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听着就觉得好吃,不停地点头。通过香肠的畅销,他已经完全信任周景了。
沈霖却小声嘀咕道:“这不还是报仇的法子嘛?”
周景笑眯眯地道:“就是报仇的法子啊!”
沈霖撇嘴:“你能吃掉一只两只鸭子,你还能吃尽全天下的鸭子吗?”
周景道:“但我可以叫全天下人都吃鸭子!”
“……”
沈墨心里好像涂了蜜,那么地甜,又好似潺潺流水缓缓流过,那么地柔。他想他要是一个好夫郎,这时候就该规劝夫君,可他舍不得,这么多年终于他也尝到被人放在心头的滋味,会上瘾,他舍不得放开。
次日周家三人早早就起来煮香肠,搬运柜台,忙碌了一早上。
临走时,沈墨却突然捂着肚子蹲下来。
“景哥,我肚子突然好疼,今天我就不去了吧?”
“什么,肚子疼?”周景扔了东西,转过身就看见沈墨蹲在地上,疼得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了,做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
沈墨是一个很内敛的人,遇上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病了痛了有十分他最多表现出三分的样子。而这次竟然与之完全相反,疼得顾不得掩饰,这得疼成什么样啊!
周景顿时就慌了,满心里都是钟郎中说得什么影响寿数的事了,转而又联想到昨日沈墨被鸭子啄了,会不会和这事有关。总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也能联想在一起,一会儿功夫就千万种胡思乱想。
“小弟你去叫钟郎中就说你哥肚子不知怎地突然很疼,麻烦他过来给瞧瞧,如果可以,能不能跟车帮忙看顾些去趟镇上医馆。”周景急得就这么会说话的功夫,就满脑门子的汗,抱着沈墨的双手能明显让他感觉到颤抖。
这可怎么办啊?沈霖不能动弹又不能反驳,杵在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他哥。
第30章 就想给夫君作件衣服
沈墨有意坦白从宽,但想到如果就这样坦白,便失了惊喜,总归咬咬牙把几次三番到嘴边的解释给咽下去了。
沈墨不愿周景为他这样着急,情急之下胡乱寻个理由。
“景哥,我肚子疼,是要如厕。”沈墨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窜进茅厕。
要只是因为出恭肚子疼,那倒没什么,周景擦擦汗,神情却并不放松。
等沈墨出来,脸上表情就轻松许多,也有了笑模样。
“我就是想要出恭,搞得我还以为肚子疼呢!”
周景也没深想,这一惊一吓的把他大脑搅得反应不过来。
“没事就好,那咱们走吧。”
沈墨磨磨蹭蹭跟着,可是屁股刚坐上骡车又嚷着肚子疼。
“小弟,你怎么还不去请钟郎中。”周景语气有些重了。
沈墨怕周景责怪沈霖致使沈霖为他受委屈,就道:“我以前从没吃过红烧鸭肉,昨天第一次吃,肯定是吃多了,肚子里装不了那么多油水。没事,多上几次茅厕就好了,不用请钟郎中。只是今天我就不跟着你们去了,免得耽误生意,我自己在家休息一天就行。”
换了任何一个汉子也就依了,村里人有病都是在家养养就得了。可周景不行,非要带沈墨去看大夫。
沈墨无法就道:“行,我这就去钟郎中那里,左右不过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毛病。可你们香肠要是买不出去,我一着急,说不定就急出别的病了,你们赶紧先去吧,别叫我着急。”
周景知道沈墨的性子,银钱上总着急上火,没办法,他只能妥协。
“那行,你记得去钟郎中那里,可不许不去。”
“知道了,知道了。”
哄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周景,沈墨立刻活蹦乱跳起来,像只终于撒欢的兔子,把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宝贝拖了出来。那是周景做衣服的料子,他找出针线认认真真的缝补。心里美滋滋地幻想当他告诉周景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他亲手做的时,周景该多么高兴。
周景却真以为沈墨不舒服,越想越多心,钟郎中说的那些话,特别是什么会影响寿数的话搞得他心神不宁,好几次算错帐,还是沈霖发现,纠正过来的。
这时候沈霖已经开始跟着周景学习字了,并且把乘法口诀背的很熟。
过了午市,周景就心似油炸了似得,怎么也受不住,硬生生拖着沈霖收了摊子,摊上还有十斤的香肠没卖出去。沈霖不愿意走,想继续卖,搞得周景差点骂他没良心,不管他哥死活。沈霖又不敢出卖他哥,最后只能跟着回来。
不过就这样着急,周景也没忘了去药铺抓钟郎中开的方子。
他们赶骡车刚到家门口,还没等停稳,周景就一马当先跳了下去,冲进屋里。
床上摆着做衣服用的针线,周景闯进来的太突然,来不及收起,平铺直叙在周景眼前。
周景顿时气怒道:“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病,还做针线活,咱家现在又不差这几十文的大钱!”
