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秋拽着叶修的手腕叨念,接着将地图叼到嘴里,左手自自然然地一摸一举,“砰”的一声又是一枪开出。几尺外的树干上,一条足有碗口粗,覆盖着羽状鳞片的诡异蟒蛇从树干上滑了下来,蛇躯扭动着,脑袋被轰没了,断裂的身躯正不住扭动,窜着滋滋电流。
“这不是看的挺清楚吗?你不是找藉口吃我豆腐吧!”叶修将蛇尸朝旁一踹,墨绿色的羽鳞跟树叶似的,与环境融为一体。
“射击瞄准靠经验和感觉,视觉反而不是重点。”
苏沐秋随意答到,神情古怪地瞅着叶修,“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有兴趣吃你豆腐的错觉?一个大男人……”
叶修严肃纠正:“咱们帝国可是按第二性征来区分的。假如你抓住的是Omega的手,又凑人那么近,没事还捏人脖子,甭管对方第一性别是男是女,妥妥的就是性骚扰。”
“你不是Alpha吗?我问过你了,你没有回答,原来不是帝国法条不保障Alpha的意思?”苏沐秋正经答道。
叶修深沉叹气,本想回一句“你这样强词夺理耍流氓你妹妹知道吗”,然而这一刻他感觉到,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掌心里慢慢烫了起来,还淌了一点热汗。
他一扭头,就瞧见苏沐秋一副稀松平常的侧脸,以及略略烧红的耳尖。
“苏沐秋同志,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结果你现在心虚了?害羞了?承认你心里怀有不轨企图了?”
“我、我才不是心虚,”苏沐秋不小心咬了下舌头,尴尬地强行辩解,“难道不是你那两位小弟的毛病?非要每分每秒找我碴,说什么……分手啊,趁人之危啊,互相咬过就是伴侣……还有方锐那家伙,成天唠叨那些蠢话……妈蛋,我都被影响了。”
苏沐秋咂嘴,不自在地碰了后颈几个层层叠叠的新鲜咬痕,总感觉指尖有些发烫。
这些天为了赶工搞零件,感觉不到信息素的苏沐秋全以修改零件时的手感顺畅与否做判断,直把叶修当随叫随到的信息素补充剂使唤,强行要求叶修不停啃他。倘若叶修不乐意,苏沐秋就反过来叼住他的后颈──他已经察觉这么干就能大概率激起叶修反咬了。可以说,两人都过了一段物理上牙痒痒的日子。
他专心起来容易忽略别的事,一切庞杂琐事全为主要目标让道,还是睡醒后他晕呼呼地抓着脑袋,松开被他求生本能拉到怀里的叶修,接触到喻文州徘徊在他们俩颈侧的异样目光的刹那,心里一咯噔,那些帝国文化习俗的破事排山倒海地袭来。
叶修失笑:“劝分手?他们是闲着看太多肥皂剧了吗?我亲爹妈都没管过我挑伴侣的事,他们已经开始替我紧张对象合不合适了。”
“……”
“你别理会他们,弟弟妹妹总是对可靠大哥的感情状态特别关心,哎。”叶修大言不惭。
苏沐秋沉默。
叶修等了一会,没等到苏沐秋义愤填膺的吐槽抱怨或其他反应,不解地扭头望去,苏沐秋发梢下的耳朵已经全红透了,握住他手腕的掌心烫得可怕。
“…………你没有反驳我啊?”他说。
“反驳什么?”
苏沐秋动了动唇,低声说道:“你跟我……伴侣的事……”
“……”
叶修一时沉默,掌心里密密麻麻地出了一层薄汗,“咳,我可以抽根烟吗?”
“不行!呛死我了。你最近烟瘾太大了吧?害得我成天吸你二手烟,肺都要黑了。”苏沐秋瞬间表情一换,满脸不爽地质疑。
“你可以不要跟我凑在一起,就不用吸二手烟了。”叶修天真无辜地建议。
“我也可以暴力威胁你不许吸烟。”苏沐秋狞笑。
幼稚吵嘴间,两人忍不住开枪动矛大打出手,可是另一手仍旧抓得死紧,后方目睹全程的黄少天无语问青天,神情苍茫,对另外三人恳求:“怕了,真是怕了,你们谁有耳塞的,快快掏出来借我,调降听觉根本拯救不了……”
方锐闻言,头一低当真开始摸裤兜了,黄少天惊吓,没想到竟然真有人野外求生带着耳塞?岂料方锐在背包里摸了一会,掏出一件物品,结果是望远镜。
他急急忙忙架起望远镜朝前看去,猛拍黄少天的肩膀:“哎黄少!你快替我瞧瞧,前面那东西是什么?!”
