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妖异、诡秘,似乎是一切恶的集合体。
横空出世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应,没人敢预料……
倒在身前的吸血鬼越来越多,热血冲向脑髓,大天狗的眼睛染成了血红色,堪比吸血鬼的血红,却丝毫没有吸血鬼的空洞,双瞳盈满戾气,仿佛心底一直以来压抑的杀性终于爆破冲棚,宛如世纪末的大洪水倾泻而不可阻挡。
啊啊啊啊啊!!
大天狗恼怒地嘶吼着,布满血红的视野影影绰绰的是吸血鬼,是无时无刻不在晴明面前晃悠的源博雅,是天天没事干跑到阴阳寮闲逛的大江山二人组。
“晴明。”
源博雅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晴明肩膀上,大咧咧的笑容却藏不住那缕暧昧的小心思。
“喂!晴明。”
酒吞童子不由分说将神酒塞到晴明手里,高傲地宣称愿赌服输,这瓶酒必须全部喝完。
“晴明挚友!”
你的挚友不是只有酒吞童子吗?何时一只妖也配称晴明的友人,另外脑袋搁在哪里?真当自己是茨球了,要往晴明怀里钻!
可恶!杀掉,全部杀掉!
脑袋已然走向混乱癫狂,大天狗遇佛杀佛,遇魔杀魔,身心似乎和草薙剑融成了一体,摈弃了对外界的感知,只有飞溅的鲜血才能给予眼球刺激感。
“这就是草薙剑的威力,难怪路西法大人誓要得到它。”
德古拉舔了舔嘴唇,那双无机质似的眼突然迸发出兴奋的光彩,冰冷冷的笑声掩藏不住内心的激动。
“原来这才是你们跑到日本的目的。”
米迦勒似乎没有多少意外,但趁着德古拉分神期间,猛然扫过去的剑风却丝毫不留情。锵啷声响,德古拉稳稳架住了他的发招:
“原来天使先生也会偷袭阴招。”
“只要能杀掉你就行。”
“你似乎忘记了,这个时空我就是主宰,不听主人的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德古拉用平稳不变的声调说着调情的话,并诱惑地舔了下嘴唇。米迦勒则嘴角抽搐,挥剑痛下杀手,破空亮起一圈彩色的光晕,天神的威压如同海啸般降临。
“主人?路西法的奴才还敢妄称主人!”
剑风扫来,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身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直抵心脏,金贵的血液瞬时流出染红衣服。被天使宝剑所伤的伤口艰难地愈合着,自从收服了七十二柱魔神、化为己力之后,德古拉好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寒光乍现,荆棘之刃分化成无数道,宛如寒光冰玉全冲着米迦勒席卷而去。
米迦勒不慌不忙,稳稳撑起一片火焰屏障,将所有的攻击阻挡在外……本该如此的,但倏然背后恶风乍起,没有任何征兆地直取脖颈。呲,血流喷涌,尽管米迦勒反应迅疾,但肩膀上还是狠狠被扎透。
普通的刀剑对米迦勒这种神祇来说,造不成什么伤害,但那剑尖拔出后,血流不止,痛得仿佛灵魂都在颤抖。
草薙剑!?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其威力自然对天使长也不例外。
持剑的大天狗竟然将兵刃转向了同伴!?
这不像他会做出的事,况且按照大天狗平日里的能力,也无法刺中他这位自远古时代便存在的天使长。仅仅思索的瞬间,身体便刺出了第二个血洞,只见大天狗血红着眼,嘴里含糊地嘟囔着,满是戾气和杀意:
“别妄想把晴明带走!他是我的,是我的!”
这家伙反噬了,被草薙剑掌控了神智,米迦勒立即意会到眼前糟糕状况的缘由,不过身上已经挨了第三剑。看来草薙剑真不愧上古神器,不知给大天狗加成了多少功力,招招致命,并且能逼得米迦勒难以招架。
“大天狗,连我也要杀吗!”
第四剑横扫而来,剑气吹发立断,米迦勒能感受得到汗毛根根立起,没想到有天自己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不过侥幸的是,草薙剑距离脖颈肌肤仅有毫米之远的时候硬生生停住。
“晴明!?”
大天狗浑浊的眼神清醒了片刻,浮现在视野里的那人有着晴明的面容,十五岁的身影有些青涩,但丝毫不妨碍小阴阳师清贵温润的气质,灵秀的眉目浮露出些许的错愕、痛心和难以名状的哀愁。
晴明,他竟然用草薙剑指向了晴明,并且差点杀掉他!
