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看出我脸色不好,走近来握我的手腕。我轻轻摆头,示意没出什么差错,只是道:“副部转正,不算坏事。”
这些年的岁月一晃而过,实际上,“三爷”早就没有“三爷”了。
小满哥还死死蹲在那家炒饭摊旁边,被我叫了过来。那老板向我笑了笑,“你这狗很有意思。”
按理说,它平时耍赖,吃一顿就能解决。百试不爽的法子今天居然失效了。我分心瞥了眼那个小摊,看上去没有什么诱惑力,可能是食材的缘故,但是小满哥对食物的热爱应该没那么疯狂。
闷油瓶凑近我耳边,轻声道了一句;“他像是道上的。”
我盯向那个老板,疑道,“你认识?”
他摇头,“一个人的动作是瞒不住的。”闷油瓶低头看看小满哥,“还有气味。”
我随即意识到?1" [瓶邪]最佳搭档20" > 上一页 23 页, ÷绲谋局肮ぷ鞒撕诜勺踊褂惺裁矗渴歉磐练蜃游磐痢D估锔髦侄鞯奈兜阑旌显谝黄穑彩窍鹿氐娜硕记宄趿褂只胫兀兰诺钠ⅰH绻桓鋈顺D晗碌兀砩隙喽嗌偕倩崛巧夏侵治兜溃胀ㄈ宋挪怀觥?br /> 小满哥嗅出了“地下墓穴”,便条件反射,坐在这里待命。怪不得我看小满哥的眼神里,没有讨要食物的耍赖,而是专注和凝神,我还以为是自己把它教得好。
这哥们可能是来摆摊兼职,也可能金盆洗手。我心说我和闷油瓶要是退隐江湖了,就卖卖深山药材,小满哥负责去山里嗅觉定位,大概能挣不少。
有个人挤到摊前来点单,我下意识后退让路。转身的瞬间,就看到他脸上的墨镜。
现在我们和黑瞎子住同一栋楼,活动范围相似,碰上面的机率真是越来越大了。黑瞎子看到我们后,不动声色朝小满哥的反方向挪了几步,一边道:“巧啊。”他冲那老板说:“老样子,青椒炒肉丝。”
“肉丝卖光了。”老板笑道:“黑爷,要不就青椒炒饭吧。”
我没空去管他只有青椒怎么炒饭,注意力集中在这人的话上。他知道黑瞎子的名号,果然和道上有关系。黑瞎子付完钱后再次低头望了望小满哥,道:“还不走?”
那老板却以为是和他说话,接道:“打算再出一个钟头的摊,后面还会有人的,我可不就是靠这个凑烟钱嘛。”
黑瞎子接过只有青椒丝的盒饭,居然就在原地津津有味吃起来。那老板似乎和黑瞎子有点交情,继续扯皮道:“我们这种人,幸亏只需要养活自己。你不知道,还有个和我一同出来的,听说离了婚还得一个人养儿子,惨不惨啊。”
“拖油瓶。”黑瞎子呼噜吃完,漫不经心地评价道。
我没心思去介入这种无聊的话题,直接对黑瞎子道:“借一步说话。”
那老板听到我用这种口吻和黑瞎子说话,情绪明显一震。这才把我认真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又瞧了瞧一旁沉默寡言的闷油瓶,竟笑了起来,对黑瞎子道:“你又有活了?”
黑瞎子拿腔拿调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活呢,吴老板?”
我们离开那家摊子,向着秀秀的出租屋原路返回。我边走边说,“雇你干活,让你说话的活。”
既然他不愿提起陈年往事,那我提出开口费,不算为过吧。黑瞎子这会儿却不跟我们谈价位,扭头看向闷油瓶,问他道:“你们什么意思?要我签生死状吗?”
闷油瓶并不与他周旋,直切要点,淡淡道:“城南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既然你们已经下定决心,我只有一句话。”黑瞎子道:“完整的答案不在我这里,自己去城南那个山洞找吧。”
我心想,我和闷油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黑瞎子怎么还藏着掖着不肯说?就在我真准备数钱给他的时候,他看向我,“再奉劝一句,你可得小心。我收的这个徒弟能够坚持到现在,我还挺怕他一下就没了,那我的徒弟数量又要变成零了。”
“你徒弟活得很好。”我口气不善,应对道,“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这就活得不好了。”
“哦,那你去试试无妨。”黑瞎子没有被打动,说道:“只有你去了,才能亲眼见到。”
我一开始觉得,如此拖泥带水的谈话风格,不符合黑瞎子的为人,渐渐就失去耐心。直到他说了这句话,我立马听出异样来。闷油瓶明显也察觉到一丝不同,和我在空中交换了一下眼神。
黑瞎子说的是“只有你去了”。但是并非强调“去”,他说话时把重音放在“你”——只有“我”去了,才能亲眼见到。
谜底呼之欲出,我张嘴道:“你是说,那里有信息素?”
