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嘻皮笑脸,乐呵呵的答话,刺青男爆出一阵笑声,高声叫好。
杂毛男狞笑起来,目光阴邪:“这黑吃黑的事儿,那大富豪猪油蒙心,带着人在身边挡死,还偷偷雇了咱们来掀他俩家底,看到好东西就带走,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全是下三滥的家伙。一个不测风云,他们怕是钱财没了,命也没了。”
“管他呢,有钱赚就好。他要什么?长老鼠尾巴的兔子皮是吧?”
“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哈哈哈……他疯了吧。”
……
三人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许是看着没人,放松了警戒,话题一路歪到了女人身上。
刺青男忽然抬头,邱非心里一紧,急忙缩到墙后,心头噗通直跳,手上却摸索着,握紧了他带在身边的矛。
这杆矛,已经不是他在部落时用的了,是苏沐秋维修机甲时,为测试工厂机具性能,削了些矿石跟金属,抽空帮他量身打造的一把。邱非一直带着晨练和跑圈。
他深吸口气,躬着腰,悄声无息的下了楼。
那三人撞了几下紧锁的宿舍楼大门,没撞开,看来门里头真有人换了锁。
“老二,现在咋办?”刺青男愣愣地问。
杂毛头收回目光,下巴一抬,“蠢,门不走,当然是走窗,你傻逼吗?”
“哦哦哦……”
当时完整的玻璃窗全优先供给了工厂,宿舍楼的一二层次之,至于三楼,那是一扇也没有了。不过这三人当然不可能看三楼没有窗,就辛辛苦苦地爬到三楼翻进去,矮个子随便捡了石块远远一扔,玻璃窗咣的应声碎裂,落了一地玻璃渣子。几人踩过玻璃渣,轻松无比地跨进屋里。
宿舍楼的一层是生活区域,没多少东西,就是最初建设时不晓得打算作什么用途,除大厅外,其余空间设置的弯弯绕绕。
三人没想过这破工厂有人能接通了电,因此根本没动过开灯的念头,破窗而入后摸黑走了一会,找到了近期有人居住的迹象。
刺青男推开几套挂在架上通风的工人制服,捏着鼻子喊:“好臭……!这是被臭虫蛀过了吗?怎么不扔掉?”
他胡乱拨着架子,上头挂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连熏肉干什么的都有,刺青男脑回路简单,胆大不怕死,扯了一条嚼进嘴哩,登时被咸个半死。他苦着舌头,继续翻,发现除了区隔开来通风的工人制服,边上还晒了几套,清爽的肥皂香闻着还挺好。
尤其最角落的两套衣服,一件白的,严谨肃正装饰精细,就像面见国家领导会穿的;另一套黑的,造型古怪,宽肩窄腰质地弹性,几条纹饰交错。就这两套格外好看,刺青头美滋滋地拿到身上比划了下,尴尬地察觉到不仅是腿不够长裤管拖地的问题,他已经不算胖了,腰围仍是差了两圈。
“偷的吧……哪间店偷来的,下回我也去。”刺青男嘀咕,放弃带走这两套穿不上的衣服,想了想又倒退几步,顺了枚银质钮扣带走。
“二哥,这里有几张椅子!”矮个子探头叫换,“看着像餐桌,铺了张桌巾呢,空酒瓶里还插了几朵小蓝花,摆得有模有样的。游民也过的这么穷讲究?”
“这种无聊的发现就别叫我了!”
杂毛头斥责,矮个子一缩肩膀,又回去厨房里东翻西找:“唷,还有鸡蛋跟面包啊!嗯唔唔……”
“找他们的房间,仓库,保险柜,杂物篮甚至烂报纸底下,鬼知道他们会把东西藏在哪里?全都要翻,不许漏掉任何地方,听到没有?”杂毛头喊,另外两人忙应了声知道,但不难猜到,他们又在什么无聊的地方偷些一枚半枚的硬币,吃人剩下的粮食。
杂毛头冷哼一声,不悦地暗骂两句,转身独自朝里走去,摸到了楼梯边。
楼梯下有个橱柜,杂毛头正要拉开检查,忽然听见吱哑一声,他机警抬头,陈旧腐蚀的木制楼梯上,却空无一人。
楼梯尽头的二楼黑洞洞的,像是会跑出些什么,令人格外心慌。
杂毛头皱眉,放弃了橱柜,警惕地握着扶手一步步向上,直盯着楼梯深处,待他跨上第六阶时,突然小腿肚剧痛袭来,他登时惨叫一声,滚下楼梯!