沈墨揉着衣服,低头不说话。这时候他反倒不敢吱声了,他没想到他都把病说得那样小了,周景竟然还这么挂心,要是知道他是有预谋骗他的,会不会气得所幸就不理他了。
“走,我们现在就去镇上医馆!”说着周景就向沈墨走来,伸出双手似要把他从床上抱下来。
沈墨躲开了,使周景的怀抱落了空。此时不交代已经不行了。
沈墨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似得,低着头默默交代道:“我,其实早上我没有难受,就是想留在家里做衣服。”
“咱们家就差那几个大钱吗?还是你觉得我就这么没能力,请个人做衣服的大钱也出不起!”周景虽然立时就松了口气,可放松下来的心情也随之涌上一股愤怒!
“小墨,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担惊受怕一天,就怕把你自己扔在家里你身体不舒服会不会出事?甚至还气自己干嘛把家建的这么严实,你要有点什么叫个人都听不见!这一天,我就没安生过!”周景觉得要控制不住那股怒火,怕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只能转身去院子消火。
沈墨慌了,顾不得穿鞋,跳下床光脚就追了出去。
“景哥,景哥……”
周景在气头上,不想和沈墨说话,怕话不投机半句就吵起来。只闷不吭声低头往外走,沈墨追他到院子里,他就去开大门,往外走。
“周景!”这一声,竟然急到破音。
周景脚下的步子顿住,就这么片刻,沈墨就追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他。
沈墨紧紧抱着周景的腰,那力气勒的周景生疼,似怕他跑了似得,声音又哑又抖。
“对不起,景哥,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管怎样我不该用生病的借口骗你!可我……可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并不是钱的原因。小弟和我的衣服都拜托给了沈大娘,我又怎么会差这几十文钱。”
“只是从你醒来到现在一直是我依赖于你,也不曾为你真正做过些什么,所以,我就想,就想给你亲手缝制件衣服,虽不值当什么,但那是我的心意。”
“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你的,并不是不知道你的好只晓得一味向你索取!我是一个双儿,似乎我的出生就成了原罪,爹不喜欢我,娘恨我怎么就生成了一个低贱的双儿!只有你,只有遇见你,我才明白原来生而为双儿并不是罪过,也是可以被捧在手心里宠的!”
沈墨边说边哭,眼泪打湿周景薄薄的衣衫,泪水的温度似乎开始灼人,透过周景厚重的脊背一路烧到他的心里,浇灭了那股怒火,反而生起浓浓的怜惜与心疼。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即便有再大的怒气,再充分的生气理由,对方的一个示弱,就轻易攻溃了一切。
说来说去,终归是沈墨以前的日子太苦了。有人对他好一点点他就要为他掏心掏肺。
周景回身抱住沈墨,将沈墨抱在怀里细细安抚,声音里满满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小墨,别哭了,你没事就好。其实我不是气你骗我,是气你寻了这么一个理由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的你身体,一想到你那么小就做那么多苦活,我怕你身子做下什么我不知道的病!”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好了,那就别哭了,嗓子都哭破音了,再哭下去可就是公鸭嗓子了,到时候我可就不喜欢了。”
沈墨知道周景这是在哄他,哽咽道:“那我不哭了。”
“嗯,这才是我的乖夫郎。”然而一句话未说完,低头就看见沈墨竟然是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幸好现在已经春暖花开,不然岂不是要做病。
刚哄好,又不能就说他,周景只能把沈墨抱进屋。
周景把沈墨放在床上,想起身给他打水洗脚,衣服下摆却被沈墨勾住了。
沈墨睁着水汪汪地眼睛看他:“其实我是……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让你穿我亲手做的衣服,咱们村里有夫郎的汉子穿得都是自家夫郎做的衣服,怎么能穿别人夫郎做的衣服呢!”
这……他的小夫郎这是酸呢吗?