“怎样?”黑瞎子挑眉看向闷油瓶,“还想去吗?”
信息素,因为一些副作用的缘故,闷油瓶从来都不乐意让我碰,我也的确有段时间没接触了。然而此刻费洛蒙重新进入视野,我顾不得闷油瓶的情绪,一步走到他们俩中间,隔断了两人,对黑瞎子道:“有多少?”
“要是真找对了地方,数量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他慢慢道:“到时候你就是那把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门。”
他话里有话,我略一思索,道:“恐怕不止城南一个地方吧。”
“当然,对于那个终点来说,区区一个城南何足挂齿。”
他让我们不要局限于眼前。我有些小小的感触,真实的景象会有多宏大?我转去看黑瞎子的那副墨镜,深黑色把眼睛完全遮住,他的意识里一片虚无。我道:“你能看见什么?”
“你何必纠结这个?我只是历史的意外副产物。”黑瞎子给自己如此定义,作无辜状。想了想又指指小满哥,“吴家的狗讨厌我,不外乎是这个原因。也幸好我只是个失败的残次品,不然都活不到现在。”
他像讲故事一样一笔带过,我心说太诡异了,为何历史上八旗家族也会掺合进来?不由得想到了统治阶级,难道坐在高位的人很在意这个?
黑瞎子绕过我,走到闷油瓶面前,提醒他道:“哑巴,如果你养了一只黄金鸟,只要它飞出笼子,世上就有无数人要抓它吃掉……还想打开笼子吗?”
傻子都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对这个鸟和笼子的比喻感到莫名恼怒,冲着黑瞎子的背影,冷冷道:“谢谢你抬高我的身价,小哥不是笼子。”
黑瞎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对,本来就不是聋子,是哑巴啊。”
我和闷油瓶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在他口中就变了味?我欲要辩解,“他是……”
“我是他的刀。”闷油瓶淡然地说了五个字。
他目光朝我看过来,我呆在原地消化那番表述。非常简练的一句话,但含义深刻得令我心服口服。出神的一瞬,手腕被他一带,就牵走了。我看着眼前闷油瓶的背影,内心忽然转为晴朗。
朝前走了几步,我转头对黑瞎子道:“多谢。”
虽然他立场不明,到底还是把事情告诉了我们。黑瞎子站在那里,正和小满哥互瞪。我儿子对他的警惕丝毫未减,一动不动地提防着。黑瞎子朝小满哥打发地挥了下手,无奈道:“还不跟你爹娘回去?”
我念头一转,特别应景地喊道:“儿子!”
小满哥没有一丁点听不懂,马上起身,小跑着跟了过来,很快超过我们俩。它走在前面,一路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似在带路,竖起耳朵,挺直了背,尾巴轻轻摆动,样子很精神。
早知道就试试喊“孙子”了。
我随意踢走一颗路上的石子,“其实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城南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闷油瓶答道;“与霍家的关系。”
一般人理不清其中的层层关系,我也是另辟蹊径才追溯到了根源,心道,知我者莫如闷油瓶也。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瓦解人心。”
开始推算。
在我和秀秀的那通电话中,假设我听到“时间差”后便立即赶去了城南,探进山洞。且不说那里是否真的如黑瞎子所言藏有大量信息素,光是一具偌大的山体,少说需要耗费我一两天的时间。那么在洞内屏蔽的环境里,就和小花接不到我的电话一样,这时胖子给我打电话多半是打不通的。
没有了我的劝阻和解释,广西那边的队伍便以为两个霍害已经先下手为强,肯定会阻止霍家人手的第二次行动(实际上只是首次)。特别是张家楼内机关与物品的损坏痕迹,大大激怒了胖子和张家人。
这种情况下,两方同时探入古楼,冲突是在所难免的,语言解释都显得苍白和软弱。我不知道楼里还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反正凭霍害俩的脾气,大概会折腾得翻江倒海,不可收拾。
再纵观人手分布,吴家的伙计不用说,胖子和我关系铁更是出了名的。至于姓张的香港佬们,自从闷油瓶向吴家赠刀结盟后,外界都一清二楚。闷油瓶姓什么?哑巴张,就姓张。所以摆在霍害们眼前的,从里到外尽是我吴邪的人。等广西闹完了冲突,霍家定与我不共戴天。
