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拿居同野搓的麻绳把他绑了,从天黑到天快亮,好不容易淫心暂收准备搂人睡下。
这时候,居同野竟然一跳一蹦地下床穿裤穿鞋。
沈吟瞪着眼,不敢相信他的行为,他难得的想温存腻歪一番,居同野还不买账,从来都只有自己提了裤子不认人的份:“去哪儿!”
“去牢里送饭。”居同野道,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倒是没沈吟那么多小心思,“我去去就回,你先睡。”
上床提裤子走人是一气呵成的动作,沈吟没少干,只是他走就真的不回来了。他把两只枕头垫在脑袋后,沉浸在可能被抛弃的怨念情绪里,干瞪眼苦等居同野回来,心里七上八下慌的厉害——万一这小子学坏了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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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屠户快被吓破了胆,一路都不得安生,逃回葭县,赶紧又备上百两雪花银,找葭县县太爷救命去了。
葭县虽然是个县,可这些年来物阜民丰,早已不是个县的规模,快赶上座城了。县太爷姓徐,生的是肥头大耳,最会阿谀奉承。
范屠户来时天都要亮了,正赶上徐大人宝刀未老,在局上狎戏子听荤曲儿,他不说散,谁都不敢先说散。
徐大人听说县丞被个同级官员扣押,还未想清楚始末,便吓得跳起来,腿上的粉衣戏子撞了脑袋也不敢伸张。在座的都看他的脸色,怕听了不该听的,纷纷起身告退。
戏子眼巴巴地等徐大人给自己开苞,好水涨船高身价倍增,飞了一晚上的妖娆勾魂眼,眼珠子飞得快要掉了还没能爬上床,此时更是不甘心,所幸他是个长心眼的,去里屋拧了块手巾给徐大人擦脸。
徐大人擦了把脸,倒是留意起这个戏子。先前整桌都是浪荡的粉面桃腮,莺莺燕燕,看起来都是一个模一个样,此刻都退下后,倒显得他的这个生有几分秀气,身段也漂亮,不似寻常庸脂俗粉。徐大人好男风,最喜这类的,底下的人自然投其所好,送上来伺候的各个不差。
这人是个戏子,是戏班主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因天生三分卷气被人讥笑是个读书的,加上天生一颗心长得比寻常人高些,特别想做人上人,好不容易有榜上徐大人这棵大树的机会自然不肯撒手。见徐大人余情未了,便频频递眼色,桃花眼飞的含情脉脉,水蛇腰拧的绵柔无骨。
范屠户怕徐大人不帮忙吓得一身冷汗,又是磕头又是恳求,一再保证还能再凑两百两银子孝敬。
徐大人听了个明白,不慌不忙地与戏子调情:“愚蠢,他们这是诓你呢,还没明白!两个穷要饭的把注意打到大人我的头上来了!”
范屠户一听这说法,还有点犹豫:“可是那个沈大人——”
“什么沈大人,他也配,暇州有没有知县本官能不知道吗?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格拉里弄出来的,上不了台面也就能唬你们了。”徐大人笑道,他年龄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刚才被莫名地唬了一通后,倒是有了些心思,一双手往戏子衣下摸去,惹得戏子一时淫语艳笑不绝于口,顺着他就要脱衣求欢,露出整个雪白肩头。
范屠户一想也是,他竟然被两个穷要饭的吓破了胆,当即恨得咬牙切齿。他瞧出徐大人想息事宁人,无非是叫自己给那两个要饭的点银子,堵住他们的嘴。可他不想给,宁愿丢了他都不想打发要饭的,想起那姓沈的模样,便心生一计:“大人有所不知,只是那个姓沈的长得太……所以小的和胡县丞这才着了道。”
徐大人正在戏子胸前揉搓着,那处星星点点似乎能冒水,暗叹所谓尤物不过如此了,有人在不好露枪耍鸟,便不耐烦地应付道:“长得太什么?”
