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察了一下那人的神情,确定对方还在熟睡之后,轻轻地展开那人的手掌,反手握了上去。
此时还处于炎热的夏天,飞机上的空调硬生生地把温度降低了一大截,让人感受到阵阵的凉意,汪东城的手掌却传来丝丝温度,通过手掌的重合传递到唐禹哲的手中,让握着手的人不自觉地更加握紧了一些。
唐禹哲低着头,看着他的右手反扣着汪东城的左手,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仿佛这样握着,这样紧紧地握着,就可以牵着那人的手。
一生一世。
看着坐在身旁的那个人低着头,黑色的短发朝向自己,汪东城完全看不见唐禹哲的表情。他只能感受到左手传来的被紧紧握住的感觉。
早在唐禹哲再次抬起汪东城的左手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已经有一些被惊醒了,更何况是之后唐禹哲情不自禁的紧握。
但是汪东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抽出手掌,只是一直维持着睁开眼睛时的姿势,有些发愣似的看着唐禹哲的头发。
许骅手中拿着剧本从座位上起身,似是有什么剧本上的事情需要解决,刚转过身来想走向两人的方向,却在看向唐禹哲和汪东城所在的方向之后倏地转回了身,望向正在解开安全带准备去卫生间的梁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着剧本走向了梁湘。
汪东城和唐禹哲本就坐在梁湘的前面,梁湘只有站起来的时候方才能够看到两人的动作,但此时许骅所处的位置,正好完完全全挡住了梁湘的视线。两人对着剧本说了几句,梁湘便起身走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向。站在走道上的许骅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仍是僵着动作的两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直接拿着剧本开始对着坐在梁湘身旁的女演员说话。
知道梁湘再次坐了下来,许骅同梁湘和她身旁的女演员再说了几句话,方才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飞机的轰鸣声不断地响彻在唐禹哲的耳边,这个低着头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许骅的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紧握着的两只手,与周边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
汪东城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唐禹哲对着他的一头黑发。唐禹哲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交织着的两只手。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飞机倏地颠簸了一下。
唐禹哲如梦初醒一般,瞬间将右手从那人的手掌出抽离出来。随即他便意识到了方才甩得过于用力,抬起头,想要看看那人醒了没有。
却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一双略显呆滞还带着一丝疑惑的双眼。
他眨了眨眼睛,足足愣了三秒钟,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烧红了脸的男人吓了一跳,瞬间急的想要站起来逃离现场。
才刚起身,就被还扣着的安全带拉回了座位。他更加急了起来,动作僵硬而又快速地打开了安全带。“我……我去一下卫生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现在开始降落,请您坐在座位上,扣好安全带。飞机上的洗手间将停止使用,感谢您的配合。”
飞机上的广播还是播放着同样内容的英文,唐禹哲颓然地坐在座位上,侧着头看着走道,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反应过来的汪东城。
忐忑地等待着那个人的质问,唐禹哲却始终没有听到身旁传来一句话。
他身侧的那人好像并没有在意唐禹哲此时的举动,只是举起左手放在眼前,不停地盯着自己的左手,似乎是在思考这什么。
他们这次的航班是从台北飞往厦门的转机,全程也就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也没有留给他们多少僵持的时间,飞机就已经到达了机场。他们剧组所有的人坐的都是头等舱,自然不需要等待多久,机组工作人员一说可以下机,唐禹哲就立即拿起行李走了出去,丝毫没有任何的拖沓。
