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人面面相觑,赵普打了个哈欠,“还没说到重点么?”
王长福注视着赵普笑得开怀,“就是这种感觉!目空一切的感觉!你知道么?我刚参军的时候王爷还没来黑风城呢……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你也还没来?至少还没当上元帅……但是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时的情景。”
公孙继续眯眼——哎呀,敢情还是一见钟情喔!
赵普无奈看公孙——你还挺入戏……
“我当时提着一桶刚洗好的衣服去晾晒,就看到一个年轻人从身旁走过。”王长福摇着头,“呵呵……从衣着气度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普通人,果然,那些洗衣服的杂物兵都在说,瞧见没?那是九王爷!十六岁!十六岁就当兵马大元帅啊!你们说皇上是不是疯了?”
众人都转过脸去看赵祯。
赵祯对赵普眨眨眼。
赵普望天。
“你在杂物房的仓库前边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问身边的人‘这是全逛完了是吧?’”王长福道。
赵普想了想,那天应该是他第一天来军营,当时黑风城军营的规模还很小,他逛了一圈不到半个时辰就逛完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的第二句话是什么?”王长福问赵普。
赵普打了个哈欠,“还没讲完么?”
公孙好奇问他,“你说什么了?”
赭影帮着赵普告诉公孙,“王爷说,‘除了大厨,所有带军衔的都给老子撤了,整个军营就桂花糕像点样’。”
众人默默点头,这话说得是如此的赵普风格!一句话得罪一营盘的人。
“可是现在军营里也有不少老将啊。”展昭小声问白玉堂。
刚问完,身后紫影凑上来说,“王爷来的第一天就彻底整顿了军营,现在所有的将领都是靠战功爬上来的,以前的老将和新兵机会均等,哪儿都有有本事的人是吧?”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有理!
“从那一天开始,黑风城简直是天翻地覆!”王长福脸上莫名兴奋的神情,“你掌管着生杀大权,就像神明一样站在最高点,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象那种感觉……光靠想的,我就知道那有多美好!只可惜……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那种人人敬畏崇拜的待遇,像我这种人是永远体会不到的,那时候……我又想起了‘血妖’的传说。”
“所以你将一系列的案件都伪装成‘血妖之咒’?”展昭问,“大费周折是为了体会控制别人命运的感觉?”
王长福一笑,反问展昭,“你没想过么?”
“呃……”展昭一脸嫌弃——什么时候想这苦差事?做恶梦的时候么?
“说了半天,重点究竟是什么?”
这时,白玉堂开口。
赵普对他点点头,那意思——兄弟懂我啊,我也听得好烦。
王长福皱眉,“重点就是我做到了!我体会到那种感觉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神!而至于我的家人,不用担心,他们是属于我的,我死当然要带他们一起走!所以……你们不能从我身上夺走任何东西。”
听完他的话,太学一众学生都张大了嘴,显然,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而你……”王长福对赵普挑衅地一笑,“这世上也是有你办不到的事情的,就比如说,无论你们怎么严刑拷问,也永远不可能从我口中打听到恶帝城的事情,哈哈哈……”
王长福正笑,小四子突然一歪头,“你在开心什么呀?”
众人本来都皱着眉头看着得意的王长福,觉得这人十恶不赦,但又对他无可奈何!这人死不足惜,但他害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有人为了死后不孤单而将家人都害死的,这种恶人,要用怎样的惩罚来平复人心呢?人只能死一次,千刀万剐又如何?那些死者没法复活。
王长福看着小四子,皱眉,“你说什么?”
小四子托着下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双大眼睛干净明澈。
公孙低头看了看儿子。
小良子也似乎很不解,问王长福,“对啊,你有什么好开心的啊?”
帐中众人都看两个小孩儿。
小四子眨巴眨巴大眼睛,“你不就是个普通的坏人么,”
小良子点头,“对啊,普通坏人啊。”
“你说什么?”王长福似乎受到了侮辱,磨牙,“普通坏人?我是血妖!”
“案发才几天爹爹就把你抓住了呢。”小四子勾勾小拇指,“小意思。”
“我……我是血妖!”王长福吼,“我让整个黑风城人心动摇!”
“是啊是啊,你是血妖让整个黑风城人心动摇,还不是头一遭在军营犯案就被抓住了还人赃并获。”小良子一撇嘴,“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懂的啊?”