黄少天不解望去,而苏沐秋和叶修已经先他们一步上前查看。
一截斜着杵在土里像是树干的东西,表层满是青苔,然而太过笔直了,着实不像自然植物,反倒像根扎入地面的刺。
叶修手里的震荡刃一刮,清除了附着物后,显露出其下的物体。
“这是……”苏沐秋上手摸了摸,沾上腐蚀空洞的锈迹,“……钢筋?”
叶修观察着周围,接着指出一处藤网密布,无处下脚的方向:“我认得这里。朝那走,有地方可以通入裂缝,底下有一处峡谷,还有天然瀑布跟池水……”
“去那个峡谷做什么?玩水看风景?”黄少天问。
苏沐秋朝叶修瞥了眼,得到后者肯定的点头:“我们在那里发现过不少疑似来自帝国的零件碎片。”
经过一番艰困路途,又是趴在地面上钻藤网又是爬过岩洞的,所幸几人身体素质不错,总算没卡在半途,顺利通过了岩洞尽头。
岩缝外,轻柔的微风抚过,喻文州拍开肩头的水渍,朝下一望,登时有些怔愣--一路上他们碰见过不少暗影大陆特有的生物,不过零星稀疏,然而这位于裂缝内的天然峡谷,却聚集了无数奇型异状的生物种族!
巨大的蓝羽鸟类滑翔而去,落下一片阴影,峡谷下方是许多不同物种的兽群,和平居住于此,一缝极窄而高耸的瀑布溅起阵阵水雾,一泓碧绿池水透如琉璃,还有会喷火的犀牛,头生骨角的狼犬,耳朵大如蒲扇的啮齿动物……
喻文州呆愣了好半天才留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回神,察觉除了苏沐秋和叶修之外,其他人的反应并未比他好上多少,同样呆若木鸡。
“来吧,从这里下去。”叶修招了招手,率先踩着岩壁上嶙峋突起的石块,半滑半跳地朝底下溜。
王杰希和黄少天对那些奇特动物抱持极大兴趣,在不脱队的前提下,四处摸摸碰碰,他们手里的动物也不怕人,一头浑身覆盖着柔软绒毛、长着三对耳朵,小牛犊模样的生物就好奇地主动凑近了王杰希。
至于叶修还是老样子,除了个别迟钝过头的,其余生物全在他靠近时万兽退避。
方锐察觉余光内有物体一闪,他好奇地翻开草丛,捞出了一块金属片:“哇,真的是零件碎片啊?”
“这里的能量数值,比之前观测到的所有地点都还要高。”喻文州惊讶,操作着无人机提起一件其貌不扬的小型仪器,飞了没有半尺便失控坠地,“……磁场扭曲太严重了,干扰过度,无人机全数无法控制。只能靠我们亲自去找能量异常点。”
“能看出哪个方向能量值波动最大吗?”叶修问。
喻文州点头:“可以,方向是--”
他一抬手臂,笔直地指向了正前方,那略呈弧形拱起,顶上积淤了一汪池水的高耸平台。
那处拱着泉水的半弧形平台远看其貌不扬,直到真正走到平台边上,由下朝上看,才会发觉它实际上并不低矮,反而十分壮观。
喻文州有段时间曾假藉旅游名义到处走动,这时便喟叹一声:“这让我想起了艾尔斯岩。”
黄少天正不怕死地尝了口沿着巨大平台淌下的池水,满嘴藻腥味,吐著舌头含糊道:“那是什么?”
“一个自然景观点,特征是一整块巨岩,整体长超过三千米……当然,眼前的这个平台并没有艾尔斯岩这么巨大。”喻文州友善地笑了笑,递给黄少天一块巧克力糖。
“听上去挺漂亮的。诶,你哪里来的这东西?”黄少天拆开三两下吃了,口味熟悉的不行,一看包装,呦呵,联邦出品的。
“叶修发给我跟杰希的,他很自然的从某个箱子里翻出来给我们。……看你的反应,这其实是来自苏沐秋的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同声叹气。
被俩人连连叹息的苏沐秋附耳贴在岩壁上,抓着一件型似音叉的工具,叮叮当当地敲了几下。
“这里面可能是空心的。”苏沐秋指示,“既然往这个方向能量最强,大家分散开来,找找有没有裂缝或入口之类的地方能深入瞧瞧。”
几人分做不同方向,细细地探索着平台,不多时,黄少天便高兴的大喊:“找到啦找到啦!这里!哈哈哈,老苏啊,这方面你就不如我了……”
“行行行,你厉害,我佩服。”苏沐秋没多少诚意地夸了一句,朝叶修一招手,两人率先钻进了岩缝。
岩缝起初极窄,仅能侧身通行,但有气流抚过,显见内部应当有其他对外的洞口。约莫数分钟后,窄缝渐宽,直到能容纳单人正常行走,整只小队伍加快速度,穿过了岩缝,几人登时立在当场,目瞪口呆!
