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傅宗书的冷汗顺着额头又开始流下来了。
他的妻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确认道,“老爷,您到底怎么了,腕子根本没有伤口啊。”
傅宗书听着耳边的话,却仿佛置身于寒风刺骨之,恍惚,他仿佛又听见了那个红衣女鬼爬过,衣摆摩擦地面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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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高瘦的青年,不知何处摸来一对幡子,白色的绢布上上书几个大字,铁画银钩四个大字“无常索命”,只不过这对幡子实在是太破了,寻常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至于知情的,又避讳这个,只有秦珩,拉着在虚空看些什么,然后就非常好心情地哼着不知名的,充满古老韵律的小调的白无常,问道,“可是做了什么?”
白无常神神秘秘的,也不说清楚,只是哼着他的小调,“天道好轮回,天道好轮回。”
“别管他,他一兴奋就这样。”听见声音,秦珩回头,就见向来寡言少语的黑无常难得回了他一句话。
秦珩一时无言。
黑无常同样看着白无常之前看过的那个虚空,深邃的眼眸流转着生死轮回,万千孤魂,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恶人自有天收。”
第88章 .疯了
傅宗书疯了。
不等秦珩再捉摸别的法子,就传出傅宗书每日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吃我”的胡话,还逢人就抓着说自己被女鬼给吃了,指着毫无伤痕的地方说自己好疼。
刚开始的时候也就在府如此,后来还要等着傅宗书这个丞相上朝,就实在瞒不住了,在朝上发作了一回之后,满朝哗然,于是全都知道丞相大人傅宗书因为压力太大,整个人都疯了!
圣上瞧着下面抓着一人就开始犯浑的傅宗书,惊怒不已,一声令下,守在殿外的护卫们就冲了上来将人按在了地上。
一向低调不已的傅宗书,却还在护卫的上挣扎不已,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别抓我,别抓我。”
奉命按住傅宗书的护卫们惊疑不定,其一个稍有不慎力道松了些,然后就被那个原本没多大力气的人挣了开来,引得其他人一惊之后又上前按住了人。
只有之前被傅宗书一个不慎逃开的护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一个朝大臣,还是位居丞相之位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武功?但他刚才在不小心擦过傅宗书的腕处,的确从他的脉搏间摸到了堪称雄厚的功力。那护卫惊疑不定,却还是默默忍耐了下来。
其实傅宗书也不想这样的,然而那个阴魂不散的女鬼却时时刻刻地纠缠着他,时不时就要扑上来撕咬自己,剧烈的疼痛随时伴随着他,让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在意外界的事情。
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这种刻骨的疼痛,让傅宗书整个人都沉浸在痛苦,恨不得直接了断才行。
傅宗书偶尔回了神,看到自己被传的疯魔的名声,心暗恨,倒是想做点别的事情来转移这种局面,却在下一刻的疼痛念头化为灰烬。
这次的疼痛稍微减缓之后,傅宗书从幻觉惊醒,然后就见自己整个人都被面无表情的殿前护卫按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就看到圣上惊怒地看着他,“皇上……”
他还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却看到皇上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后颓然地垂下了头,他握紧了指,猛地一抬头,满脸地不甘,“皇上,老臣有话要讲!”
然而亲眼目睹了刚才傅宗书堪称疯魔的举动,当今圣上并不想听他的自辩,而是挥挥,难掩防备地道,“傅丞相可是有什么朕不为所知的顽疾?可是需要宫太医来看一下?”说完也不想听傅宗书的回话,而是直接吩咐边的大内总管,“快去找太医来!”