“什么?”王长福皱眉看着俩小孩儿。
其他人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
小良子不赞成地对王长福摇摇头,“你也就是我师父常说的那种傻叉。”
公孙倒抽了一口气。
霖夜火直摇头——毁啦毁啦,这娃一口字正腔圆流氓调调已经改不了啦!
公孙恶狠狠瞪赵普——都怨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普一脸无辜——他亲爹就是个流氓,他属于血统纯正,这也怨我?
“是没什么了不起。”公孙若有所思,“坏人就是坏人,妖也好神也罢,被抓住了,你就只是个普通的坏人!”
众人听着公孙的说法确是有些拗口,但又似乎很有道理。
赵普笑了笑,轻轻一摆手,鲁严让人将一脸不甘心的王长福拉了出去,按照大宋律例和赵家军的军规来处置。
很快,血妖的真像传遍了整个黑风城,一时间,成了城中百姓热议的话题。
而讨论进行到最后,几乎没什么人提起王长福这个名字,最让人津津乐道的,竟是小四子的那句,“普通坏人”。
城中百姓都感叹——所谓的血妖的确令人恐惧,叫人望而生畏,可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坏人,被抓住了,接受惩罚,经此而已……
第45章
王长福被关押后的第二天,晌午,太白居二楼雅间内……
展昭和白玉堂对面坐着,正在吃晌午饭。
今天赵普军营里事情挺多,将军元帅各有各忙,小四子、天尊外加太学一帮学生混在一起出城玩儿去了,所以难得的二人有时间独处,一起吃个饭。
五爷今天倒是难得胃口不错,但坐他对面的展昭却是不似以前那样好胃口。
白玉堂伸手,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展昭眼前的一个盘子。
只是,展昭还是处于发呆的状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猫儿。”白玉堂又敲了一下盘子,这回还叫了一声。
展昭回过神来了,抬头看白玉堂,“嗯?”
白玉堂对桌上努了努嘴,那意思——不合胃口么?
展昭盯着饭菜看了一会儿,伸手夹了一筷,塞到嘴里嚼嚼嚼……
白玉堂就见展昭嚼着嚼着又开始发呆了,有些想笑,伸手戳了一下他脑门。
展昭这回算是彻底醒了,伸手揉着脑门瞧白玉堂。
“没睡醒?”白玉堂倒是听到昨晚展昭翻来覆去一宿,不过他睡觉向来也不是多老实,五爷早习惯了。
展昭将筷子放下,对白玉堂说,“昨晚上王长福死了你知道么?”
白玉堂点点头,“嗯,关在地牢之后自己找毒蜘蛛来把自己毒死了是吧?我今早听小良子说了。”
“畏罪自杀?”展昭皱着眉头。
“以他的理论大概会说,这是他自己杀了自己,所以别人都杀不了他?”白玉堂给展昭倒了杯酒。
“你觉不觉得这个案子……”
展昭没问完,白玉堂点点头,“嗯,很多虫子各种恶心。”
展昭眯眼瞧他,“我是说觉不觉得这案子有什么地方好像……怎么说呢,不太对?”
白玉堂想了想,“嗯……的确,是有那么点。”
“嗯……”
展昭还在纠结,白玉堂却是换了个话题,问他,“这几天没事的话去一趟梁州府吧?”
展昭一愣,“去梁州府干嘛?”
“我大哥前几天寄来一份信,让我去梁州府替他买一样东西。”白玉堂道,“而且我师父应该也会想去。”
展昭不解,“买什么东西?”
“梁州府有个沈家,家主叫沈冠,是做古董买卖的,家资巨富。”白玉堂拿起酒杯,“最近沈冠过世了,他家中子女准备卖掉他所有的古董藏品。”
“有很多么?”展昭好奇。
“很多,没准比皇宫还多。”白玉堂一笑,“说不定赵祯也有兴趣去看看。”
“这么多?!”展昭惊讶。
“对于沈家的藏品,江湖一直有些传言。”白玉堂道,“沈冠虽然是倒卖古董的商人,但他祖上只是卖糕点的,你觉得单单卖糕点能积累起那么多家产,买下那么多古董?而且他们家糕点生意也做得不是很大,普普通通而已”
“是有点可疑,那他的钱是哪儿来的?”展昭问。
“据传说,他家祖上三代都是贼,有盗墓贼也有飞贼,没准还出过匪。”白玉堂接着说,“但是沈家这一代的家主是个读书人,大概是怕那么多财富最终会招来祸端,所以决定全部卖掉举家南迁。”
“这么多宝贝一起卖?”展昭问,“财不露白啊,不怕遭人惦记?”