高耸的巨岩平台下方,赫然通往一处宽敞的宛如地下宫殿的巨大空间!内部空荡而静谧,雀鸟振翅的细微声响更衬托出内里的幽静,偶有细细一缝光线由石缝倾注而下,提共了些微照明,隐约可见各式人造建筑的痕迹。尽管过了不知多久,如今已成了废墟般的景象,极为残败,叶修等人仍轻而易举地从枝微末节里,辨认出帝国式建筑的特征。
此时此刻,没有人开口,各怀心思,安静地朝裂缝地层内藏着的地底国度走去。
叶修辨认着周围的建筑。
地下空洞内的建筑物并不算多,相对空旷平坦的地方不少,建筑低矮,极目望去,似乎能见到深处几排长条方块般的平房建筑。
一座座建筑物全显得破败,喜阴的攀藤植物与生长在地表上的林木根须在建筑外纠结做一团,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耳边不住回荡。
或许是出了某种变故,导致原先应该在地面上的建筑全数下沉,半封闭在此,间接将这些建筑勉强保存下来。
叶修抚开某座楼房门牌上的尘土,对着锈迹斑斑无法辨识的字体心思复杂:他就是在深夜里,和那头大豹子,踩在帝国的顶上玩水吗……他曾经和帝国这么接近,却浑然不觉。
“叶修!”
听见苏沐秋的低喊,叶修抬头,朝连连招手的苏沐秋走去,他神秘兮兮地蹲在一栋豁了一道口子的建筑外,小心地朝内望去。
见苏沐秋姿态谨慎,叶修学他一样猫着腰,紧贴着或许曾是窗框的位置,悄声无息地观察内部。
近看了才发觉,攀附着楼房生长的植物,全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物种,紫色的细小花朵如风铃般鼓起,内里透出莹莹微光,而这些紫色小花如小夜灯般照亮的内部,赫然是好几头熟睡的兽类幼崽。
最令叶修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动物,比他们曾经在外头看到的任何生物,都更为奇异!
一头雪貂似的生物有着鹿一般的前蹄,肩脊后长着形似枯叶的鳞翅,而和它靠在一起的松鼠通体幽蓝渐紫,本该毛茸茸的尾巴坚硬如岩,朝外一片片刺出,颈侧甚至有两对眯起的眼缝!
除了这两只幼崽,建筑内所有生物,没有一种他们见过!
假如他们曾在乌铁部落看过的生物,还能用‘长老鼠尾巴的兔子’、‘会喷火的红犀牛’简单分类,那么这里的所有物种,都只能冠上‘幻想生物’的名头。
咚、咚几声,沉重步伐声远远传来,苏沐秋拽下了叶修,两人屏息着转头望去,一头约有两米高,似鹿似羊的生物,顶着头上宛如花朵盛开般的骨角,抖了抖身后一对尺寸小得可怜的鸟类翅膀,慢吞吞地走来。
那头生物睁着堪称灯泡的黄眼睛,与扒在建筑外的苏沐秋和叶修互看,旋即转过脑袋,低头钻进了建筑内,在几只幼崽旁边趴下,对两人完全没有任何特殊反应,彷佛他们是此处的正常存在。
队伍里的其他四人经过冲击洗礼后溜了过来,几人聚在一起分享所见,观察结果基本与他们别无差异。
“有很多奇特的植物跟兽类幼崽啊。为什么外面的动物和我认识的没两样,裂缝里头的全都刷新了三观?”
方锐伸手逗弄奇幻小动物,几头幼崽全都傻呼呼地追着它的手掌跑。他想了想如今自己与奇幻生物玩成一片和乐融融的场景,没忍住打开终端,拜托无语的黄少天替他拍合照:“咳咳,现在联不上星网,但我回去之后总要更新下朋友圈,要亲朋好友跟小沐橙安心啊。”
“好你个家伙,说这种话,那你别专挑最像小姑娘绒毛布偶的那几只拍照!”黄少天大力谴责。
方锐抱着一只特别毛绒绒的幼崽,果断撕裂了假象:“那黄少,你还是帮我录相吧,这只的叫声是‘哔啾’我感觉特别能讨女孩子开心,嘿嘿。”
喻文州一直提着测定能量值的小仪器,专注观测着曲线升降,他准确报出几个数值:“这里头的能量,相较方才那处峡谷,大约是151%,而比较盗猎队在暗影大陆地表探测到的数值,是297%…更不用比较暗影大陆以外的区域了。”
苏沐秋看着喻文州手里的光板,沉吟道:“说不定,暗影大陆的所有特殊物种,都是受裂缝溢出的能量,产生变异的普通动物……这里能量最强,因此变异是最明显的。”
这处遗迹内,有许多不同族群的兽类生活,但他们六人都只有看到母兽和幼崽。
或许这里由于安全,成为了一部分物种的繁衍地,它们躲藏在这里孕育后代,生出来的幼崽都与外界有极其巨大的不同,甚至有完全不同族群的两种生物,诞下了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