说着挥挥衣袖,直接离了早朝。
众位大人面面相觑,然后又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害怕傅宗书再次暴起,而被严严实实地按压在地上的丞相大人,一些嗅觉敏-感的人,已经感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大内总管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高声喝道,“你们这些棒槌,赶紧将大人放开!”随后打发自己的徒弟去太医院请人。
傅宗书哪还能真让大内总管将人请来?他自己身上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哪是什么太医能看出来的呢?再说在这早朝之上被医治,他可真就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被放开后,傅宗书脸色就没好看过,在众人暗暗的打量,他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衣摆,强撑着婉拒了大内总管的好意,然后步伐凌乱地将身后明里暗里的打量抛在身后。
于是一个堪称乱八糟的早朝就这么凌乱地结束了。
众人看了一出好戏,有跟傅宗书不对付的人都忍不住嘴角的上扬,还是感觉不要表现的太过明显这才勉强收敛了嘴边的笑意。
等到话题的主人走了,这帮老大臣这才“轰”的一声,窃窃私语地议论开了,皇上拂袖而去,丞相早朝当场发疯,后又拒绝太医院的治疗,这件事光是想想,就让人好奇心大起,这帮老大臣别的本事没有,但八卦的心倒是很足,只不过也不好表现的这么明显,心照不宣地快步走回了各自的府,然后,关于丞相傅宗书疯了的传言,就在原本的喧嚣更上一层楼,让得到消息的傅宗书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却对这帮人无可奈何。
隐藏在众位大人身影的秦嗣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傅宗书丑态百出的样子,心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儿子的高明段,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傅宗书焦头烂额的本事,还真是让人望而却步。
归家不久后的傅宗书,则再一次陷入了幻觉当,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再一次向他袭来,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呢……
早朝没有好好上,因为发生了傅宗书这个意外,导致圣上的心情不是那么美妙,他刚在御书房坐着翻看大臣们上的折子,没一会儿就被通报说之前在殿上的那个护卫求见,圣上有一瞬间的意外,但听说是有比较隐秘的事情汇报,他扫了眼快要看完的奏折,又实在有点好奇这护卫要说什么,于是将折子扫到自己是边去,点头应允了。
大内总管眨眨眼睛,小跑到门前,将人带了进来。
而另一边,秦珩带着没见过世面的鬼使白和鬼使黑一起逛街,这两人在凡间很少有会能这么逛街,再说也没人引着他们,更多的,则是在冥界守着阎魔大人,他们只要现世,就是去收割人类的灵魂,关于他们的称呼,秦珩也很好奇,“你们到底是鬼使还是无常?”
鬼使白看了他一眼,好心地解惑道,“鬼使和无常都是我们,只不过因为地域的关系,称呼不同罢了。”
秦珩似懂非懂地点头,这个问题还是他爹找他问的时候他才想到的,他爹在一个照面就认出了这两位的身份,后来哆哆嗦嗦地问他可是两位无常大人,但秦珩召唤他们来的时候可是知道他们是鬼使黑白二位,之前没有在意,这会儿对于不统一的称呼,秦珩也有些发懵了。
好在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秦珩拦过一位抱着糖葫芦走过的小贩,朝他买了两根糖葫芦,递给鬼使白的同时,鬼使黑分外不屑地扭头走了,秦珩举着糖葫芦愣在原地,倒是鬼使白伸接了过去,咬着酸甜的糖葫芦美滋滋地朝他道,“别理他,他就这个德行。”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了秦珩什么笑点,他“扑哧”一声笑了,在鬼使白莫名的视线笑道,“你们两个真像,就连话都说了一模一样的。”
鬼使黑神色一动,分明被这么说有些开心,却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催促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赶紧走。”
鬼使白就不像鬼使黑那么别扭了,他听了秦珩的话,笑容瞬间爬上了他的脸,笑眼弯弯地确认道,“真的吗?”待秦珩点头,他才眼含笑意地继续道,“毕竟在冥界也很少有能够说话的人,只有我们两个相对着,都不知道在一起多少年啦!有点像是肯定的!”
“去追寻人类亡魂啊,处理冥界暴动啊,什么乱八糟的事情,全都是我身旁的这个家伙陪着我,也很庆幸啦,不然我可能都坚持不下来的。”
鬼使黑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将鬼使白这段自言自语听了个分明,心有些心疼又有些得意,忍不住粗声打断,“除了我你还想要谁陪着?”
