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亚仰天长啸,同样都是酒鬼,你把酒藏起来了自己也喝不到,为什么一定要互相伤害呢——直到他闻到了汉克身上的酒味,立刻就明白这厮是背着自己去酒吧了,气的手撸狗的手一抖,不小心拔下了几根相扑的狗毛,被大狗委屈巴巴的汪了一声。
他完全想错了,哪来的互相伤害,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折磨。
于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乔舒亚在沉默中爆发了。
一个难得有阳光的上午,天天下雨的底特律终于稍微放晴了,但汉克的心情却晴转暴雨,因为他又接到了异常仿生人的案子。
“见鬼!底特律一定就只有我一个警察了。”汉克暴躁的穿上了外套,气呼呼的往外走。“什么破事都要我来处理!”
“这次又是怎么了?”乔舒亚躺在沙发上,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碰过违禁品的他气息奄奄。
“一个中年男子报警说他家的保姆仿生人拐走了女儿。”汉克一边开门一边说道。“这些仿生人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发疯……”
汉克的声音戛然而止,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关上的瞬间,刚才还在装死的乔舒亚立刻就蹦了起来。
没有了来自汉克的威胁的乔舒亚顿时觉得自己分分钟能上天,他走到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发型,然后施施然的走到客厅里最后撸了一把相扑,找了只笔给汉克留了张便签,笑眯眯的走到玄关处打开门,离开了汉克的家。
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对从小就叛逆的乔舒亚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何况这还不能算他家,就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想到这里,乔舒亚突然心虚了一下,觉得有点对不起汉克。两人之间虽然一直都是以忘年交的朋友身份相处,但有时候乔舒亚会觉得,汉克真的有点像他的父亲。
老傲娇嘴上不说,但其实对他真的很好。
不过乔舒亚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一直在汉克家住下去显然不是他的风格,他可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随便坐上了一辆公交车,乔舒亚坐在窗户边看着底特律街头的风景。
公交从郊区驶入了市中心,一栋栋摩天大厦林立于蓝天之下,仿生人的广告在大屏幕上反复播放着。路旁的仿生人工人不知疲倦的日夜劳作,车辆在道路上飞速行驶而又井然有序,失业的人们也走上街头,在街角乞讨或是游荡,神情萎靡颓废,双目无神,明明是人类,却和那些劳作的仿生人一样像是没有了灵魂,仿佛这个时代并不是在进步,而是在倒退。
乔舒亚的头靠在玻璃窗上,闭上了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那时他只有八岁。
那时没有仿生人,无人驾驶技术也没有这么普及。虽然没有现在这样方便,但大家却也过得挺不错,犯罪率没有现在这样高,失业率也保持在一个正常水准,至少社会安稳。乔舒亚想起自己每次出去打架之后鼻青脸肿,都是他的父亲开着车把他接回家,一路上虽然骂骂咧咧的,但其中的关心和焦急却怎么也隐藏不住,只是当时年少的乔舒亚听不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和他的父亲顶嘴。
后来他的父亲去世,乔舒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洛杉矶的家,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雇佣兵,摸爬滚打了数年后,因为军用仿生人的大量投入使用,他们这种传统的雇佣兵因为要价过高而被舍弃。尽管那些军用仿生人对乔舒亚来说,不过是两三下就可以拆掉的废铁。
乔舒亚得知了这些事情后,没有理会那些义愤填膺的同僚,而是再一次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队伍,带着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四处流浪。
也正是在他刚刚退出雇佣兵队伍不久后,他就遇见了汉克——这个当时冲锋在扫荡红冰第一线的优秀警探,并在汉克和毒贩子战斗的时候顺手帮了他一把。
于是两人就这样认识了,并且发现居然还挺聊得来的,于是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朋友。乔舒亚现在还活着的朋友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而汉克绝对是其中数一数二的。
乔舒亚还没能把他短短二十八年的生平给回忆完,就感觉有个人正在靠近他。对陌生人的接近极为敏感的乔舒亚立刻警觉的睁开了眼,一眼就看见了公交车司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可怜的司机在撞上乔舒亚凶巴巴的延伸后尴尬无比的停下了脚步,有些磕碰结巴地说道:“先生,我们到终点站了。”
终点站?
