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架空幻想] 完结—— BY:回南雀

作者:回南雀  录入:06-05

“你……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嗫嚅着道。
“啪”,似乎是打火机点燃的响声,不一会儿,他徐徐吐出一口气。
“明天?应该有空吧。”
“能来一次学校吗?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他过了会儿才出声:“重要的事?多重要?”
我想了想:“关乎一生……那样重要。”
那时候,我认为没人可以拒绝朱璃,宋柏劳也不例外。一个是万众瞩目的omega,一个是出类拔萃的alpha,我是牛郎织女的喜鹊,丘比特的那支箭,只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有情人总能终成眷属。
我自觉肩负他人一生,万万没想到,最后也的确关乎一生。它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
在清脆的门铃声中,我缓缓睁开眼,拿掉鼻子里的纸巾条,发现血已经止住了。瞅了眼墙上的钟,才过去两个小时。
开了门,肖雨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想起今天原本是约了他一起去诊所的。他理疗,我拆线。
“打你电话你没接,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了。”肖雨道。
“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我反手关了门,同他一道下楼。
他腿脚不便,撑着三角手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没事,反正咱们是邻居,找起来也方便。”
到了诊所,护士说诊室有别的病人,让我们先在一楼等一下。
候诊区只有我们两个和一个位老人家,悬在上方的电视里正播报着议员竞选的新闻。画面一转,转到了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孔上。
骆青禾以推动beta平权进行演讲拉票,扬言当选议员后,必定要为了abo体系下的人人平等这一目标而努力。主播似乎是他的支持者,说了他许多好话,盛赞他是个真正为了beta着想的alpha。
“让他当议员,说不准beta地位真的会变高哦。”一同等候的老人家抱着胳膊,牙齿有些漏风地做着点评。
肖雨看了眼对方,又将视线投到电视上,镜头在此时给了骆青禾一个脸部特写,清晰得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是吧……”
不知为何,我觉得肖雨的笑容有些复杂,甚至苦涩。或许,他打从心眼里不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alpha能为了beta做什么吧。
广播先后叫了我和肖雨的名字。如上次一般,进了二楼诊室,赵医生为肖雨拉上帘子做理疗,唐医生则为我拆线。
“你伤口长得不错,以后尽量多活动手指,坚持复健,一到两个月应该就能完全康复了。”拆完最后一根线,唐医生放下镊子道。
“谢谢。”握了握掌心,有些僵硬,看来重考烘焙师证的事只能先搁置了。
“好了,手的事先放一边。上次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将医疗盆挪到一旁,目光灼灼地盯住我。
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我想清楚该想的了。
我揉着掌心上的纱布,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欸你……”没等我说完,唐医生叹了口气,似乎是要劝我。
我急急打断他:“我知道很危险,所以一旦出现您说的那些状况,如果我的生育囊不能再承受孩子继续生长,就请您帮我剖腹。”
唐医生一怔,提醒我:“六个月以下孩子很难存活……”
“我知道。”我抬头朝对方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极限,剩下的,就看老天了。
交流完孩子的事,我到诊室外面等肖雨结束。
过了半小时,他从里面出来,没有直接招呼我走,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我身边。
“刚刚你和唐医生的话我都听到了。”他说,“尽人事听天命,不要有压力。我也有个孩子,是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当初生他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你看最后不也好好的。你的运气一定和我一样好,可以撑到六个月,有惊无险生下孩子。”
最后他斟酌着问我:“你要不要和你前伴侣说下孩子的情况?毕竟咳,孩子也有他的份儿。他或许只是怕你身体出问题才不想要这个孩子,心里说不定很想要的。”
虽然和肖雨认识时间不长,但他给我的感觉,同师父给我的是一样的。温暖而亲切,让人忍不住就想倾诉。
以前我还会和师父说说心里话,可师父去世后,唯一的倾诉对象也没了,我便不曾和谁再这样说过自己心里的事了。
“现在不光是他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我摇头苦笑,“我曾经觉得我和他……我们两个很相似。我们的母亲都是beta,我们的家庭都有各自的问题,我们在所属的环境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可后来我发现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他并没有将我视作同类,甚至吝啬于自己的信任。”
我总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当初选择信任我,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会不同。我知道我们间的事不能完全怪罪于他,他和我一样都是朱璃诡计的受害者,可就像心生了魔障,钻了牛角尖,越不去想越要想。我这一生从不曾恨过谁,可只有宋柏劳,只有他……让我时不时会生出“怨恨”的情绪。
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对我那么绝情,为什么要认为我是那么不堪的人?
我没有办法不怨他,也没有办法不恨他……
“认清事实后,他的信息素都成了一种禁忌,一想到他我就会感到害怕。”并非惧怕他本身,而是恐惧想到这个人后,随之而来的痛苦,“后来这种状况虽然有所缓解,但我们仍然矛盾重重,不能静下来好好说话。我又开始怕他,不过这次是怕他再说些让我难过的话,怕他再让我失望。我们两个,并不是只要他点头,我就能开心的接受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那样的关系。”
肖雨握住我的手,显得有些难过:“小郁……”
这些话我从未对他人说过,一下子说出来,果然心里爽快很多。
我拍拍他的手,带笑道:“而且他爸爸也不喜欢我,这次的离婚协议还是他爸爸拟了送到我手上的,我和他该是真的没可能了。”
他表情一僵:“他爸爸不喜欢你?”
