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少年,坐在假山最高处,就着清风,喝着烈酒,吼着一首听不懂的曲子,泪流满面。
少年长得很禁欲,冷眉冷眼的,这号人物一流泪,越发衬出他的悲伤是怎样的逆流成河。
作为一个泪腺特别发达的影帝,顾岳的眼泪没受主人的控制,在气氛的感染下,便欢脱地跳了出来。
刚吼完一曲的少年低下了高昂着的头,一个流着泪的公子便啪地闯进了眼帘。
微风清扬,衣袂飘飘,黑黑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氲,此等容貌,难不成这凤仙楼也有小倌?
他朝顾岳摇了摇手中的酒,冷冷的眼神中稍微添了点暖色,清声说道:“公子是为我而哭吗?我请你喝酒,如何?”
顾岳后知后觉得拭掉了那两行自作主张流出来的眼泪,攀着树枝,爬上了假山,在少年对面坐了下来。
刚才还在流泪的人,此刻绽放出春花般的笑容,少年看着对面笑得灿烂的公子,有点呆。
“小公子对酒当歌,很是豪气,不知如何称呼?”顾岳很快进入交友模式第一式。
“欧阳峰,你叫什么?”少年显然把顾岳当成了小倌,答得简单,问得更是随意。
顾岳却是实打实地惊着了,被一个小丫头搞得披头散发的那个欧阳峰,趴在地上鼓着嘴巴吹着气练□□功的欧阳峰,少年时竟是长得如此好看?
俊美的小倌痴痴地盯着自己,这让还在失恋中的少年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在中原如此有名?连一个青楼小倌都如此仰慕?
“欧阳公子,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历害?”果然,小倌眼里有星星在闪烁。
“在这里,不知道,但在西域,呵呵,苦无对手。”欧阳峰抬了抬下巴,一丝孤傲在脸上划过。
刘光世到底还没忘记自己做臣子的本份,急匆匆地寻了过来,顾岳朝他摆了摆手,站起,向少年辞别。
欧阳峰眉头微皱,不悦地看了眼刘光世,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扔给这个还不错的小倌。
银子带了点力道,砸在顾岳手里,有点疼,看着少年的目光,顾岳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他猛地回头看向刘光世。
这个二世祖,脸藏在假山后,身子笑得花枝乱颤。
我草,这叫什么事,顾岳把银子放在石头上,狼狈地逃走了。
欧阳峰停止了喝酒,看着两人消逝的方向,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回到宫里,看到桌上少了一条鸡腿的烤鸡,顾岳目光准确地锁定了目标,正吃得起劲的洪七看到他,跳下来,理直气壮地说:“我够不够义气,只吃这么点,大块还给你留着呢。”
顾岳拿起烤鸡,塞到他手里,好笑地说:“吃吧,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就好。”
“我办事,你放心,早安排下去了,局做得有点大,得费点时间,你也别着急。”这是洪七在吃东西的时候,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
顾岳点了点头,便坐下来,食不语,和洪七像一家人似地,吃完了这顿饭。
其实他很想告诉洪七,他今天遇到了那个他一生中最强劲的对手,欧阳峰,但一想到相遇的地点和那点狗血剧情,便很自律地闭紧了嘴巴,在心里憋得生疼。
但洪七却跟他分享了一个消息,一个足足让顾岳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消息。
洪七今天遇到了个倔小子,双方大战三百回合也没分出胜负来,这倔小子姓黄,来自东海桃花岛。
我的个神呀,好想见见黄蓉她爹地哎。
一张脸在面前晃了晃,洪七今天很是改常地话多起来,并且很有倾诉的欲望。
“那小子,太狂,竟然说我像个屁?”洪七脸都有点发红,愤愤不平道。
第25章 渡口的黄姓少年
“这么没礼貌?”顾岳很是同情被人称作屁的朋友,这让他升起一种难兄难弟的感觉,自己不也是刚刚被人当作小倌了吗,哎!
“不是没礼貌,是太嚣张,他总共就说了俩字,动手前说了个‘滚’,动手后说了个‘屁’。”洪七怔怔地梦呓。
“太可恶,要不要我派人为你教训一下他?”顾岳拍了下桌子,很是义气。
“别,他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许他想加入我们丐帮,采取的一种极端的方式。”洪七想到了一种绝不可能的可能,眼睛亮晶晶的。
顾岳怜悯地看着他,少年,你知不知道你遇到的是谁,别做梦了好不好。
“他现在在哪?”顾岳站了起来。
“应该还在渡口,他占据了那个地方,打跑了所有人,在那里吹笛子。”洪七坐着没动。
这个渡口,我承包了,霸道总裁风呀。
按捺不住的强烈好奇心,忽视掉被骂成屁的风险,顾岳拉着洪七,骑马来到了渡口。
两人做贼似地,在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后,很认怂地躲在了一丛芦苇后。
笛声嘎然而止,一团青影,闪电般地来到面前。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罩在一身宽大的青袍里,只露出一张白如清玉的脸,背着手,像看两只小蚂蚁似地用一点点眼风斜睨过来,很给面子的吐出俩字:
“帮手?”