“这倒是不怕,有人帮着作保。”白玉堂回答。
“谁?梁州府有什么门派么?”展昭思索着。
“唐四刀……”
白玉堂刚说出名字,展昭就一挑眉,“唐门老四?”
白玉堂点点头,“沈家和四川唐门关系很好,貌似沈冠和唐四刀他爹是旧相识,所以唐四刀亲自带着人来给这次买卖作保。”
“这靠山不小啊,梁州府离蜀中也不算远,江湖上应该没几个人敢惹四川唐门。”展昭点点头。
白玉堂问他,“你不是跟唐门关系不错么?”
展昭嘴角抽了一下,斜着眼睛瞧白玉堂,“你这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玉堂笑了,似乎这其中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两人也是心照不宣,继续喝茶。
“那里头好东西应该不少吧?你不带天尊去瞧瞧?”展昭问,“还有,大哥想买什么啊?”
“我是打算带师父去,不过还没跟他说,不然他太兴奋现在就跑去也挺麻烦。”白玉堂道,“至于我大哥,他想买一根木头。”
“木头?”展昭哭笑不得,心说陷空岛这群土豪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大爷卢方大老远送封信过来让他家耗子去买木头?
“大哥交代我木头一定要买到,不过我估计这个也没其他人想要,买到应该不难。”白玉堂道,“二哥三哥过几天来把木头运回去。”
展昭听到这里微微一愣,问,“运回去?很大一根么?”
白玉堂点点头,“嗯,是一根完整的天水木,没准是现在能找到的最长的一根了,大哥准备弄回去做龙骨造船。”
“哦……”展昭点头,难怪要老远跑来买了,想到这里,又顺口问了一句,“那个应该很贵吧?”
“还好。”五爷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大哥之前去信询问过沈家想要的价钱了,对方开出了这个数,也不算太黑心。”
展昭盯着白玉堂两根修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问,“两万两?”
白玉堂点点头,“嗯。”
展昭松了口气,猜对啦!
就听五爷补充了一句,“两万两一丈,总共也就两百丈吧。”
展昭又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端起饭碗好好吃饭。
白玉堂发现展昭有食欲了,就给他夹菜。
这边正吃饭,就听到楼下传来骚乱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
展昭眯着眼睛举筷子对他指了指窗户,那意思——你先去!出了人命案那也是你捡着的!
白玉堂放下碗筷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望了一眼,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展昭喝了口汤,边问,“出什么事啦?”
“好像有人摔死了。”白玉堂回答。
“摔死?”展昭皱眉。
白玉堂对他勾勾手指,让他过来看。
展昭放下碗,闪到白玉堂身旁,先戳了他一下,说,“这个算是你捡着的。”
白玉堂顺着他意“嗯”了一声,让开一点位置让他看。
展昭扒着窗户往外望……
此时,在太白居斜对面的一座小楼下边,围了不少人。
那是一座两层小楼,大概是家客栈,大门口的空地上,有一个男人躺在血泊里,客栈的两个小伙计在门口喊,“死人啦!赶紧报官啊!有人坠楼啦!”
展昭靠着白玉堂的肩膀,好奇地问,“那小楼你目测一下多高?”
白玉堂摇摇头,“不算高……”
“那地方掉下来会摔死?”展昭不相信,“不会武功从那里摔下来也最多就摔个骨折什么的吧……”
展昭话没说完,就听下边有人喊,“脑袋磕到石头上啦!瞧这脑浆子都流出来了!”
白玉堂对展昭挑了挑眉。
展昭皱眉,“啧……还好血妖的案子破了不然又是一件。”
“会不会有人推他下楼的?”白玉堂往楼上看……
二楼床边倒是也站着几个小伙计,超下边看着满面的惊恐,正慌里慌张跟身后掌柜说,这位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这时,巡城的兵马也赶到了,今天带人来的是欧阳少征。
人群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士兵检查了一下死者,就道欧阳少征马前回禀,人应该是已经死了。
展昭对白玉堂摆了摆手,那意思——这边不是开封府,出了人命官司还是交给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