乔舒亚往窗外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他向着司机点了点头,慢吞吞的走下了公交车。
这里是个十字路口,乔舒亚在看到一栋颇为老旧的房子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很眼熟了。
这就是他自己在底特律买下来的一栋二手房——也就是他第一次遇见康纳的地方。这栋房子的售价非常低廉,但相对的也十分的陈旧,家具设施也非常简陋,堪称是破破烂烂,一般人都绝对不想住进去的那种。
乔舒亚对此倒是无所谓,这个地方在底特律算是比较偏僻的郊区,非常安静,没人打扰,自由得很,旁边的公共设施也非常齐全,相当方便。
不过一个逃脱了主人家庭的异常仿生人的闯入打破了乔舒亚短暂的平静生活,使这个对高新科技完全不感兴趣的家伙开始和仿生人打起交道来。
乔舒亚想到自己放在老房子里面的个人私藏,心情大好,吹了个口哨,脚步轻快的向着房子走了过去。
他推开了院子的门,走到屋前的一棵树下摸了摸,从土堆里面摸出了一把备用的钥匙。他走到门前,正想开门,目光随意的扫了一眼门把手,开门的动作顿住了。
他眯起眼睛,伸手摸了一下门把手,上面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也没有。门前的木地板上也有着杂乱的脚印,按大小来看明显不是乔舒亚自己的,这些脚印大小不一,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小孩。
小孩?
本以为是有小偷强闯私宅的乔舒亚皱了皱眉,除非是侏儒,不然成年人的脚印不可能这么小。
或许他想错了,这些只是邻居来拜访留下的痕迹而已。
想到这里,乔舒亚便放宽了心,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门被推开时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乔舒亚本以为自己会看到被扔的乱七八糟的酒瓶和烟头,但并没有,屋内很干净整洁,连酒味都淡到几乎闻不出来。温度比外面也高上不少,像是之前开过暖气。
乔舒亚站在门口挑了挑眉,这房子果然被人闯进来过。他的房子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少,不仅没丢东西,还被收拾打扫了一下屋子。
会有谁这么好心?田螺姑娘?
乔舒亚有些疑惑的走进了屋子里,四处扫视了一下。他一眼就看见了地板上的那个被他踹出一个洞的地方,地板下面是个很隐蔽的储藏室,乔舒亚买来的酒都放在下面,几周前康纳来追捕异常仿生人的时候,约翰就是被乔舒亚给扔进储藏室里面躲着的。
那个洞现在已经被填不上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块大木板盖在上面,至少看起来不那么残破了。
乔舒亚面无表情的走到那块木板前,用脚尖将木板踢开,露出了那个被他一脚踩塌的洞口。下面的空间其实还挺大的,但因为没有光源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乔舒亚也没多想,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个打火机就直接跳了下去。
一落地他就觉察出不对劲。
打火机被他“啪”得一声点燃了,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以及一把指着他的小刀。刀面反射着火光,在乔舒亚的眼前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人类……人类!”一个听起来有些神经质的声音响了起来。“走开,不要伤害雷夫和他的朋友们!”
乔舒亚举起了打火机,照亮了眼前这个自称雷夫的人的模样。即使是看惯了各种疤痕的乔舒亚,在见到雷夫的时候也略微一惊,这明显是个仿生人,他的左半边脸被破坏的面目全非,因仿生人特有的生物结构而呈现出裂痕一样的伤疤,泛着深蓝色的内部构造在微弱的火光中看起来颇为狰狞可怖。他额角的LED灯闪烁着极为危险的红光,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显示出这个仿生人的内心也在恐惧着。
乔舒亚不太喜欢被人用刀指着,他没有拿打火机的那只手极快的扬起,自下而上准确击中了雷夫的手腕,小刀脱手而出,向上飞去。雷夫被乔舒亚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那把刀在空中失去了动力,因引力的作用开始下落。乔舒亚头也不抬,随手一抓,准确的握住了刀柄。
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雷夫吓到了,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别……别伤害雷夫……”
小可怜的模样让乔舒亚忍不住笑了出来:“先生,这里是我家,你闯进我家却说我伤害你?”
“乔舒亚?”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黑暗中冒出一个蓝色的LED灯光环,乔舒亚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约翰?”
