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躲不及,李纨给她踹中了几脚,脸上亦让王夫人的长指甲挠出了几条红痕。
丫鬟们见此情形,一哄而上抱住了王夫人,不断地叫唤着“太太”,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李纨等人解释安抚大半个时辰,一点用处都没起到。直到王夫人的遭遇惊动了全府,贾政得到了王夫人出事的信儿过来。见着了他,王夫人才渐渐恢复了神智。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嘴唇煞白,身体冷冰冰的,宛如刚从雪里挖出来。
贾政肃着脸问询道:“闹哄哄的,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地摇头。
贾政看向王夫人,没好气道:“你来说。”
王夫人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哆哆嗦嗦地将昨晚夜半惊魂的具体情况娓娓道来。
贾敬皱眉总结道:“你说,昨夜即将熄灯就寝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阵大风吹倒了你们。然后,出现了一个没有皮肤的血人,变成了你的模样,张开血嘴生吞了你?”
“对。”王夫人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可是不对啊,若是那东西吃了姑妈,姑妈现在为何还完整无缺的?”王熙凤心中充满了疑惑,又道:“而且您还说,你和丫鬟们当时都捶门求救了。可我问过您院子里其他下人了,他们都说昨晚府中静悄悄的,谁也没听见过叫声和呼救声。”
“难不成,姑妈所言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不!不是梦!我肯定那不是梦!”王夫人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失态的哭着,高声嚷嚷道:“不止我一个,周瑞家的和我那些个丫鬟统统都看见了。”
“也是,若真只是噩梦一场,那么同一间屋子里昏厥的其他人,又该怎么解释?”李纨开口道。
“这……”王熙凤听他们这么一说,心里也拿不准了。
这时一个小丫头走到了门口请见,进来后,言说周瑞家的和彩云醒来了。她二人战战兢兢地讲述了昨夜发生的诡事,与王夫人陈说的毫无二致。
“如今看来,姑妈当真是撞邪见鬼了。”王熙凤的脸白了白,连说话的声量亦减小了不少,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王夫人抓着贾政的衣袖,满目惶恐道:“那间屋子有问题!我不要住在这里!”
贾政略微一沉吟,说道:“荣禧堂西边还有几间空屋子,叫几个下人打扫干净一间,你暂且过去住着吧。”
贾琏寒毛直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害怕道:“二叔,咱们要不要请高僧来做法,将那东西弄死。要不然,谁知道下一个又祸害到了谁身上?”
王熙凤不置可否,“如今隔壁府的那事儿,风头还没过去,咱们府上需要低调行事。请高僧除鬼的动静太大,万一传出一些不好的风声,咱们家的处境只怕更加不妙。不如……悄悄去请马道婆过府做法?”
那马道婆是贾宝玉的寄名干娘,经常出入荣国府,确有几分本领。贾政沉吟片刻,嘴里吐出一个“可”字。
王熙凤得了许,赶忙叫自个儿的陪嫁丫鬟平儿出府,请那马道婆入荣国府除鬼。
画眉津津有味地听完他们商量出来的应对方法,离去的步伐收了回来,打算见一见那马道婆是什么人物,有多厉害。
花来两朵,各表一枝。
今儿逢休沐日,不少学子天未亮就来到了门前,等待国子监的大门打开。
每月休沐日这两天,当大门敞开后,数千学子瞬息如流水一般涌出门口,可谓是国子监的一道奇景。
沈若虚拿好装着香胰子方子跟样品的锦盒,和贾蓉说了一声,便跨步出门了。
他刚走到门口处,贾蓉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冲出去,拉住他的手。
沈若虚回头凝望着贾蓉,问:“怎了?还有什么事吗?”
贾蓉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明道:“我如今已不是贾家子嗣了,用荫生的名额留在国子监名不正言不顺。”
“你家里人瞧过了香胰子的方子后,你和他们说,银子给少一些无所谓,只希望他们帮我捐赠钱粮给朝廷,弄一个可以在国子监就读的例监名额。”
“这事情简单。”沈若虚拍了下怀里的锦盒,又道:“你拿出来的香胰子方子非同寻常,我觉得你还是太过小看了它的价值。即便是拿出一部分捐赠了出去,到时候你到手的银子也绝少不到哪儿去。”
“麻烦你了。”
如韭莲红润的唇瓣微微向上翘起,贾蓉冲他浅浅一笑。沈若虚被他胜过星子的瞳光吸引,情不自禁回以一笑。
宋青款款而至,瞅见贾蓉同沈若虚面对面发笑,一边走近一边笑问道:“笑的如此开心,你们在说什么呢,也道来我听听。”
说完,他已驻足于沈若虚身侧,还拍了下他的肩膀。
同时宋青也发现了贾蓉、沈若虚两人双手紧握在一起,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再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神色。只见两人神情自然,似丝毫不觉得这般动作有什么不妥。
沈若虚笑容渐渐消失,横了宋青一眼,干巴巴道:“没什么好说的。”
宋青心里的小人神情疑惑地挠着脑袋,他刚到这儿,应该没惹到阿虚吧。
啧!阿虚的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了,莫非真和若安说的那样,憋多了火气大?