范屠户赞道:“太漂亮!小的跟大人身前伺候,也算是长过眼,见过的美人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小的就没见过那么标志模样的。”
徐大人一听就来了劲,这范屠户也曾从民间搜罗美人伺候他,鲜嫩的乖觉的泼辣的,确实不错,便捏着戏子下巴问道:“和这个比呢。”
范屠户诚惶诚恐地答道:“这位美人是万万不及。”
戏子怒了,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眼!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
徐大人是个疼美人的,美分高低贵贱,他自认风流倜傥,自然不会有了新欢便忘旧爱,何况那个还吃不到口,手中也得有个伺候的纾解纾解,不必委屈自己。他一面揉搓着戏子,一面嘱咐道:“回头本官带几个人,亲自去把胡县丞带回来,竟然敢关我葭县的县丞,反了他了!”
第十二章 兴师问罪
曾响回来的也快,事实上,他没想到田氏此人那么好打听,临行前甚至揣上了自己的私房钱,预备拿钱办事,不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他绝不回来。
居同野坐不下来,身子一日都不爽利。沈吟心疼不已,差点抽自己巴掌,赔罪似的陪他站了一天。
曾响回来,正好赶上晚饭,他坐下后瞧两个人都是站着吃饭纳闷不已。沈吟这些日子跟他没大没小,被他当成亲弟弟可劲的疼,私底下一点为官的架子也没有。虽然认定沈吟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但曾响还是很不好意思:“你们两个怎么了?”
居同野默不作声,灶台里烤好的地瓜剥开皮后流水似的,他也不嫌烫,一张嘴吸溜吸溜就是小半个。这些都是百姓孝敬给沈吟的,能管好一阵伙食。
沈吟淡淡地胡说八道:“久坐不宜,长身而立乃长寿之本。”
曾响连忙站起来:“那我也站着好了。”
于是三人弃板凳不坐,围着圆桌站着吃饭。
曾响眼拙,只瞧得出一些微妙,可他既不懂这些微妙,也瞧不出他二人之间有其他门道。
上过和没上过的怎能一样,居同野毕竟是个穷乡僻壤长大的小子,不晓得要遮盖掩饰,更是不清楚身上的改变。
因为办好了事急于显摆,曾响被糊弄过去,饭桌上唾沫星子乱飞,笑吟吟地说的甚是眉飞色舞,居同野和沈吟不约而同把碗端起来。
原来这范屠户之妻田氏来头不简单,他爹是个布商,因女儿生的相貌不好,范屠户当年除了穷了点也算一表人才,把女儿嫁给他陪了大笔嫁妆。
曾响剥地瓜剥得一手灶底灰,没留神抹到脸上,脸上还带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那种喜色:“田氏嫁了范屠户,又帮他把屠宰生意做大,包揽了整个葭县的屠宰肉料生意。但这田氏好像无法生养,多年来无所出,后来范屠户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闺女,被田氏知道了,也不声张,六个月大的肚子愣是叫牙子给发卖了。”
“还有啊,那个奸夫倒是没有打听出来,葭县人人都说田氏日日忙着盯范屠户不乱搞,哪有时间养奸夫。范屠户已经又养了两个闺女,买了两间房子安置,百姓都想看田氏捉奸呢,还没看到就传出田氏跟人跑了的消息。”
沈吟吃的地瓜是居同野剥了皮搁碗里的:“这就对上了。”
居同野并没有如曾响那般因为有案子办而喜出望外,沈吟又是个小疯子,谁能理解他满腔的忧愁哀怨,当即没好气道:“什么对上了。”
沈吟看着居同野的眼神是很认真的,这几日来,他全身心的温情都只给这一人:“这个范屠户嘛杀妻碎尸,又碍于岳父,便和他们县——叫什么来着。”
曾响道:“姓徐,徐大人。”
沈吟摇头晃脑:“和徐大人商量,把尸体丢在暇州,当暇州的案子办了。你俩都是不识字的,借口划移案的签,实则骗你们签字画押结案。一来于岳父有了交代,二来就算哪日东窗事发也能全推到你二人身上。”
曾响可算听明白了,瞪眼怒骂:“他娘的!一群龟儿子。”
平日曾响怎么骂都可以,如今有了花儿一般的沈吟,居同野自然听不得这些:“怎么说话,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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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州最宽敞的路是条黄土路,天干物燥时黄土飞扬,雨水之后泥泞不堪。
这日街上突然出现了一顶沉甸甸二人抬的葱绿小轿,前后被几匹高头大马围拥得水泄不通,仿佛怕难民冲上来袭击。除了身着捕快服的捕快,丫鬟仆人也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劲头。一行大摇大摆进了暇州地界,就差敲锣打鼓再布人夹道欢迎。
有人来衙门通风报信,居同野借口叫曾响准备茶具,把人撵走。衙门里连茶叶渣子都没有,茶碗和开水倒是管够,用这些接待客也足够,反正不是什么贵客。
曾响一走,居同野便急急忙忙拉着沈吟就要朝外走:“你先走,待会徐大人发现你是假冒的当心掉脑袋!”