他们此次最先的拍摄地点是在武夷山,厦门只是一个转折点,没过多久就需要转机。两个航班之间的时间并没有相差多少,唐禹哲在转机的过程中一直和苏念说着话,一眼都不敢往汪东城的方向看,上了机更是坐的离汪东城远远的,到了武夷山之后唐禹哲更是抱着鸵鸟心态能躲就躲,一路上也没有和汪东城有过任何的接触。
汪东城却没有唐禹哲这般躲躲闪闪的举动,只是心不在焉地赶着路,带着满脸的疑惑。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到了旅馆。
汪东城一门心思似乎都不在赶路上,下了车到宾馆拿房卡的时候走得最慢,唐禹哲倒是一下车就从接待方那边拿了他的房卡就紧赶慢赶地回了房间。
直到放下行李,唐禹哲看了看眼前的两张床,有些疑惑,却还是因为一路上成功地没和汪东城有过任何接触而松了一口气。
刚想整理一下行李洗个澡,门口却传来了房卡刷过的声音。
——随即汪东城右手拖着行李箱左手握着门把,十分自然地开门走了进来。
第25章 Chapter 25
Chapter 25
汪东城似乎还是处于飞机上就开始的心不在焉的状态,开门进来以后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蹲在行李箱面前已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唐禹哲。
他只是拖着行李箱低着头走了进来,房间的门没有了人力的搀扶自然地关了起来,传来一阵关门的碰撞声。
直到低着头的汪东城走到唐禹哲的行李箱跟前,方才发现在一旁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好一会的唐禹哲。
汪东城显然同唐禹哲一般,没有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阿阮……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罢,他似乎察觉到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又改口道:“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没想到,哈,没想到我们被分到同一间房。”
听到汪东城的话,唐禹哲自然没有继续蹲在那里僵着,尴尬地笑了笑,站了起来。他说:“可能我们以前都是住一起,我们这次没交代他们就默认了。我现在就去找接待处再开过一间。”
说着就拎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绕过汪东城往门口走去。
汪东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唐禹哲左手握上门把的时候,汪东城却忽然叫住了他。“阿阮!”
唐禹哲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汪东城,却在对上对方的双眼之后瞬间低下了头,“怎么了?”
汪东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倒在专门放行李箱的地方,走到了唐禹哲面前,把他的行李箱从他手中抢了过来,朝房内拖去。
“不用那么麻烦了,反正以前都是住在一起的。”把两个同款不同色的行李箱整齐地摆放在一起,汪东城转过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唐禹哲。
“……好。”十年的时光总是无法改变一些事情,唐禹哲依然还是那个无法拒绝汪东城的唐禹哲。即便是明知道之前的举动都被汪东城看在眼里,即便他此刻十分不想面对这个人。
汪东城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继续看着走过来的唐禹哲。直到唐禹哲站在他的身边,打开行李箱的时候,汪东城倏地说道:“阿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声音很轻,但足以让站在他身边的唐禹哲听到。
“当然可以啊。”唐禹哲低着头,把行李箱中叠好的衣服拿出来,放进房间的衣柜里。他们要在这里拍摄挺长的时间,自然要住很久,东西当然不可能都放在箱子里。
得到唐禹哲的答复,汪东城犹豫了一会,看着正在放衣服的唐禹哲,终是开口道:“阿阮,你……为什么喜欢我?”
唐禹哲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汪东城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良久,唐禹哲方才继续手中的动作。他并没有看向汪东城,只是便整理着衣柜便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喜欢……就是喜欢,还能有什么理由。”
汪东城自然感受到了语气中的闪躲,不依不饶道:“为什么?”