不可原谅。草薙剑从手中掉落,大天狗双手紧捂着脑袋,痛苦愧疚地□□着。
“好好的,干嘛把剑丢掉。”
“晴明”将草薙剑递还给他,眼神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真挚信任。
“草薙剑虽然危险,但终归是一把剑,横空出世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应,还要看谁握着它。”
那道十五岁的身影慢慢变化显现出真身——天使长·米迦勒,但他吐露话语时仍用着安倍晴明的语气。
“大天狗,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为正义的妖。虽然奉行的是妖之道,但却有一颗悲悯天下之心。”
心脏嘭咚一跳,平安时期的晴明曾如此赞誉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晴明,大天狗慢慢的抬起头,默念着这个名字酸涩而甜蜜。我虽手持利刃,但心无善恶,你可知道,至始至终所能引导我的唯有你。
☆、虚荣
“清醒了?”
米迦勒再次开口,眼神一如既往的直率,外加一点不羁的戏谑。大天狗恢复了冷静,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眼神锐利地射向对方。
“为何晴明对我说过的话,你会知晓?”
“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待在晴明肚里当蛔虫,他所有的事情我自然清楚得很。”
“……刚才真不该犹豫。”
“喂喂,调侃一下都不行,真没有幽默细胞。”
米迦勒讪笑着后退两步,生恐草薙剑追上来。
“话说草薙剑连我都伤得了,那么毁掉这个空间应该不在话下。”
“当我这空间是泥塑的吗?米迦勒,进了我的笼子,就别想出来。”
空间里回旋着德古拉无机质的声音,锐利刺耳,随着声音落下,空间浮现一道道血色纹路,如同滋生蔓延的血红蔷薇,瑰丽诡异至极。
“亲爱的,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吧,还妄想把我当金丝雀养,小心魂飞魄散。”
米迦勒不介意给垂死的人一点念想,但行动上却毫不留情。与大天狗相视一眼,随后两人将各自的剑插入地面,天地一瞬间的寂静之后,灵力能量疯狂泉涌,凝聚成扫荡四野的龙卷风直插天穹。
哗楞楞,空间结界宛如脆弱的玻璃碎裂成光粉,洋洋洒洒,好大一场“六月飞霜”!
大江山的空间幻境消失,两人轻飘飘地落在地面,眼前目之所及是古代平安京的夜景。清泉般洁净的月光照临牛车倾轧的小路,而小路的尽头矗立着标准的日本古代庭院。颓垣残壁看起来荒废很久的样子,花木自在的沐浴着清风朗月。
“这是……”
米迦勒没多大触动,大天狗显然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翅膀无法抑制地微微抖颤。飞身便落在了庭院内,熟悉的荒野小道,熟悉的轩廊缘侧,还有熟悉的两道人影——晴明和“源博雅”皆穿着古代服饰,衬着静怡优雅的风姿没有半分不妥,仿佛平安京的日常时光重现眼前。
只是到底有些不和谐……
晴明昏倒在蔷薇丛中,“源博雅”拥抱着他的身体,脸上毫不掩饰浓浓的情|欲,而平安年代的源博雅则是不折不扣的好汉子,让晴明牵肠挂肚难以割舍的至交好友。
“你在做什么!放开晴明!”
大天狗怒火中烧,就要提步上前,身边早有一个人影冲过去,血蔷薇十字剑唰的狠劈而下,寂静的土御门小院瞬时闪起一道红色雷闪,整个空间有划裂的错觉。
“同他废话作甚,宰了便是!”
面对米迦勒来势汹汹地袭击,路西法急忙闪避,浮身于空中,夜风将衣袍吹刮得猎猎作响。魔力作用下,平安年代标志性的高耸乌帽和葵纹狩衣皆变幻乌有,取而代之的是路西法平日里穿戴的常服,黑色的神职衣袍、紫色的衬衣,襟袖密密地用浅线绣着蔷薇花纹,胸口垂挂着镶嵌骷髅的十字架项链,衬着那身傲骨华贵而不失霸气。
“你到底选择了当路西法。”
米迦勒从鼻子里哼了声,看不出轻蔑抑或了然,所有的情绪只为晴明感到不值罢了。
“呵呵,选择之说从何说起,我生来便是路西法。即便我失去路西法的记忆,以源博雅的身份生存,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丢掉自己的本性,才是迷失自己吧。”
“这话为何不与晴明亲自去说。在他面前只会说些鬼话,与懦夫有何区别。”
“他不需要我去说,他一直都很清楚我的想法,正如他在我面前无所逃遁无所掩饰。”
“呵呵,听了你这话,我不知该欣慰,还是为你悲哀。”
欣慰自然是对晴明欣慰,那个超然脱俗的少年果然不会沉溺于人类情感,淡然清华地对待芸芸众生。
悲哀自然是对路西法悲哀,天使的寿命太长,万年孤独的命理有人经受得住泰然自若,有人则难耐寂寞,想要放纵自身追求极乐之乐,想要尝遍生离死别人间至情,想要毁掉世间之理打开至高无上的神套在身上的枷锁。
然而殊不知与世间之理相生相随的就是晴明这种人,身上有着天性的随和,如风如水随物赋形,不绝于情亦不耽于情,随性而发自然而然,在参不透的人看来则是情深款款,或是无情之至。
而路西法是第二种人吧,他眼中的晴明神秘优雅,却永远带着无可捉摸的疏离。
用尽“源博雅”的整个人生去追随,到头来却只换来刀剑相向,凡间一世的骄傲和尊严折损在这场无望之恋里,爱得如斯卑微如斯绝望,待到觉醒成路西法后,岂能宽恕卑弱到骨子里的自己,连带着对晴明产生偏执的占有欲。若不能独占晴明的精神和肉体,怎样去成全自己的骄傲和虚荣。
Vanity is definitely my favorite sin.
