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的实战经验还是有效果的,顾岳的反应力得到质的提升,他弹跳开去,闪过了陆议的拳头,口里还嚷嚷着:“开玩笑嘛,还急眼了?”
陆议追了上来,两人在花亭,上腾下跃,你来我往,毫不放水地过了上百招。
顾岳率先跳出战圈,拱手道:“伯言,我错了,我认输,求放过”。
看着他满脸的细汗,陆议扔过一方白手帕,顾岳记吃不记打得说:“你不给我擦擦?”
陆议一记眼刀又飞了过来。
顾岳识趣地闭了嘴巴,拿着手帕豪放地在脸上抹了抹,把脏帕子装在了袖子里。
陆二小姐弱柳扶风地走了过来,向哥哥撒娇道:“兄长,我想吃你做的山药红枣糕呢”
“暄儿,快见过孙公子”陆议对妹妹的礼仪教育抓得很紧。
二小姐娇娇弱弱地向顾岳行礼。
哎呀,千万别客气了,我看着都累。
忙伸手把小女孩扶起来。对陆议说道:“伯言,让小妹在这歇着,我跟你一起去做。”
“好,走吧”。
陆府的厨房很大,几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正在择菜,看到陆议进来,忙起身行礼。
啧啧,怪不得整天爱做饭,此间有美色也。
顾岳心里诽谤道。
陆议浑然不觉,他一丝不苟地指挥丫头们做山药泥,煮枣子。等一切食材就绪,他挽起袖子,手法娴熟地做起来,细长的手指三下两下,一个小兔子便生灵活现地坐在手掌中。
顾岳也帮着捏了几个,奇形怪壮的,辣眼睛得很。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收了手,抱着膀子,倚着案板,边看陆议捏着十二生肖,边有句无句地聊着。
“伯言,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呢?”
“起初也不会的,暄儿那年还小,发了一天高烧,半夜醒来,想吃山药糕,厨房没人,我便照着书中所记,试着做了几个,没成想,暄儿全吃完了,第二天便好了很多,其后,我便翻了很多古书记载,做些汤汤水水的,给暄儿补身子。”陆议轻轻说道。
那个弱猫似地小女孩,多亏有个即能当娘又能当爹的大哥,不然,还真不好养活。
这几年,陆议强行把自己拔苗助长,像个大人似地强撑门户,过得着实太过庄重压抑了。
顾岳只想让面前的人活得轻松点,像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模样。
他用手粘了点糯米粉,出其不意地点在陆议的鼻尖上,然后指着他,大笑起来。
陆议反应过来,两手抱过了他的脸,使劲揉搓起来,待顾岳挣扎出来,抬起大花猫似的脸,陆议看着他,指着他的脸,弯着腰笑得说不出话来。
厨房里的几个小丫头集体石化。
这是平日里那个温文而雅、平和稳重、威仪十足的陆家族长吗?
终于止住笑的陆议感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红了红脸,重新端起架子,吩咐小丫头们上笼蒸糕,便拉着顾岳走了出来,坐到了门前一棵芙蓉树下。
粉红色的芙蓉花开得飘逸空灵,一阵清风吹过,几朵花儿调皮地落在两人肩头。
人面鲜花相映红?
顾岳又对自己脑子里想出的这句话翻了个白眼,哎,中文水平顶多二级,远远跟不上颜控十级大神的脚步,所以,永远地词不达意啊。
顾岳咳咳了几声,掩饰下心里的丝丝尴尬。
陆议诧异地回头看过来,把他肩头上的花轻轻抚掉,关心地问:“怎么,对花粉不适?”
“啊,不是,没事的,闻到香味了,可是蒸好了?”顾岳忙茬开话题。
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盘子晶莹剔透的山药糕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陆议。
一阵清香钻进鼻孔,顾岳的头朝糕点凑了上来。
陆议笑了笑,细长的手指捏起一块,塞到他嘴里。
太滑嫩,太细腻,稍不留神,便被吞进了肚子里。
“再来一块,没大尝着味”顾岳又把头伸过来。
陆议哭笑不得,又塞进来一块,嗯,滑滑糯糯,香软可口,便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朝丫头吼了一嗓子:“再来一盘”
小丫头捂嘴偷笑,这人,可真是有趣呢。
当到达花亭的时候,顾岳端着的那一盘,早已空空如也。
他羡慕地看着二小姐就着清风,吃着甜糕,悠悠道:“暄儿呀,你哥哥可真是大宝贝呀!”
二小姐抬头看着他,愣住了,糕都忘了吃。
自家大哥,是天,是地,是顶天立地!