周景无奈道:“沈大娘都多大岁数了,你还醋她?”
“我,我才没有醋,反正就是不行!你的衣服只可以穿我做的!”
“好好好,我以后都只穿你做的衣服可以了吧?”
沈墨红着脸,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吗?
“对了,你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这么快就都卖完了?”
沈霖解释道:“哥夫担心你,过了午市就一刻也等不了,我们就早早收摊回来了。本来剩下十斤香肠的,这不还送给吴屠户五斤,带回来五斤。”
都是因为他,沈墨就不好意思教训周景败家了,不过却肉疼的很。现在他们一天可以卖到五十斤的香肠了,净利润可以达到六百七十五文。剩下十斤就损失二百五十文啊!
沈墨那个眉眼抽抽,却还竭尽全力压制不教训他的小模样差点让周景不自禁笑出声来。
“其实,要不我今天也打算早点回来,昨天不是说要做鸭货吗,我打算今天就做,明天好带集市上去卖。”
“可,你也没买鸭子啊!”沈墨道。
“我是存了带挈村里的想法,鸭子打算在村里买。刚开始咱们用的少,就在村子里散卖,也摸摸人品。人品好的值得结交的咱们就和他做长久买卖,可以签订一个购买协议。他的鸭子咱们都收,但是量大就不能按市场价格走,每斤要比当时的市场价便宜两文给咱们。”
“行,这个法子好。”
“那今天是第一天,咱们先从谁家的开始买?”周景问道。
“还是沈大娘家吧,昨天我吃她家鸭子很肥,沈大娘这些年也不容易,咱们能帮上就帮一把!”沈墨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双儿,他自己从小吃过很多苦,心地却养的比任何人都柔软。
“可以,那你和小弟就走一趟吧!”
沈大娘再次打开家门,看见门外站的竟然是沈家兄弟,心里咯噔翻了个,下意识就觉得,这沈家两个兄弟是不要叫她做衣服了。
沈家两兄弟四件衣服九十文大钱,可不少啊,她儿子扛两天麻袋,累成狗才能赚到。
同时心里也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她就说嘛,周景那种混混无赖的人,怎么可能比她那肯吃辛苦的儿子有出息。
不过人老姜辣,沈大娘故作无知无觉般问道:“是你们啊,快进来,大娘衣服都给你们缝好大半件了,快看看针脚怎么样,密不密?”
沈家兄弟进了屋子,果然看见做好了的裤子和剩下两个袖子没上的短打。
沈大娘的手艺真的很好,针脚非常细密。
沈墨道:“沈大娘你不用着急,这衣服我和小弟不着急穿,你慢慢做就是了,仔细眼睛别累坏了。”
听到这话,沈大娘隐隐感觉到沈家兄弟似乎不是来反悔的,可不反悔他们又是来干什么的呢!实在猜不到,沈大娘就觉得沈家兄弟还是来反悔的,现在说的好听不过是为了一会体面些。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对面,翻来覆去地说着闲话,就好似他们只是来串门子话闲话的,就不问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来的。
最后还是沈墨受不了,先起话头道:“沈大娘这次我们来是有事,不过对你却是好事。我家当家的要买你家全部的鸭子。”
“全部的鸭子?”沈大娘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
她家鸭子可有十八只,一只有五六斤,一斤十三文,全部都买下可得一贯多大钱呢!这周景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拿出一两多银子眼睛都不眨,就和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昨天周景过来和她说要买下她一只鸭子她并没在意,还以为是周家馋鸭肉了买回去吃,后来听村里人传,是她家鸭子给沈墨啄伤了,周景买回去炖鸭子是为了给沈墨报仇!
当时她还觉得这事说得挺玄乎,不过就给啄一下,能有什么的,还能值得专门买回去炖了报仇,不过就是一个双儿,好姑娘也没有家里汉子这么宠爱的!
所以沈大娘对那话是不信的,但今天沈墨的突然到访,一开口就要买她全部的鸭子又让沈大娘相信那传言了。否则谁家好端端的会要那些鸭子,谁家舍得都是吃了,不吃拿到镇上卖,并不是好卖的,还有可能赔钱。
沈大娘唯一能找到的合理理由就是周景这是打算给沈墨报啄伤之仇,要吃尽她家鸭子才算完。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疼夫郎的汉子,怎么就让眼前这个双儿给摊上了,这是什么样的好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