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还有朋友一同过来了。”陆小凤摆摆手,又跳了下来。“回去吧。”
“好。”
宋折柳送他到了客栈门口才又折返回去。以陆小凤本来的脾气是一定要打趣他两句的,奈何现在他浑身都没有什么劲头,连多说句话都不愿意。
红豆正在楼梯上坐着等他。见他是自己一个人回来,连忙迎了上来。想问什么,话在看到陆小凤一脸灰败的时候生生止住了。
陆小凤现在心情很不好,不仅很不好,而且很可能会发怒。
红豆只是听闻过他的事迹,但也知道此人至情至性。眼下情况何需多问,定然是花满楼出了事情。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我今晚去流言中藏有宝藏的山里去了,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藏,是一群官兵围在那里,好像是要从地下挖出什么东西。”即使现在情形不太合适,红豆还是把自己一路见闻都和陆小凤说了。
陆小凤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全都听了进去。
红豆目送他回了房间,自己想了想,把袖子里的纸条全都撕碎了。
晚上时候有人送了信给他,说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从这里离开。他那时候觉得好笑,现在才觉得对方针对陆小凤的恶意有多大,大到要全力来对付他,连他落霞寨的人都要赶出去。虽然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事情,不过他既然答应雨相思要来帮他,就一定会全力以赴。
陆小凤进了房间,桌子上还放着他们早上离去之前没喝完的酒,酒水已经冰冷,他也不想温酒,温了也不知道要给谁喝。
他坐到床沿上,忽然想起昨晚他们两个就是在这张床上又共枕了一夜,早上时候他还稀里糊涂做了蠢事。手指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是因为将要面对那些可怕的事情,还是因为身边人一个个都被捉走?
恐怕是后者。
陆小凤把自己埋进床褥间,深深皱着眉,强迫自己去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
黑会上有人要杀他,雨相思劝他归隐,红豆和八个和尚从北方而来。燕紫要嫁给魏清和,蜀地的官兵在掘些东西,司空摘星给他送了袈/裟之后便失踪了,花满楼也忽然消失,而木和尚当初给了他一支母亲的簪子……
还是和十几年前的事情有关系吗?可是对方图谋的是什么?宝藏财产?陆家又没有这些东西。流云?流云只杀人不是吗?
而燕青……他总觉得燕青知道很多东西。
他要去找燕青!
第35章 假死
浪子燕青在江湖上的名声谈不上好,但也绝对说不上太坏,毕竟一个人如果有了极高的武功,还有着一些些难以接近的话,就很少会有人去说他的坏话。
毕竟这个人可能脾气不是很好。
想找燕青也是一件麻烦事,陆小凤从没这么着急的想找到一个人。而且他觉得,他应该也不会再待在青云寺了。唯一的线索便是燕紫。
燕紫一定知道她哥哥在什么地方。
陆小凤轻车熟路的进了魏府,一进院子竟然看到燕青就在这里。他还是一身皂黑衣衫,手里提着一柄剑,正和燕紫面对面说什么。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陆小凤隐约从他目光里看出了几分不耐。
不过此时他也顾及不了这么多,快步走过去,开口便道:“燕青,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燕青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道:“帮忙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你替我杀一个人。”
陆小凤奇道:“什么人让你不能出手?”
燕青看了一眼燕紫,燕紫道:“是我。”
陆小凤顿觉荒唐,一张好看的脸都扭曲起来:“你们这是发什么疯?”
确实昨晚花满楼和他说过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可是眼前这一出,又是唱的什么戏?
“只有死人才能找到死人。”燕紫压低声音道,“昨晚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想带回你的朋友,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既然如此,那我亲自去不可以吗?”陆小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一下子就问出口了。他当然知道燕紫他们制造假死自然还有别的安排,他们这样做也并不全是为了自己,可是要他这么干等着,他是真的不愿意。
燕紫看了一眼燕青,后者微微皱眉:“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需要什么就请全部说出来吧。”
燕青点点头,道:“第一,陆小凤是绝对不可以消失的。第二,燕紫是必须死。第三,我希望你之后可能带出来一样东西。我燕家的一把钥匙。”
陆小凤思索了一下,问道:“不知道燕紫姑娘会不会易容?”