“他爸爸比较强势,估计现在他字也签了吧。”我认真道,“毕竟如果不和我离婚,他可能会挨他爸的鞭子。”
听完我的话,肖雨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第五十章
【你这样闹腾,一定是个健康活泼的好孩子。】
听了我的话,肖雨似乎突然对宋柏劳的成长环境产生了兴趣,回去一路都在追问我关于他的事。
“他和他爸爸关系不好吗?”
“他经常挨鞭子吗?”
“他这么大了他爸爸还会打他吗?”
问得多了,不免就有些奇怪,毕竟他和宋柏劳素未谋面,不该这样好奇。
肖雨可能也看出我的疑惑,讪讪解释:“我是想到自己的儿子了。”他语气低落道,“我将他留给他爸爸,是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走,四处漂泊。如果他因此反而过得不好,我……”
他没有说下去,但哀痛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来是我的话让他产生了共情。
“你和孩子没有联系了吗?”我问。
“我和我爱人离婚后,他的家人警告我不要再靠近他们父子,说只要我还和他们有联系,他们就不可能真正开始新生活,这样对谁都不好。为此我搬了家,换了手机号,拼命投入到工作里。”他长叹一口气,“原本我想过个几年再回去看看的,结果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等彻底好了,腿也瘸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我这样,试着写了几封信回去,但都没有回音。”
我想起宋柏劳写给他妈妈的那几封信,道:“会不会是当中出了什么问题信没有送到他手里?”
肖雨摇了摇头:“可能他也责怪我抛弃他们父子,不想再认我了吧。”
宋柏劳与骆青禾关系紧张,很少说起父母,唯一一次提到他妈妈,还是上次宋墨荡秋千的时候。
如果是他,他会怪宋霄不辞而别抛弃他吗?这么多年,他又是否已经释然了呢?
我曾经也对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充满好奇,缠着宁诗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
宁诗起初只是满脸不耐地说“不知道”,被问得烦了,一拍桌子,让我再问就滚出去自己找爹,不要再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我立时不敢多问,瑟缩着靠在墙角,伤心地直掉眼泪。
宁诗瞪着我,片刻后像是拿我没有办法,丢了团纸巾过来。
“哭什么哭?把眼泪擦干净。”她蹙着眉道,“你的父亲就跟只负责播种的公狗差不多,他的孩子不止你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更是多了去了。如果你是alpha,现在我们的境况兴许会大不一样,可你只是个beta,给了我一笔钱后,你就和他彻底没关系了。就算你现在去找他,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你是他的孩子。”
我抽泣着将纸巾按到眼下,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我只是想要远远看一看他,不承认我也没关系,让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好,这样,这样也不行吗?”
那时候我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她竟然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说什么“你爸只是一只公狗”,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知道了,你就会有期待,有向往,然后开始怨恨,嫉妒,心生不甘。”她说,“没有益处的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宁诗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母亲,可她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对我抱有纯粹的恶意,总是在想着怎么利用我。有时她也会做一些自以为为我好的,在她看来符合“母亲”身份的事,比如让我就读尚善,再比如对我的父亲二十多年来始终守口如瓶,不提一个字。
以前我不理解她的做法,觉得她剥夺了我的知情权,身为孩子,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哪怕那是个混蛋。
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母亲的差劲,让我对从未在我生命中出现的“父亲”充满了期待。说着只是远远看一眼,不承认也没关系,可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个声音小声说“万一他认我了呢”、“万一他是个好父亲呢”。
一如宁诗所言,如果这份期待得不到回应,甚至给予我沉重的打击,对幼小的我并没有益处。永远怀着对对方的期待,在心中保留一个美丽的梦,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睡到半夜,逐渐感到身体火烫,热得出汗,每根骨头都酸痛难忍。于蒙昧中艰难睁开双眼,盯着黑暗愣了好半晌,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咽了口唾沫,喉咙口瞬间泛起刺痛。我坐起身,打算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
床头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分,还要几个小时才会天亮。
扶着墙走出房门,刚要摩挲着去开灯,大半夜的门铃竟然响了。
这诡异的一幕直接让我整个人定在原地,望着那道门不知所措起来。
很简单的排除法,我在芒水只有肖雨这一个熟人,若门外的不是肖雨,无论是谁大半夜的来按门铃,带来的绝对不是好事。
心里这样想着,我忐忑地走近看了眼猫眼,在亮着感应灯的楼道内一眼望见了宋柏劳的身影。
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似乎是有所感应,他直接隔着猫眼与我目光相对,同时抬手又按了下门铃。
我惊吓地退后一步,不小心撞到一旁的鞋柜,上面摆放的纸盒摔落下来,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应该是听到了,也不按门铃了,直接开始拍门。
“宁郁,开门!”
才一个星期,他竟然就找到了我。
心脏因为紧张和惊慌剧烈跳动着,使得本就发着烧的我越发难以思考。
开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开门又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左右为难间,那头门被拍得更响了,理直气壮地丝毫没有自己正在扰民的认知。
再被他这样乱来下去,整栋楼的人怕不是都要被他吵醒了。
“宁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开门我们谈谈好不好?”见我始终没出声,他停顿了下,再开口时竟然带上商量的语气。
我还以为他一气之下会踹开房门冲进来,这样平和淡定的姿态,我倒有些没底了。然而目前这种状态,他已经人在门外,我除了开门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虽然他是alpha我是beta,真打起来我可能体型上有些吃亏,但他应该不会血腥暴力到因为我签了骆青禾给的离婚协议就要就地制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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