手中的衣物都已然被整齐地放置到了衣架中,唐禹哲转身,想要从行李箱中拿出其他的东西。
可一转身,唐禹哲方才意识到汪东城还站在那里,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
人们总是喜欢把秘密埋藏在心中,并且总是自我认为着他们会把秘密永远地埋藏在心底,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诉诸于口,却经常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只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刺激而倾吐出原本认为根本不会说出口的事情。
唐禹哲看着汪东城的脸庞,那个男人坚定地看着他,固执地想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在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为什么不说呢。
这段感情在十年前生根发芽,酝酿了十年的岁月,埋藏了十年的光阴,又怎么会甘于被永远地丢弃在深渊中,得不到一点的阳光,连仅有的一点为人所知的权利都失去。
即便注定得不到回答,他也应该让那段感情的寄托者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一段怎样的感情。既然汪东城已经知道了他的奢望,何必不干干脆脆地——让那个人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我……我也无法准确地说明为什么会喜欢你。”他走上前,环抱住了杵在那里的汪东城。
汪东城没有推开他。
他把下巴靠在汪东城的肩膀上,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我是真真切切喜欢着你的。喜欢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出现的大喇喇的笑容,喜欢你就算一句话不说都会让我变得开心的感觉。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不是爱,这只是对一个对我处处照顾时时刻刻陪伴我的人的依靠。可是后来啊……”
他顿了顿,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他轻轻地笑了笑,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我开始发现感情随着时间的变化已经变质,一天一天,一天一天地渐渐发现,原来我有喜欢的人了。”
语罢,他刚想放开他的双手,却倏地感受到对方环抱过来的双手,随着而来的还有那个人语气十分严肃的声音:“阿阮,就在之前在飞机上,你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或许我也是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汪东城很明显地感觉到抱着的那个人身体僵了一下。
随即松开了双手,推开了他。
唐禹哲后退了一步,正式着汪东城,他说:“大东,这句话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说出来的。”
“在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之前,你首先应该明白,兄弟和情人是不一样的。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我想要的回答,但我不希望你给我的回答只是因为一时的迷茫。你应该认真地想清楚,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兄弟。当然,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他鼓励似地冲着汪东城笑了一下,“我先去洗澡了。”
随即转身拿起带来的洗漱用品,走进了浴室。独留汪东城一个人站在那里。
没有人可以在喜欢的人对自己说出喜欢的时候波澜不惊,唐禹哲自然也做不到。在汪东城说出喜欢你的那一刻,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停滞。
毕竟是已经认定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在上一刻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这十年来最梦寐以求的就是汪东城的一句“喜欢你”。
但随着而来的就是他的理性。除了对方的母亲,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他更了解汪东城。这个人就算在工作上再耀眼再有野心,在感情上也是一根筋。在得知最好的兄弟喜欢着自己,委婉地决绝了对方,却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汪东城一定会产生一些困惑和怜悯。
会让汪东城觉得也许唐禹哲并不只是兄弟的困惑和怜悯。
所以他想要让汪东城能够想明白,汪东城对他,究竟是兄弟之情,还是如同他一般的爱情。
在浴室中洗澡的时候,明明是自己一直以来十分害怕的坦言,但唐禹哲却感受到了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轻松。尽管之前就已经跟汪东城表达过他的感情,但独独这一次,是毫无保留,不留余地地直接倾诉。这份感情压抑了他十年的时光,最终在上一刻得到了纾解。
洗完澡,唐禹哲披着浴袍走出了浴室。看了眼正坐在床边思考的汪东城,唐禹哲没有去打扰那人的出神,而是继续着刚才还未结束的工作,从行李箱中拿出各式各样的东西整理,十分简洁地摆放在应该摆放的地方。
待到整理完了自己的行李,唐禹哲看了看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没有任何变化的汪东城,想着也不知道这个呆子会出神多久。
他走到汪东城的行李箱面前,打开箱子,决定也把汪东城的行李整理收拾好。
随即唐禹哲看到了半箱子的手办玩具。
第26章 Chapter 26
Chapter 26
天险峡,碧落阁。
身着黑衣的少年侠客倏地一拉缰绳,停在了铭刻着天险峡三字的石碑之前。石碑之后,满目荒凉,尽是飞沙走石,无数的巨石耸立在狭长的峡谷中。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停在那里,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紧紧跟随着他整整两日的钱尹言道:“天险峡阵法机关无数,一进天险峡,一步为暗箭,两步为天险,三步为生死,钱公子请慎重。”
钱尹言却仍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潇洒的笑容带着三分浑然天成的傲气,“赵兄是碧落阁的黄泉杀手?”
语气中满满的随意,似是对少年的警告毫不在意。
少年不语,只是起身下马,径直走过了石碑所标志的界限,丝毫不惧江湖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三步定生死。他左手执着剑,右手握着剑柄,双眼紧闭,表情凝重地跨出一步又一步,步步曲折却又暗藏玄机,完美地契合着峡谷中巧夺天工的天险大阵。
近乎过了一个时辰,少年侠客方才停下脚步,缓缓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