从空中跳下来:“感觉怎么样?”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没什么。”白狐狸眯了眯眼,“对了,我建议你在接下来的比赛上,好好打球。”
仁王:“……?”
“这不是格斗比赛吗?”他之前和平等院那么说只是在开玩笑的。真要打起来,还真的用球拍和网球?一拳打出去才是最快也最符合本能的反应。
“我精心挑选了对手。”白狐狸说,“给你的,和给其他人的。”
“这么直接地承认你暗箱操作吗?”
“说了总比不说好。”白狐狸坦然道,“说了的话,万一我的计划出了差错,就可以直接找你算账了,而不是自己生闷气觉得计算失误。”
仁王:“……”
他盘腿坐下来:“我不明白,你到目前为止,让我学习灵力的目的,就是提高网球技术?”
“是这样没错。”白狐狸歪了歪头,“我难道想让你拯救世界吗?”
仁王:“……”
“你自己也说了,你只是个未成年人。”白狐狸甩了甩尾巴,“好好打网球吧,我希望你打赢每一场比赛。”
“……不是已经输过了吗?”
“是啊,但你打算一直输给平等院吗?”白狐狸跳起来,爪子在仁王肩上拍了拍,“少年,站在日本网球的顶点吧!”
仁王:莫名羞耻。
“你还不如说世界呢,定目标不应该定的越高越好吗?”他嘀咕道。
白狐狸:“很好,很有志气。”
套话失败,仁王回到酒店越琢磨越生气。
生自己的气。
因为他居然有那么一刻觉得白狐狸是在说真话。
别逗了,不管怎样,花了那么多功夫,就让他好好打网球?!
是不是哪里不对?!
可是……那些梦……
可自己不是会因为失败而耿耿于怀的人。
或许会责怪自己,但记几百年?不可能吧?
说起来这只狐狸到底多大了?
只知道是未来的自己,还不知道是来自多远未来的自己呢。在两百年后的本丸也没见过这只白狐狸,但他总觉得这只白狐狸和他的本丸有种微妙的联系。
所以,这只狐狸有两百岁了吗?
第二日是暗黑武道大会的开幕典礼。
参加比赛的十六支队伍列了队。
但一半的队伍,不止五个人,而是有六个。
“替补。”白狐狸解释道,“有一个人死亡就可以随机顶上。当然现在暗黑武道大会没有这么危险了,死亡率逐年降低。”
这听起来是好事?
不不不,这种能谈到死亡率的地方……
“为什么还存在呢?”观月皱着眉,“这种比赛,有举办的意义吗?”
“哼,你觉得世界上是好人多吗?”平等院道。
“我理解这是一种矛盾转移。”日吉的声音很冷静,“将一些无法阻止的争端聚集到一个小的群体上,代替一部分的社会动荡。”
“没那么复杂。人类该有的纷争还是会有的,也不可能消失。从这个角度,把暗黑武道大会当做修行者和特殊生灵利益交换的活动反而更贴切一些。”仁王低下头,“那我们的替补是你?”
“我和你算同一个名额。”白狐狸说。
仁王:“……这不违规?哦,我懂了。”
“宠物”。
他都快忘了这只狐狸本质和他是同一个人的。
咦?不过他是人类,而狐狸是妖怪,还能算同一个生命吗?肯定不算。可他们还是共用同一个名字?这和白狐狸总黏在他身边有关吗?
地图上两个点重合,又是同一个名字,会有很多人会认为是一个“人”吧。
仁王抬起头。
他看了看周围的观众席。
类似大型竞技场的装潢,现在观众席是空荡荡的,等到比赛正式开始,会被填满吗?
还有类似中控室的地方,大概是赞助商观战的场所,从他看过的报告里,不少在人类历史上都留下了名字(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人都曾经出现在那里。
生死有命的比赛。
死在这里的人类的名字。
就算赢得了比赛,又真的能走出去吗?
他想象了如果观众席被妖怪填满的场景。
他和夏目通电话时,在温柔的前辈描述里的妖怪,都是可爱又可怜的。
可他自己遇到过的妖怪……都还挺凶恶。
或许大部分的妖怪是理智又睿智的,也对人类持有友善的态度。但绝不会是这里的妖怪。来到这里的妖怪,大半都是怀着撕碎人类,也撕碎同族的心情吧。
魔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仁王的心里有太多疑问了。
显而易见,这些疑问,白狐狸是不会解答的。
他需要自己找到答案。
正式比赛在第三日开始。
司仪小姐是个有着兔子耳朵的妖怪,还穿了人类会喜欢的兔女郎的服装。她握着话筒,说了开场语。
但这样的司仪并不如想象的受欢迎。饥饿的妖怪们等着人类队伍的失败,来让他们大饱口福。而观战的人类,大半都是神职人员,少数堕落的黑武士黑巫女也对□□不感兴趣。
在场人类和妖怪的队伍对半分,因此正好两两对战。
白狐狸战队的对手是人鱼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