燕紫无奈的摇摇头,道:“如果我会,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田地。”
陆小凤不知道她所谓的“这样的田地”是指什么,不过他们三人都不会易容,又是一桩难事。
“我听闻陆兄好友偷王之王才是易容里的好手,不知道能不能请他出手?”
陆小凤再次看着燕青,他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司空摘星也失踪了的事情。毕竟他一直觉得燕青这个人,太神秘了。
燕青坦荡的回望。
陆小凤只得摇头,道:“这一趟,我不仅是为了花满楼而去,还是为了司空摘星。”
“他们连司空摘星都能带走…”燕青看向燕紫,燕紫点头,“确实是。流云早已经今非昔比。”
“易容不是难事,只是我要到哪里去找他们?”
“会有人把你抬到地方的。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一定离不开蜀地就是了。”燕紫这么说,“明日酉时在西山大柳树下见。”
“好。”陆小凤随即告辞。他拜托红豆查过,明日正是燕家忌日,那时候燕紫出现也是合情合理。
回了客栈,陆小凤只在想一件事,他要去哪里找一个精通易容之人。他的朋友中自然有不少此道好手,只是蜀地这边却没有几个。
红豆今日没有出门,他知道陆小凤去找了燕紫。虽然陆小凤并没有和他说昨晚的事情,但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个时候便凑了过来。
“你要找易容高手?”红豆思索,“其实,六和尚就是北方最好的易容高手。”
“六和尚?”
“不然他们怎么能在层层围堵下逃脱。当年出面追剿的也不尽是一些庸人。”
“不行。恐怕不能请他们。”陆小凤自己心里还在怀疑他们,又怎么敢去请他们。
红豆为难,道:“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什么人?”
“我。”
陆小凤:???
“你也会易容?”
“并不精通。”红豆叹气,“以前好奇时候学了几成,时间久了更加生疏。不过若是夜里,也能瞒住七八分。”
陆小凤松了口气,还未说什么,又听红豆继续道:“这易容不难,缩骨可是不容易。你与燕紫姑娘差了几岁,她又是个娇俏玲珑的身子。你们就算换了一张脸,也根本瞒不过别人。”
陆小凤到这时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他拍了拍红豆的肩膀,道:“这就不需要担心了。我的朋友可是有一位偷王之王啊。”
转眼便是第二日傍晚,二人提前溜到西山藏匿起来,等着燕紫上山来。
红豆从怀里摸出一支簪子,梅花开了三朵,说不上精致还是平淡。他塞给陆小凤,道“陆兄你路上便戴着它。这簪子是我连夜为你做的,里面有一种香粉,普通人闻不见。若是我一路跟丢了你,也还能再去找你。”
陆小凤接过,或者说是燕紫接过,自然的插进发间。那粉白的面颊和纤细的手指,红豆真是忍不住感叹太像了。
两人没等太久,夜色刚显,山间小路上便慢慢走上来一队人。走在前面的自然就是燕紫,她披了个玉色的斗篷,亲自提着个篮子。身后跟了七八个仆人,看穿着打扮都是魏府里的人。
走到半山腰的大柳树旁,燕紫忽然一脚踏空,不知道怎么的就摔了一跤。旁边仆人赶忙去扶,燕紫摔的脸色发青,一挥手就把那些人的手都推开了。
接着又咬着牙继续往上走,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应该是伤到了脚。
那些人走远了几步,陆小凤便从灌木丛里伸出手,把燕紫丢出来的东西捡了过来。
是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应当是燕紫仓皇之间写下的。只有简短一句话,有人跟踪,山顶古树。
两个人一合计,便悄悄往山顶去了。
想来燕紫原本是想在这里和他换了身份,却不想看见有人跟踪,为了不被发现,只能继续往前走。
到了山顶,果然看着有棵巨大的古树立在那里,树干很粗,但似乎有些空洞,风吹起来的时候能听见些许呜咽声音。
“咱们就在这里等吧。”
红豆和他躲在乱石后面,听着怪声,没一会儿燕紫她们就走了上来。
燕紫走到古树前,一拜再拜,烧了纸钱又开始说了一些话。末了她伸手在古树上摸了摸,陆小凤恍惚觉得她那个动作十分的熟悉。
一遍做完,燕紫慢慢站起来,伤了的脚根本站不稳,一下子便翻滚下去,撞进一堆灌木丛里去。
此时夜色已经算是浓重,仆人们举着火把往下找,边找边喊,一个个都是急白了脸。
而燕紫此时正摔进陆小凤怀里,她也顾不得起身,一把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就要给他系上,急道:“你穿上这个就不太容易被发现……”
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陆小凤早就不是白日所见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那个骨架细小匀称,分明是个女子的身子。
“原来你早有准备。”燕紫笑了一声,把斗篷塞给他,道,“还有一件事。若是有人逼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可能也不会真的杀了你。”