于是鬼使白又温温柔柔地笑了,“的确是,只想要小黑呢。”
鬼使黑哼了一声,表面上无动于衷实则十分开心的应道,“这还差不多。”
“……”秦珩觉得自己十分多余并且想念不在自己身边的楚留香。
他们在一处视野良好的酒楼坐下,点完一桌子菜后,鬼使白朝窗外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哪怕不接触,也能够感受到这些人生勃勃的生气,这让属于阴司范围内的鬼使白有些不怎么适应,但由衷地新奇,“不管什么时候看过去,都忍不住感叹人这种生物的奇特啊。”
身为人类的秦珩跟着看向窗外,笑着道,“我们人只能自发的生存,活着的欲-望所迫所以不得不向上一点。”
鬼使白有些迷惑,秦珩莞尔一笑,这种深刻的问题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又怎么跟鬼使白讨论呢?他给对方倒了些茶水,转移话题,“你之前放出去的纠缠傅宗书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鬼使白“嘿嘿”一笑,也不纠结之前的问题,对秦珩的话题他比较擅长,于是谈兴高涨,“那是跟随我们二人很久的亡灵,曾经是恶鬼,只不过不想投胎,被阎魔大人看过之后留了下来,我二人于她有恩,所以时常跟在我们身边,对付傅宗书那种死后要下地狱的人来说,她是正合适的人选。”
“那我们之前的计划……”秦珩放下心,说起了之前他们商量好的内容。
鬼使白挤眉弄眼,胸有成竹地道,“女鬼可以释放幻境,诱导出他的全部秘密,但他本身是没有印象的,我早就嘱咐好了,放心就好。”
秦珩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第89章 .等待问斩
在傅宗书本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那只活了千年的女鬼掏出了他所有隐藏起来的秘密,各种隐-私和勾当。
傅宗书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了两天,之前关于“当朝丞相疯了”的传言还没有这么嚣张,但朝廷上发生的事经过各位大人的口口相传,大家全都意识到了:丞相是真的有问题了……
然而这一切还短暂地没有传到丞相府去,之前在朝上发生的事儿府里也有听闻,但看他们老爷回来后就急匆匆地回了房,嘱咐他们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不要打扰他,整个丞相府就很听话的,或者说根本不敢打扰地远离了傅宗书所在的院子。
然而两天都过去了,再迟钝的下人也察觉出不对了,这才请示了女主人之后推开了丞相屋子的房门。
然后就发现了莫名昏倒在地的傅宗书。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整个丞相府都没有了主心骨,下人们人心惶惶,流言飞起,说什么的都有,傅宗书的妻子倒是想制止一下,但一来对傅宗书还是有些怨言,二来他突然倒下,决策都要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张弛,想要管那么多也有心无力,只能任由各种不利于丞相的流言传得绘声绘色。
府里没人主张的后果就是根本抵挡不住那些怀揣着各种目的来府上拜访的人,其有些身份高贵的,丞相夫人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只能选择闭府这个下下策。他们是躲清静,一门心思想要给傅宗书看病了,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就不是他们可以控制得了的,本来就有各种猜测,这会儿丞相府采取避而不见的态度,更是让吃瓜群众们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红衣女鬼在套出来傅宗书脑子里的全部内容之后,就放开了被她纠缠一个星期之久的傅宗书,施施然跑回了尚书府,鬼使白温柔似水地夸奖了红衣女鬼,然后在对方满脸娇羞的时候,被鬼使黑不耐烦地塞回了她的栖息地——一块充满阴气的血玉里。
鬼使白适应良好地看着鬼使黑一系列熟练的动作,显然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将想要的情报和证据都搜罗好,这才叫秦珩过来,后者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看完了他们的好丞相的所有野心和作为后,秦珩沉默了片刻,饶是他早就有心里准备,也没想到傅宗书能有如此野心,更可怕的是他有能够实现野心的地位和权力。
秦珩将里的情报递给他爹看,后者眼睛慢慢睁大,掐着纸绢的忍不住用力,在边缘留下些许痕迹。虽说是傅宗书先动得,后来他们也只是为了自保才决定搞他,但秦嗣远这个孤臣,是万万没想到傅宗书竟然是这么个狗屁不如的东西。
他瞧着上面写的一桩桩一件件,想将人凌迟的心都有了。秦嗣远捏紧了里经由鬼使白整理的证据,语气坚定,“搞不死姓傅的,我就不姓秦。”说完还不等他儿子再拦一拦,转身就吩咐管家备马,说是要出门一趟。
不用想,就知道这人要进宫。
秦珩强拦不住,跟着走了两步,看了看房外渐渐变得昏暗的天,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希望这个时辰,皇上还没就寝且心情不错……”这么说着,秦珩还是吩咐了管家准备好了伤药和时刻准备就绪的大夫。
大内总管就躲在御书房的门外,就听见皇上震怒,折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堆,户部尚书大人被丢出宫“啪啪啪”地打了一顿板子,就在他心惊胆战之际,圣上又召唤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的暗卫,去调查丞相傅宗书,大内总管听了个只字片语,背后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这时候他恨不得自己是块板砖,也好过要喘气被皇上察觉。他嗅到了朝廷即将要大动荡的前兆,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墙角,就在他还在捉摸着怎么隐身的时候,就听到了当今圣上怒意未消的传唤,他不敢耽搁,用袖口稍微擦拭了一下鬓角的汗水,生怕唐突了圣颜,然后就得到了一个在他看来意味深长的指令:丞相府重新敞开大门之际,就要立即禀告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