“真的是你!”约翰激动的跑到了乔舒亚的面前,火光在他露出惊喜之色的脸上跳动着。“嘿,雷夫,别害怕,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帮过我的人类。”
说完他又向着一片黑暗的储藏室深处喊道:“嘿,卡拉,爱丽丝,没事的,别担心,不是来抓你们的!不用躲着了!”
乔舒亚一听约翰报出来的名字,顿时觉得头大:“你们这他妈到底有多少人?”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所有人都从储藏室里面爬了出来,站在客厅里面大眼瞪小眼。
乔舒亚二话不说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仿生人们。
两个男性仿生人,一个女性仿生人和……和一个孩子?
除了约翰,其他的三人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名叫卡拉的女性仿生人的姿势明显是在保护着她身边的小女孩,神色也颇为紧张,发现乔舒亚在看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抱歉,先生,我们只是借住一晚,没有任何恶意……”
乔舒亚看着她和那个名叫爱丽丝的孩子,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陷入沉思的模样落进精神紧绷的几人眼中,顿时让他们更紧张了。
唯一一个还算轻松的就是约翰了,他见乔舒亚没说话,便插话道:“雷夫、卡拉和爱丽丝是上次我逃走之后遇见的,他们住在一个废弃房屋里面,那里太冷太潮湿了,对孩子不好,所以我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对不起,乔舒亚,我……”
乔舒亚觉得很无语:“你还知道这是我的房子?你他妈是不是把我这当公共厕所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一句话怼得约翰怔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的低下了头:“对……对不起。”
乔舒亚叹了口气,他最见不得别人这幅委屈的模样,好像错的都是自己一样,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没事,反正我也不住这里,随你们折腾吧。”只要不动他的个人收藏就行。
约翰松了口气,他有点担心乔舒亚会因此把他赶出去,但显然这个人类和他想象的一样温和善良——如果让乔舒亚知道约翰心里是怎么想的,估计会现场演示一下“温和善良”的反义词。
乔舒亚走到爱丽丝的面前,看着小女孩柔嫩的脸,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温柔的笑容:“冷吗?要不要把暖气打开?”
底特律的温度已经快要下降到零度了,体质弱一点的孩子恐怕很容易生病。
爱丽丝怯生生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对方身上有一种让她本能的畏惧的气质,像是野兽一样锐利和凶猛。虽然对方尽可能把这种气质给收了起来,但依然会在无意间流露出来,这让爱丽丝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无助的猎物。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很灵敏的。
卡拉注意到爱丽丝的恐惧,将爱丽丝抱进了怀里,有些歉意的对乔舒亚说道:“抱歉,先生……她可能有些害怕。”
“没事,没事。”乔舒亚其实很喜欢软软小小的女孩子,但正常情况下他都不怎么受这种小萝莉的欢迎,所以对于爱丽丝的恐惧也不感到意外。“为什么你们会……无家可归?”
“因为……”卡拉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她看了一眼爱丽丝,要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乔舒亚。这个人类她们毕竟是第一次接触,爱丽丝对他甚至有些抵触,再加上房子里洒的到处都是的仿生人蓝血,虽然这些蓝血已经蒸发了,但仿生人依然能看见,这让卡拉对眼前这个人类的信任值降到了一个较低的水准。
“因为人类伤害雷夫,所以他就逃了出来。”倒是一旁的雷夫回答了乔舒亚的问题。“请你不要伤害雷夫……雷夫很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看着雷夫可怜兮兮的样子,乔舒亚无奈的笑了笑。“事实上,我很愿意帮你们。”
可能是因为康纳的原因,乔舒亚对异常仿生人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他发现仿生人的心思都很单纯,不管是异常仿生人还是正常仿生人,他们不像人类那样变化无常且充满阴暗面,这也是乔舒亚愿意帮忙的原因。
毕竟没有什么能阻止一个人追求自由和幸福,哪怕这个人是仿生人。
或许他的笑容有着莫名的感染力,卡拉也渐渐放下了心防,告诉了乔舒亚发生在她和爱丽丝之间的事情。乔舒亚听完之后莫名有些暴躁起来,家暴和虐童——这绝对是能在“乔舒亚最痛恨的罪行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事情,光是听着卡拉平静的描述,他都想提着把刀去把那个名叫陶德的男人的命根子给剁了。他深吸了一口烟,憋着心里的一团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