大宝贝?本小姐没听错?但,这个孙公子看大哥的目光,却是很明显得在看宝贝似的。
陆暄才几年的人生阅历不足以扯得清这么即魔幻又现实的问题,她低下头,选择了简单点的自己能胜任的,吃吃吃!
告辞出来时,顾岳好奇地问:“怎么没见着绩公子”
“噢,有朋友来,去棋山聚会去了”陆议答道,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也见过的,就是那个庞统,怎么,要去见一下吗?”
顾岳果断地摇了摇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真是妙不可言。
当顾岳打马走在回阳羡的路上时,迎面走来了三个人,长得最特别的庞统昂着头,走在中间,看到自己,很目中无人地扬了扬头,哼了一声。
陆绩人小鬼大,看到顾岳向自己拱手,便把他引见给两个同伴。
“庞统,襄阳大才;顾劭,我外甥。这是孙家二公子,孙权。”小屁孩今天倒是难得地一本正经。
顾劭连忙上前给这位孙二公子见礼,庞统站在原地,很是敷衍地抬了抬手,算是见礼。
得,别那么不情愿,本公子不稀罕好不好。
再看看人家顾劭,少年清华,光风霁月般的人物,行个礼也让人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中间庞统瞪着自己,顾岳真想和此种人物诗酒相交,他遗憾地拱了拱手,道“孙权有公事在身,就此别过,得空,宴请诸位,还请赏光啊”
顾劭忙还礼应下,目送孙二公子走远。
“这个二公子,和他哥哥不大一样,脾气很是有趣,议那种冷清的性子,都对他很是亲密呢。”陆绩小大人似地向两位同伴推荐。
“哼,有趣,我看他只是对长得好的人有趣,这个登徒子。”庞统不悦得说道。
长得好的陆绩和顾劭,竟无言以对。
回到阳羡,朱然把一切打理得很好,看到顾岳回来,很是高兴,吃过晚饭后,便拉着顾岳来到街上。
城中水道纵横,房屋倚水而建,屋前茶树婆娑,屋后小舟自横,很具江南小城灵秀的气质。
对面一个年轻女子直直走了过来,扑嗵跪倒在两人面前,顾岳诧异地问:“姑娘何人,为何如此?”
姑娘抬起了头,清新秀丽,生得极其顺眼,她看了眼顾岳,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举了起来。
天哪,是一个小婴儿。
身边的朱然很是吃惊,他大声问道:“秀娘,你怎会在此?这、这小婴儿,是怎么回事?”
看着朱然发白的脸色,再看看姑娘举着得小婴儿,顾岳脑中的剧本哗地炸开:
论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人。
这事应在顾岳穿来之前,两个少年好友偷着逛了次青楼,这秀娘,应是孙权的一次露水情缘。
这个孩子,是孙权大帝的?十七岁喜当爹?
顾岳上前,扶起姑娘,接过小婴儿,嗯,是个漂亮孩子,与孙权大帝眉眼很像,不用滴血,绝逼错不了。
小婴儿不哭不闹,在县衙里住着,很是好养活。
第12章 新婚
朱然在经历了几日内疚后,看到顾岳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儿子很是喜欢,便把那种坑了好友的情绪扔到了九天云外,闹着要当这小孩的义父。
这个朱然,还真有福气,这可是未来的太子爷呢。这义父认得,够本。
顾岳给吴夫人写了封信,简单说明了情况,拜托母亲认下秀娘母子。
没有得到母亲的回信,却在一个月后,迎来了孙家的马车。两个很精干的中年仆妇走了下来,跪向顾岳,说是奉老夫人之命,接回小公子。
等等,接回小公子,那么他娘呢?
两个仆妇迅速扫了一眼站在二公子身后的女人一眼,很隐蔽地哼了一声,面露不屑之色。
“公子放心,老夫人已找了最好的奶娘,一切供应,与主公家的两位小公子一模一样,也请这位小娘子放心。”一仆妇回答得很是得体,但细听起来,却透着冰冷。
留子撵母,嫌弃秀娘出身青楼,污了孙家门楣?
“不行,秀娘必须一起跟着回去,孩子不能离开亲娘。”顾岳拉过秀娘的手,把她塞进马车,又从朱然手里接过小婴儿,轻轻放到她怀里,嘱咐道:“好好照顾他,也好好照顾自己,听母亲的话,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两个仆妇不敢违抗自家公子的命令,却在上车后对着秀娘,开展了一系列的思想教育。
老夫人已经在为公子物色一位名门贵女为妻。
小公子无辜,不应受生母低贱身份连累。
作为长子,前途无量,小娘子不希望亲生儿子有出息吗?