视线天旋地转,这瞬息之际,他从楼梯扶手间的缝隙,瞥见一杆染着鲜血的短矛,以及其后一双年幼却冷静谨慎的眼眸,眼底映出的银亮矛光。
杂毛头碰的一声,重重摔上了阶梯,腰椎让阶梯边角猛磕了一下,他浑身一麻,忽然失去了腰际以下的所有知觉。
“老二!发生什么事啊?!……”“二哥怎么了!……”
另外两人匆匆跑出,登时被杂毛头扭曲成怪异角度的肢体给惊的满脸苍白,褪了血色。
那柄银矛穿过杂毛头的小腿肚时,不知是力道控制不好,抑或矛尖太过锐利,一下刺穿过去,那瞬间隐在暗处的攻击者想将矛抽回,而杂毛头不稳摔下,这一扯竟是硬生生导致他的腿卡在扶手缝隙间,小腿当场摔折成了两节。
“看……看个屁!还不快把老子扶起来?!”杂毛头咬紧牙大喊。
两人连忙把他带离阶梯,刺青头手足无措,而矮个子不敢看这鲜血淋漓的场面,两人动作轻手轻脚,慢的可以,杂毛头又骂:“艹了,赶紧的,我腰以下暂时没感觉,不会痛,你们把我搁着,快去追那死小孩!”
“小……小孩?”
“对。”杂毛头瞪着楼梯下敞开的橱柜门,如今里头空无一物,“他拿着一根矛还是长枪那类的鬼玩意儿……追他回来!!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的我**……”
杂毛头连续不断地骂脏声中,刺青男和矮个子急忙拔出枪追出,跑了几步,却脚下一绊,摔个正脸着地鲜血直流。两人爬起一看,竟是走廊上被人卡了截木棍,光线不足,直让两人差点摔个头破血流。
刺青男目光阴狠起来,抬手便是对空鸣了几枪!
砰!砰砰!
一楼天花板留下几枚弹孔,刺鼻硝烟味长久不散,弯弯绕绕的走廊深处没有任何声息。
“走,无论是谁在这里扔了截棍子,我们都要抓到。”刺青男一提木棍,手一挥砸碎了玻璃窗,朝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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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趁着三人没注意,从楼梯另一侧抓着扶手攀上,无声无息钻回二楼的邱非,心脏仍在剧烈狂跳。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能够清晰无比地听到重伤的杂毛头花样百出的咒骂,话里夹杂许多他听不懂的粗俗词汇以及残虐手段,而另外两位同夥拿着木棍与枪乱砸乱闹的声响,逐渐越过他正下方,朝一楼深处响去。
邱非却不是因害怕而心跳加快。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对人类出手攻击。一击得手的瞬间,他冷静地按照叶修曾经的指导,大胆地藏在别人眼里最不可能的地方躲人的地方──楼梯背面,接着在距离三人不到几尺远的距离,爬到了楼上。
他们果然也没找上来,而是拿着枪,咒骂着朝一楼里边追去。
攻击人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远比起兽类或动物,尤其那人还摔的格外惨烈,邱非爬回二楼的时候,亲眼看着他两位同伴将那小腿肚血肉外翻,白骨岔出的男人拉到旁边,拖着满地血迹。
人类可以流出这么多血,并且这么脆弱,直到现在,他手里仍黏糊糊地沾着血。邱非的掌心隐隐发颤。
但与此同时,这一次的成功顺利,带给了邱非完全不同的情绪--他手脚发汗,体内奔流滚烫的血液彷佛能顺着五指,将手中紧握的银矛点燃,烧出火光。
--他成功击退了一个人,守住了二楼。
真正重要的东西,图纸,零件……全都在二楼!
他击退的人甚至比他高,比他强壮,手臂是他的大腿粗。
尽管这是一次出奇不易的偷袭,但是打生存游戏时,苏沐秋曾对他说过:“只要时机恰当、有用、并达成了目的,偷袭?不不不,这叫‘发现机会,把握机会,利用机会’,是‘战术性胜利’”……接着他派邱非出去当诱饵,拉走叶修的注意力,自己则躲在后头,抓着布偶熊虎视眈眈。
想起这些回忆,邱非不由笑了一下,心跳回缓。
他终于不再是被人塞进树洞无能为力的婴孩,可以守护重要的人事物。
邱非心底有个逐渐变大、变强的细语声,不断重复着:
我愿竭尽全力。
他稳住情绪,目光坚定地抓起矛,将那咒骂不止的声音扔在脑后,向二楼另一端跑去。他记得很清楚,连通道旁边有道狭窄的铁梯,可以下到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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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男与矮个子两人手里拿着枪,但明显枪枝对他们来说较为陌生,另一只手里拿着木棍,在一楼吭吭匡匡地乱敲。
“出来!你这……”
刺青男大吼,手一挥,铁棍再度撞开了一扇门,里头空空荡荡,仅有一阵扬起的灰尘。
矮个子皱眉:“弄伤二哥的那个小鬼,不会逃跑了吧?这一带倒闭的工厂很多,藏了一堆游民乞丐,什么样的人都有……”
“不会,他既然选择在这屋子里攻击了人,而不是一听见声音就直接跑走,那他肯定还在里头等着咱们。”刺青男啧声,烦躁地扫视周遭,“到底藏……”
“大哥!在那里!”矮个子看到一闪而逝的银光,指着走廊尽头一座窄铁梯尖声叫道。
两人大步奔去,二话不说朝黑洞洞的走楼尽头连开几枪,炸出一阵碎裂声响。待两人跑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块被子弹炸成四分五裂的碎玻璃。
“没事在这种地方放破玻璃,这是什么毛病?!”刺青男破口大骂。
矮个子弯腰拾起一块玻璃碎片:“但是玻璃为什么会闪了一下?照理来说,应该会照出咱们啊……除非……”
矮个子心头一紧,猛地转身,但仍是慢了半步,悄如鬼魅的银矛已经挟带极为凌厉的气势刺来!持矛的小孩太矮,这腰身微沉既稳又准的一矛错开了腹部,直直扎入了矮个子的大腿。利器入肉翻搅的剧烈疼痛一下让矮个子惨叫出声,手头一软,手中的枪枝登时走火,砰砰砰接连数声枪响,伴随肉体撞地的闷响响起!