贾蓉笑了笑,解释说:“只怕要令宋兄失望了,有趣的事情没有,不过是我委托沈兄帮忙卖个方子罢了。”
“是什么样的方子?”宋青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自告奋勇道:“我也可以帮忙的。”
说话间,他的眼神不住地往贾蓉跟沈若虚交握的双手飘去。呀!还没放开!
贾蓉还没说话,沈若虚便抢先开了口,冷漠的拒绝了宋青。“不必了,他有我即可。”
顿了顿,沈若虚又补充了一句:“休沐你不回家,来我这作甚?”
语气这般呛人,阿虚早膳吃的是火葯吗?莫不是杨霈和李若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来了寻事挑衅,惹恼了阿虚?可地动过后他们就给抬回府养伤了,也没听说他们伤好回国子监了啊?
宋青委屈道:“咱们前天不是约定好了,今日去我家里看望曾祖父的吗?你不会忘了吧?”
宋大学士今年寿数八十有六,眼睛昏花不好使,前一阵时间上奏致仕了。他老人家一时无法适应不用忙碌政务的空闲生活,宋青和沈若虚这些小辈,得了空便回去陪他打发时间。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沈若虚的记忆复苏,望向贾蓉道:“那么我便先走了,你且等我的好消息。”
贾蓉唇角噙笑颔了颔首。沈若虚招呼宋青一声,转身就走。
然而他与贾蓉两人的手依然交缠在一起,沈若虚这一跨步,便拉扯贾蓉向他这边走了一步。
这下子,两人终于觉察到了哪里不对劲。
最初的情况是,贾蓉为了叫沈若虚停下拉住了他的手。后来,沈若虚在两人交谈时,不知不觉间回握了他。
于是,两人之间就变成了两手相扣的姿势。
不可思议的是,期间他们居然谁也没察觉到状态不对。
瞟了眼那两只紧密相扣的手,贾蓉与沈若虚若无其事地松开。
后者回头看见宋青斜眼瞅着他们一脸欲言又止,忙不迭拽着他的手臂,行步如飞离去。
贾蓉望了望沈若虚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头瞧了瞧手掌,倏尔无声一笑。
这会子大部分学子已离开了国子监,不过路道中间,仍可见不少人朝着门口走去。
宋青被沈若虚拽着走了一路,压不下好奇心问道:“阿虚,你和贾兄……”
他话刚出口,沈若虚便已顿足回身,锋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宋青最好不要继续往下问,他遵从内心发出的警告,果断改口道:“你和贾兄说的那方子是什么?”
沈若虚注视了宋青良久,看得他尬笑都快保持不住了,才开口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毕,他扭头继续往不远处的大门走去。
地位颠倒的宋青望天长叹。唉,总感觉阿虚才是自己的表兄,而不是自己是他的表兄。
贾兄虽然遭遇悲惨了一些,可为人还是不错的。而且阿虚那情况,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妻子,便随他喜欢吧。
国子监门前,沈若安和沈若宁等候多时。瞧见了两人出来,沈若安赶紧招手喊道:“阿虚!阿青!这边来。”
沈若安兄弟身边停放着三辆马车,马车旁还站了六个人,其中三人是车夫,剩下的三个是沈若虚表兄弟三人府中的管家。
沈若虚走向自己的管家袁伯,吩咐道:“袁伯,你去宋府请舅母到大伯父府上一趟,说我有要事找她和大伯母、二伯母相谈。”
沈若安听了不解问:“怎么?不是要去宋府看望宋老先生吗?”