老夫人出身贵门,是不屑于让低贱的女子登堂入室的。
在经历了一路的洗脑后,这位苦命的姑娘在到达孙府门前时,抱起小婴儿,万分不舍地亲了一下,双手递给仆妇,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儿子,我与你父,一夜露水情缘,情短缘也短,与其日后相看两厌,不如早日相忘于江湖。
只要你好,一切都好!
当大年二十六,顾岳快马急鞭,回到吴郡时,发现孙府红通通一片,心下不禁暗暗佩服吴夫人,在这个时代,还真是开明,为一个青楼女子举行这么盛大的婚礼。
回府后没见着秀娘,以为是要做新娘子了,害羞着呢,便抱了胖儿子,去了陆府。
陆议惊讶地看着顾岳抱着个大胖小子走了进来,还以为是他哥家的孩子,当听说是他自己的时,张着嘴巴,半天没合上。
“伯言,朱然已经抢着做了我儿子的义父,怎么样,给你个机会,要不要也紧随其后,认个干儿子?”顾岳神采飞扬道。
“好,好,我去给小公子弄点吃的去。”陆议拔腿就跑。
这个孙仲谋,不但嘴上色,还很有行动力。陆议闷闷地想。
大色鬼!我靠!
当端着一碗细细的鸡蛋羹回来时,看到顾岳正两手抓着儿子,上窜下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急步跑了过去。
原来是小婴儿尿了,值得吓成这样?
陆议放下碗,接过孩子,领着一惊一乍的不靠谱的他爹,来到了自己的卧房。
帮小婴儿换上妹妹小时候的衣服,又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让顾岳换上,才重新走到花亭,鸡蛋羹正好凉得不冷不热的。
一条胳膊搂着小婴儿,陆议行云流水地便喂完大半碗鸡蛋羹,小婴儿吃完,砸吧砸吧嘴,朝他笑了笑。
这小孩,跟他爹一样能吃。
“明天我跟孩他娘大婚,伯言,你可一定要去呀!”
陆议抬起头,看着他,怀疑地问:“你母亲同意这门亲事?”
没等顾岳回答,身后传来陆绩的声音:“同意,怎么不同意,孙徐两家,亲上加亲,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孙公子,明日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
顾岳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哎,不让去就不让去呗,用得着这样吗?要杀人呀?”陆绩背着手,停在了小桥上,没敢向前走。
亭中的人煞气太重,压迫感十足。
从陆议手中夺过儿子,顾岳冲了出去,一阵风地回到了孙府,直奔母亲院落。
“母亲,孩子只要亲娘,儿子只娶秀娘,万望母亲成全。”顾岳进屋后便扑通一声跪下。
“权儿,这几年你跟在母亲身侧,都白呆了吗,什么时候连青楼女子都可以入我孙家的大堂了?”吴夫人大声喝斥。
“儿子只希望有始有终,莫辜负别人。”顾岳坚持道。
“好,好,李妈,拿给他看!”吴夫人叹了口气。
一个仆妇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正是去阳羡接秀娘的人之一。顾岳接过信,展了开来,一行娟秀的小字跃然在上:
“妾与公子,无情无缘,江湖路远,不必再见。”
顾岳有点懵,这几个意思,堂堂孙权大帝,被人一脚踹了?
想起秀娘对自己寡寡淡淡的脸,好像确实对自己也没几份情意,自己呢?顾岳很肯定,责任心100%,情谊吗还真不知道。
“徐君是你姑姑家的女子,与你从小交好,一进门就要当娘,婚后可要善待人家。”吴夫人缓和了下语气,叮嘱道。
顾岳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结婚,真得好无聊。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婚礼结束,看到灯下的美人,顾岳心中平静无波。
陆议没有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为什么?
窗外传来儿子的哭声,顾岳走了出去,回来时抱着小婴儿,放到新娘子怀里。
“麻烦先照顾他,我出去一趟。”
顾岳打马来到陆府,门口小厮说公子刚出去了。
顾岳折回,仿佛无意地,他来到了那片山坡,大槐树下,一个人正在舞剑。
顾岳慢慢地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直到陆议停住,才悠悠问道:“今晚,你为什么没去?”
“我为什么要去,孙家高朋满座,贤贵云集,不差我陆伯言一个。”声音缥缈,在夜色中听起来很是遥远。
“但我在乎的,就你陆伯言一个!”顾岳喝得脑中一片混沌,无意识的话脱口而出。
静默。
浓浓的夜色中,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陆议走过来,抓住了顾岳的胳膊。
“我没醉,我不回去”顾岳想挣脱他的手。
一个不放手,一个想脱手,两人齐刷刷地摔倒在地上。
顾岳懒得起来,他喃喃地说:“有什么好,没意思,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你陆伯言,其他的,与我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