“艹!老三?!”
刺青男眼皮狂跳,险险避开了矮个子倒下时走火击出的子弹,惊惶失措地在倒地的矮个子身边蹲下,确认对方尽管不住哆嗦,仍按住大腿血流如注的伤势,便咬牙扭头扫去。
几尺外,一个孩子单手持矛,目光宛如一头小狮子般灼灼燃烧,紧咬着两人的动作。
那小孩的另一只手被意外击发的子弹擦过,鲜血染红了他半边手臂,瘫软在旁。
矮个子倒在地上颤抖不止,失血导致脸色灰败下来,刺青男怒气横生,大步追去,在他踏出第一步时,邱非反应极快地朝拐角奔去,刺青男没有多想便将手里尖锐的铁棍飞掷而出。听见耳后呼啸而来的破风声,邱非当即银矛一闪,“当”的一声击飞了铁棍,却也让刺青男清楚看到了──他接住这击后,整个密不透风的防御姿态有一瞬溃散,持矛的手甚至猛晃了下。
他受伤的是惯用手!
刺青男心中一喜,瞄准邱非持矛的那侧,又是接连几枪:“站住!”
追赶中,晃动太大,他瞄准邱非后心口的几下射击愣是偏到了侧腰,邱非腰间一热,居然又是被擦出了一道灼痕!
疼痛让邱非整个人猛地一歪,险些拐倒。他一瞬也没有停下,按照自己原本盘算好的路线,跑过左弯右拐的生活区域,在一处无路的拐角尽头忽然侧身贴墙,居然利用身形娇小的优势,一下钻过了一道极窄的墙缝,跑回到了空旷的大厅。
“靠!!”狂追半天的刺青男暴躁无比,扒在缝边奋力伸手,一拍子弹,对着邱非开始摇摇晃晃的瘦小身影又是两枪炸响。
劣质枪枝的击发声响如一场小型爆炸,邱非在听见枪响的瞬间便要朝侧边一翻闪避,眼前景物却猛地一晃,子弹擦着耳壳而过,烧的发烫,耳内嗡嗡作响。
血丝淌过颊边,邱非猛转过身,咬紧牙,摸出别在后腰的枪,倚着墙双手持枪,在失血导致的些微晕眩中,第一次在苏沐秋安排的练习以外,扣下板机!
砰!
改装后的格瓦雷手枪,在苏沐秋的说法中,不过是‘威力减弱的光能枪’,随便就能扔给小孩玩,然而这一枪击出,萤蓝色的压缩能量如真正的子弹般,混杂着滋滋电流声,朝墙缝旁探出半边身子的刺青男袭去!
刺青男连忙缩手,能源弹轰的击中距离他原先位置半米外的墙面,硬生生炸碎了一小片砖石。
在他心有余悸而楞神的短短几秒间,邱非粗重起来的呼息声消失,小小的身影重新隐入了黑暗中。
刺青男焦急,深怕又一次陷入被动,脚下狠狠一踹墙面,却是察觉了地面上,一串溜延续而去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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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知道手臂上的个人终端一直在震动,是沐雨橙风发来警告,家里可能出事了,后来这警告变得断断续续,直到毫无声息,不晓得是状况平安解除,抑或是他们到了沐雨橙风的信号网覆盖范围外。
苏沐秋希望是前者,即使他理智明白,信号不通的概率更大。
他没有闲暇去回应紧急通知。
“就是这里了,再过五分钟,我们就会进入大厅。”
尤带着座椅皮套气味的车内,斑驳光影层层叠叠地滑过,富豪观察着苏沐秋和叶修睁大著眼望向车窗外的神情,游刃有余道:
“--欢迎来到女神的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