“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待我们谈完了事情,再一块儿去拜见曾外祖。”沈若虚沉声解释道。
宋青见他说话时看了眼手中的锦盒,便知他要谈之事和贾蓉所说的方子相关,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忙不迭催促袁伯去他家找他娘。
袁伯应诺远去,随后沈若虚几人亦登上马车,驶出了国子监街,前往沈若安兄弟家中。
大概半个时辰后,国子监里的人几乎全离开了,偌大的地方显得格外静谧。
在屋里磨磨蹭蹭了大半天的贾蓉,这时候,终于也步出了国子监。
贾蓉换下了书生服,穿着一袭锦袍,叫游隼施了一层幻术在他的脸上。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一个面目平凡的富家公子。
哪怕是熟人和他面对面撞上了,也绝不会联想到贾蓉。
国子监的学子数千人,门房顶多只眼熟几十个,余下的在他们眼中均是陌生的。
是以,当贾蓉顶着一副新面貌出去,守在大门两侧的看门人仅仅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了。半点没发现,这张脸不属于国子监内的任何一个人。
从街道拐入了无人的胡同里,贾蓉再出现在人前,身边已然多出了一个“人”。
游隼同样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雇了一辆马车,领着贾蓉前往最近的一家店铺。
为了突出首度亮相的震撼,施工前,贾蓉特地命游隼叫工匠用围布围起了店铺的四面八方,不给人提前看见用超前材料装修的铺子。
围布周围有专人盯着,周围或者经过的百姓就算心中好奇,也不被允许靠近。
恰在今日,这间进行了大修整的商铺全面完工。
当游隼和贾蓉亮出了身份,从小门进去的时候,一群工匠正站在一块儿,心迷神醉地看着用自己的双手装点而成的“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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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店铺地面铺上了平整的花案瓷砖,几块一组合, 恰好组合成了大朵大朵盛放的芙蓉花。砖面有柔滑有光泽, 甚至能倒映人的影子, 仿佛打了蜡一般。
工匠们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不敢用力, 生怕踩碎弄脏了这宝贝。
又看那墙壁上,涂的雪白雪白的,每一面贴着一张丈宽长, 上有翠绿娇羞荷花的立体墙纸。
一屋子的夏莲姿态各异, 万绿丛中的朵朵花红, 仿佛娇羞的少女脸上的红晕,无限引人遐想。
每一根枝干, 每一朵花儿, 每一篇叶子, 甚至是那花瓣上要落不落的露珠, 荷叶上小巧的青蛙,皆可伸手触摸到轮廓, 可谓是栩栩如生。
再说那一排排整齐摆放着桌椅。
桌子是莲花形的, 座椅是体型小许多的荷叶形, 由一条茎干支撑着, 玉润细腻, 看起来像是烧出来的瓷,但实际是什么做成的,工匠们半点看不出。
一张莲花桌, 由四张荷叶众星捧月围在正中间。每张桌子和桌子之间,用工匠不认识的藤蔓隔开,每一排桌的中间空出一条笔直的过道。
人一进来,便犹如置身在了满是清甜荷香的芙蓉仙池,徜徉在一片碧绿与粉红的海洋里。
于这酷暑盛夏天里,仅需两只眼睛看着,工匠们的心理上就已感受到了凉意,仿佛这热火天也不再那么难捱了。
面对街道的整一面,包括进出的大门,一水晶莹剔透的琉璃。
这般大块的琉璃,找不出一丝杂色,质地无可挑剔。找专人估值,百万两银子都是少的。拿出去到拍卖场走一遭,全京城王孙贵族准都去争抢。
其中一个工匠,伸出手掌小心再小心地触摸着玻璃面。感受到了冰凉、光滑,激动之下,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琉璃墙确实贵重无比,不过所有的工匠,统一认为店铺里的另一样东西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那便是梁顶上悬挂着的琉璃莲花吊灯,几人合抱那般大。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花瓣处的琉璃由粉至白完美过渡,绝世稀罕,美得如梦似幻,令人见之疯狂。
工匠们唯一觉得奇怪的是,这粉莲吊灯没有装灯油或蜡烛,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点亮的。
这间刚整完了容的店铺,集新奇、梦幻、精美、华贵、雅致于一体,别具一格。
可以预见,当正式开张亮相的那一天,绝对会引发出一场巨大的浪潮。
赞叹地欣赏着面前当世罕有的建筑,工匠们低头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只要一想到,完成品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功劳在,就激动的不能自已。
与此同时,他们不禁纷纷猜度,这商铺背后的真正主人是哪位皇亲国戚或者豪富,如此大的手笔,竟然用到了一家卖东西的铺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