顾岳竟然因为这少年没骂自己屁而有点感动,这是不是有病,赵构好歹也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怎么看起来,这个少年倒像个王,其他人好像连做他的仆人都没资格。
顾岳有点不服气,他站起,气沉丹田,用最具威严感的低沉嗓音说了很有分量的四个字:
“我是赵构”
然后,黄姓少年没让他失望,很给面子地回了一个字:
“屁”
编剧、制片、导演,谁能告诉我,这话该怎么接?
尴尬的是,人家压根不在乎你怎么接,给了这个简单的评价后,像风一样地消失了。
顾岳回头看看洪七,发现他正在同情地看着他。
一起吃过草,一起吃过鸡,一起被骂成屁,赵构和洪七的友谊经受住了考验,得到了质的升华。
两人很是默契地将黄姓少年骂了个狗血喷头,像两个怨妇似地发誓下次再见到他,一定抢先把那个字还回去。
回到宫后,顾岳意外地,收到了岳飞的一封来信。
岳飞的字很有气势,特别是官家二字,龙腾虎跃,力透纸背,与之相反的事,岳飞用词很是谦恭,顾岳读了好几遍,才得出一个结论,岳飞在很隐晦地劝诫,不要与刘光世去某些地方,有损官家清誉。
不就是去了几次青楼教坊吗?还不是为了你!顾岳有点不平,但想想还是不行,让岳飞不高兴,这怎么能行。
刘光世已经天天在青楼上班了,小目标已达成,朕要改变形象,在大战之前,御驾亲征。
当金军大部队向南走的时候,大宋皇帝赵构正往北走,几乎同时,到达了富平。
皇帝的亲临,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曲端率众将列队出迎。
年轻的天子着银白色铠甲,黑色披风,俊秀挺拔,骑着一匹枣红色战马,如武神降临。
自统帅曲端,往下各路大军将领,无一不是皇帝亲自提拔,点名重用,所以,在重重的跪地声,和地动山摇的恭迎官家声中,顾岳听到了三分感激、三分激扬、三分力量。
再加一分天时,此战必胜。
作为资历最为年轻的将军,岳飞跪的地方最靠后,当官家挨个扶过来的时候,岳飞已经看了官家很长时间。
顾岳走向岳飞的时候,心里在盘算着,要怎么样显示恩宠,才能让众人觉得即自然又不会嫉妒。
但岳飞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他的手还没触到他的胳膊时,岳飞便直直地站了起来,低下7" [历史]将军,请吃糖6" > 上一页 9 页, 头,谢着恩。
这么低调?与信上的气吞山河完全不符嘛,无论顾岳还是赵构,都是书法爱好者,字如其人这个道理,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曲端走上来,弯腰邀请官家入帐,身后的诸将都随着弯下腰。顾岳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几天来被人当小倌被人骂成屁的愤懑一扫而空,还是自家臣子好呀。
江湖之人,草莽之辈,懂什么?
最高军事会议开得很成功,对曲端提出的据险以守,长期做战的战略,顾岳很是认同,他很豪气地挥挥手,让曲端安心战事,粮草器械不用担心,朕早已安排妥当。
好战者,必好酒,在眼神迷离之前,顾岳扫了眼满帐龙精虎斗的诸将,在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即体面又不失态地溜走。
“官家千里迢迢而来,必已劳累,还请让臣送官家早早回营歇息。”一个天籁般地声音适时响起,顾岳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向自己走来,扶住了自己的一只胳膊。
嗯,很有力,竟能不动声色地托起自己大半个身子的重量。
出了帐,顾岳眼神彻底迷离了,他双腿一软,直接歪在了那人身上,身影一顿,好像有什么披风什么地披在了自己身上,像是腾云驾雾,顾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自己躺在干净舒适的被窝里。
听到动静,康履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顾岳揉着额头,向这个忠心的老内侍问道:
“昨天晚上是谁把朕送回来的?”
“是岳将军,将军看起来很严肃,确是个细心的人呢,我去取火盆的空,将军就帮官家洗了脚。”老内侍的识人原则很简单,对官家好的人,就是好人。
顾岳重重地把自己砸在被子里,天哪,让岳武穆替自己洗脚,怎么那么不好意思呢。
忘了闻闻,赵构的脚,不臭吧?