米迦勒向来将凡间的影视当成杀时间的精神鸦片,唯有一部反反覆覆地观看品味,那就是阿尔·帕西诺主演的《魔鬼代言人》。“虚荣,无疑是我最爱的原罪。”没有哪句话能如此贴切地形容路西法的本性。
当初在天庭时,加百列对每个人几乎都笑意盈盈,唯独对路西法避之而无不及,疏离到冷漠的态度。米迦勒曾私下婉转地询问缘由,加百列微锁眉宇,神色黯然,清秀脸颜蒙上浅浅哀愁的暗影。
“路西法身上有着危险的因子,幸好目前只如微尘般不甚显眼,或许连他自身也未意识到。但他是个聪明人,总能勘破别人的想法,所以我还是不出现在他面前为好,万一无意间受到神启,便是我智天使的罪过了。”
不幸的是,命运终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犹如受到魔鬼的牵引。思及此处,米迦勒罕见地幽幽叹息:
“你们俩啊,放过彼此吧。”
“呵呵,如果说以前加百列尚在,你还有资格掺和我与晴明之事,但如今加百列的残魂早就被那个人带回天庭,米迦勒,不觉着你很多管闲事么?”
突然闻听此消息,米迦勒不禁一愣,适才到达这所庭院的时候,感觉到晴明身上有点异样,但精神力全被不知羞耻的路西法给占了去,轮着十字剑便冲了上去,便没有多想细细察验……
战斗中愣神可是会致命的,只是这刹那的空隙,路西法已经扇动黑色六翼杀到眼前。轮回之镰朝着米迦勒狠狠劈砍而下,空间顿时闪起一道金色的裂口,米迦勒张开屏障急忙退避,但能量屏被轻易粉碎,冲击的风波化作实质的伤害打在身上,米迦勒不禁闷哼一声,涌动的血气从嘴角流出。
被草薙剑刺伤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此时与实力不相上下的路西法战斗未免太勉强了。路西法冷哼出声,自然也看透了这点,但地狱之王从来没有仁慈之说,更何况米迦勒那家伙在在揭露他的伤疤,不给点血的教训,实在对不起担当宿敌的这么多万年。
“受死吧!”
轮回镰刀交错纵横地接连劈砍,米迦勒手持十字剑勉强应付。这样下去会输,米迦勒深感不妙,脑袋冷沉几秒之后,迎战的招式突然变得诡异,血液顺着指尖注入到十字剑中,挥动的轨迹连成渗透空间的六芒星,血色的光芒绽放着诡异色彩。
“所罗门封印!”
路西法微吃一惊,身心宛如被无形的力量锁缚着,无法随心所欲地动弹。他旋即聚汇力量抗衡,冷冷嘲弄道:
“你以为我是七十二柱魔神,能被这小小的法术给封印住。”
“没有尝试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何况我是拼着性命与你相斗,路西法,多年的罪孽今日就彻底偿还吧!”
☆、献祭
米迦勒再次注入血液,所罗门封印红光愈盛,铺展到整个天空,红光照临下的平安京古式庭院,仿佛浸润在末日审判的神光里朦胧不清,花木发出不安的沙沙声。花木如此,人更不用提,强烈的束缚感再次袭卷全身,渗透毛孔,似乎连每次呼吸也被深深地管束。
路西法强行动了动翅膀,咔嚓,清脆的折翼声在夜空里明晰无比,单是听那声音就感觉痛得要死。半扇羽翼垂下来,飘零的黑色羽毛点缀着夜空,他却满不在乎地冷冷浅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有着嘲讽的味道。
这毫无价值的人类生命
就象泪水被那寒冷黎明所冻结一样
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黄色的纸上
在如利刃般尖锐的雨中不住的颤抖
无法从这可怖中逃离
路西法歌咏着魔鬼的密语,声音随风在天地间传播,旋即隐隐约约的□□从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传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汇聚成地狱里的浪涛,一波一波冲刷在耳畔,勾引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