我自己是不稀罕什么两家关系的,秀秀那俩哥哥我都不屑为伍,但这不是个人感情所能左右的。目前所有迹象都表明,霍害们从霍老太太那里发现了不一般的线索。黑瞎子暗指了城南之外的某个地点,那个地方说不准也同样被霍家捏在手里。
尤其是以后,要想抵达信息的核心,霍害们手上的资源能提供极大的便利。
可若是闹掰了,从此势不两立,又将如何?解家被上头压着,给不了我什么帮助,况且看现在的形势,小花与秀秀的哥哥对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解家气数大伤,吴家与霍害的势力又各自孤立,演变到最后,怕是一场鏖战。
在所有人竭力苦战的时候,“他们”再从中做手脚,不论是什么行动,不论要改变什么,对他们而言都非常容易,基本是个全赢的局面。而在我们三家的战场上,则不会存在真正的赢家。
结束。这个短短的推算,还不包括来北京之前发生的前置操作。如果都囊括在内,演算因果,会是一个复杂了无数倍的操控计划。这已经不是一环扣一环了,而是无数个环交叠在一起。
费洛蒙只有“向导”能读取,而信息又藏在费洛蒙中。如果有只黄金鸟现世,那些势力有两个选择,捕捉,或者杀掉,以免落入他人手中。
但是黄金鸟不想死,怎么办?同样两个选择,逃亡,或者反杀。
晚些时候,才收到了小花的信息。北京城南的那一场掺杂黑白两道的高强火力,使得上面不得不重视起那个古怪的山洞。这大概也是霍害的目的之一,借他人之手更加方便地调查此地点。不过,官面上的处理没多久便中止不前,收敛声息。
“这下又是一个无人问津的三无地带。”小花不咸不淡道:“肯定是查到了棘手的东西,几十年前在此互相纠缠的权势……一笔烂账吧。”
这个话题不方便言及于口,我一下子意会,不过政治上的东西我倒不关心,“那你查到了什么棘手的东西?”我揶揄他道,“那样急匆匆闯进去,不像你的作风。”
“他们的野心比我想得还大。”小花的声音沉了沉,“我原本一直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来招惹我家。现在看来恐怕是为了达成一个终极目的,才要尽可能解决掉他们眼中的那些麻烦。”
他又道:“对了,二爷爷的盒子……”
我想到那张令人费解的老地图,冥冥中这个“目的”的模样似乎快要浮出水面了。心中有了一大半的把握,我道:“你先说说,城南的东西是不是和霍老太太有关?”
不出所料的话,霍害正在沿着霍老太的足迹,调查上一代九门所调查的东西。我只纳闷一点,霍家上下现在体质普通,这一辈的人有什么必要掺合进来?这又不是什么一夜暴富的项目,明明一堆苦差事,图什么?
小花对我的回答是一张传送过来的照片。背景非常黑暗,只有一样近距离的东西被闪光灯照亮。我在打开图片之前,乍一看以为是秀秀说的什么生化危险物,但那却是一张单子,一张货物受理清单。
照片放大,我和闷油瓶一起看了看详细条目,不禁咋舌,上面写着以吨为单位运输中药,似乎是好大的一笔生意。但实物肯定不是中药,道上但凡有点渠道的人,都喜欢在运输过程中套上一层假皮,揭开这层“皮”以后,里面到底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这张单子受潮发霉,依然能看到运输公司的名字。小花显然做足了功课,告诉我们这家公司以前有个隐形股东,是霍老太太生前的一个心腹。而公司本身其实早已倒闭,注销时间正好是霍老太死亡的那一年。
我心说霍仙姑活着也真累,养个老都不得安生,一边与外界的妖魔鬼怪打交道,一边数着自己余生的日子。不像我和闷油瓶,正值盛年,有大把的精力可以花费,也有大把的时间去蹉跎,还能见缝插针谈个恋爱养个儿子什么的。但话说回来,那大概正是属于她的无法逃避的宿命。
小花从来都很靠谱,他不仅查了那家公司,还查了单子上签名的负责人是谁。“这个男人现在还在北京活动。公司倒闭后他换过很多份工作,一直没能稳定下来。”
树倒猢狲散的典例。涉及过这行工作的人,身上会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特质,而这种特质对其他行业来说又是陌生且排斥的,于是转行困难。我多看了一眼那个签字的名字,默默记住,姓黎。
小花这条地头蛇实在神通广大,还把那人的地址给了我,说是有空的话不妨去登门拜访。我敷衍地应下,心想不如先去城南的山洞探个明白。之前黑瞎子的那番话影响到了闷油瓶,我看得出来。但是他又清楚我的决心有多大,所以并未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