在向帅帐走时,顾岳想着要不要向岳飞说声谢谢,又怕当着众将的面,弄得人家不好意思,一路胡思乱想地到达时,却被告知,岳飞已率一小队去伏击出头鸟完颜宗辅去了。
曲端看起来对岳飞很是欣赏,在官家面前很是大度地夸岳将军积极请战,颇有名将之风。
当然,待我把美玉的急脾气磨一磨,取代你统帅之位,指日可待。
直到日落,也未见岳飞归来,顾岳有点不安,自己这剧本改得有点大,会不会影响到岳飞的命数?
再也坐不住,他骑了那匹枣红马,带了一队侍卫,奔出营外。
岳飞正押着几百俘虏,大车小车的辎重往回走,远处的夕阳发出淡黄的光,周围是一圈映得美丽无比的五彩祥云。
其实,若在以前,岳飞是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的,他的生活里有辛苦劳作,有铁马冰河,唯独没有春花秋月。
一个人,无论他是17的少年,还是67的老年,总有那么一瞬间、一个人、让你全身开窍,认识到,这是美 ,这是梦,这是向往!
所以,在看到那个骑着枣红大马,身披五色霞光,满脸关切笑容的官家时,岳飞僵在了路上。
他在迎接自己吗?
飞驰而来的骏马回答着是,欣喜赞赏的眸子回答着是,紧紧握过来的双手回答着是,与自己并辔而行的身影回答着是。
梦幻而奇妙。
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庆功宴结束,回到自己帐中的岳飞,抚摸着官家赏赐的腰带,小心毅毅地系上,和衣躺下,又坐起,竟折腾了大半夜没睡。
那个站在一树火红石榴花下的男子,代替敌人的头颅,第一次,丰富了自己的梦。
接下来,战争进入了相持,岳飞数次请战,都被曲端压了下来,那双喷火的眼睛,终于求助似地,转向了很少出声的官家。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呀,为将足亦,为帅,还大差火候呀。
顾岳朝他抚慰地笑了笑,没吭声。
岳飞闷闷地站了回去,脸色微红,眼睛直直盯着脚面。
看着这个有点受伤的姿态,顾岳有点不忍心,退帐后,他让康履把岳飞请到自己帐中。
岳飞来得很快,好像随时待命一样,顾岳的棋盘都还没摆好,看到岳飞要行礼,顾岳忙摆摆手,很随意地说:“来,鹏举,咱们手谈一盘。”
岳飞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听话地坐在对面,执子而下。顾岳暗暗分析岳飞的棋风,刚劲迅猛,出手果厉,很有一幅直捣黄龙的气势。
顾岳也不说话,慢吞吞地按自己的节奏走着,一步棋要想半天。
岳飞盯着棋盘,半天没见白子落下来,疑惑地抬头看向官家,清眉微皱,眼神悠远,细长的手指捏着白色的棋子,肤色比棋子还要好看。自己是不是太过凶猛了,瞧把官家给逼的,刚想在接下来要不要让一让,却听到一声轻笑:“鹏举承让,朕赢了!”
岳飞吃惊地看向棋盘,官家什么时候在自己身后埋下的伏兵?又是怎样布下这密不透风的大阵,反观自己,除了一支孤军深入,竟无任何阵法可言。
官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胸。
岳飞差点跳了起来。
看着岳飞明显有点输了要跳脚的样子,顾岳把那句“鹏举神勇,但胸怀不够统帅全局”,生生改成了“鹏举的胸怀还可以再大一点,终会成为统帅全局的大才。”
第26章 这是在争宠吗?
果然,要跳起来的岳飞平静下来,眸色深深地看了官家一眼,行了个大礼,说了句不负圣恩,便红着脸退出去了。
顾岳有点怀疑,他真地听懂了
岳飞是在官家回京后,才听懂的,官家在的时候,心哪能静下来,去弄明白这么深奥的道理?
回到临安的时候,刘光世抽空从青楼回来了一趟,带来了一个人的问候,那个叫欧阳峰的少年,在打听您呢。
顾岳打了个冷颤,如果有可能,愿永生别相见,见到这个人,就好像想到自己的黑历史似地,心里发虚。
但他低估了这个武学奇才的智慧,他跟在刘光世后面,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宫。
送走刘光世,顾岳揉着太阳穴,走回到大殿。
“你是皇帝?”一个清冷的声音很不确定地问,顾岳吓了一跳,差点也要像岳飞一样要跳脚,前面站着的清冷少年上下打量着他,又疑惑地跟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