“说到底只是假死而已。”
“是啊。”
第36章 秋水
仆人们大声吵嚷着,生怕燕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位可是即将做少夫人的,如果出了事少爷恐怕会活扒了他们的皮。
好在山顶空间并不大,顺着痕迹很快就找到了摔在乱石堆里的燕紫。后者发丝散乱,脸上磕出一大块淤青,怎么看都十分的疼。
被扶着站起来的时候燕紫皱着眉,一瘸一拐的,根本就没法再走路了。
“小姐您要不……我们几个背您回去吧?”虽说主仆有别,可是这天黑风冷的,又是徒步上的山,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燕紫冷着一张脸摆手,一张嘴就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低低道:“不用。扶着我就好了…”
仆人互相看了一眼,在回家被少爷责罚和违背这个小姐之间犹豫不决。燕紫见状只好再道:“如果他要怪罪你们,就说是我的坚持的,有什么事情让他来找我就好了……”
“小姐您别这么说。我们几个都听您的就是。”少爷威严再大,也比不上眼前这位迫切,仆人扶着燕紫,其余人收拾了一下东西,便慢慢往下走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山顶的火光,灌木丛里才有钻出来两个人。身材高大些的自然是红豆,而他身旁的人虽然套了一件男子的外衫,但身材娇小实在是没法不被认出女子身份。
红豆环顾四周,只见夜色茫茫,山脉起伏,野生的灌木和乱石挤在一起黑乎乎一片。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道:“应该没有人留在这里了吧。”
燕紫点点头,道:“咱们赶快从另一边下山吧。如果被发现陆小凤不见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两人于是也一同下山不提。
而陆小凤这边走的极慢,才不过一刻钟,就好像一下子天黑了下来,天空压下来,星子如海,说不出来的神秘。
又走两步,陆小凤忽然猛的捏紧了袖里的手指。只听几道破风声,随行而来的家仆便都一一倒地,独留他自己站在原地。
这时候从暗处走出来一拨人,穿着极难分辨的夜行衣,手里提了根麻绳。把陆小凤用力的绑了,敲晕带走。
等陆小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房间里空荡荡的,唯一的东西就是他现在坐的椅子。手还被绑在身后,脖子上残留的隐隐痛觉让他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门在他身后,他看不到来人,但是能够闻到一股很香很香的香气,像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陆小凤心中一动,想笑又忍着笑。
来人走到他身后,站住半晌,忽然弯下腰来,轻轻的抱住了他。
“陆小凤,我等你等的都快要老了。”
陆小凤不动声色,心里暗自挑眉,已然有了些计较。
女子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回应,只是贪恋的蹭在他脸侧,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吐气如兰:“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是不是天下美女太多,你又被迷了眼。”
陆小凤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扭了扭身子,道:“姑娘你……能不能放开我。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女子听闻,呵的一声笑,说不出来是讽刺还是凄凉:“你为难?你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对我纠缠不清,到底是谁为难?!”
“姑娘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信口雌黄。在下十三岁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
陆小凤的话没说完,他不是不想说,只是再也找不到开口的机会。那个女子根本不听他言语,绕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不松,人却已经跨坐在他的腿上。
“你好好看看我,难道就当真这么绝情吗?”
陆小凤有些痴了。
这个女子真的是顶尖的好看。他一直以为见过的美女非常多。多到像云一样数都数不清,可是没有一个会是这么完美这么好看,好看到每一处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姑娘……可否告知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