沈吟从未有临阵退缩的时候,还不把居同野的焦急放在眼里,正好四下无人,他俯下身子想叼居同野的唇,低声威胁:“放手啊,再不放手,我现在就大喊大叫我沈吟平头百姓一个,是冒充的。真是的,我唬不了你还唬不了别人嘛!”
居同野心急如焚,自然不乐意给他叼,扭头躲开。沈吟只来得及叼到鼻子,自然是心有不甘,于是装模作样地咬了一口,好歹没留下牙印,否则接下来定然见不了人。沈吟舔了居同野一鼻子的口水,他这人是有点糙,可处处都经看又经品味,沈吟实在是爱不释手。
“你疯!别带着我和曾响一起疯!”居同野抹干净鼻尖的口水,喘着粗气斥道。
沈吟见他的担心,心里也暖烘烘的,觉得这几日不亏了,便拉着他的手言辞诚恳地叮嘱着:“不过万一,我说的是万一,真的有事,你和曾响千万别傻乎乎地替我出头,赶紧夹尾巴逃听明白没有!我自有我的打算。”
居同野同他就是生不起气来,沈吟能把他的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冒充朝廷命官是重罪,你小命不想要了!”
沈吟见他话只听一半,话说不动气归气,心里却一点正事也不想,只想同他闹着玩,两人拉拉扯扯多有意思,又拉扯着他的衣服,作势要扒下来:“那你呢,这身衣服不想要了?”
居同野下意识道:“衣服怎能和你比!”
沈吟没由的眼眶一红,手上的动作一顿,竟下不去手。
居同野没想到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真想一棍子把人打昏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曾响的脚步声杂乱无章,逐渐靠近。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种微妙的尴尬。
沈吟神色肃杀,匆忙又嘱咐一句:“自保为上,还有我不需要你救。”
这话因为匆忙听起来十分绝情,一点温情也没有,好像是台上的一场戏,散了场后,繁华退尽,大家卸妆换下戏服,各过各的。居同野刚刚生起来的一丝情绪就这么被生生压下去,好像这些日子确实都是逢场作戏。事实上,沈吟也觉得拧了那么久,居同野身子软了骨头酥了声儿也媚了,可对自己的心依旧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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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先前被美色熏昏了头脑,和戏子一番云雨之后,倏地冷静下来。来前又想了一路,他虽是个好美人的,但也明白不是所有美人都能上手。如果那个冒充知县的当真只是个冒充的,那便是他嘴里的肉了,可万一是个人物是个上头派来明察暗访的官,那就不得了。不过他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上上下下都重金打点过,不可能有暗访的官而毫无风吹草动。
暇州衙门很是寒酸,大堂更不必说,桌椅板凳不是一套,都是临时东拼西凑,桌椅摇晃个个带伤,坐上去咯吱作响,活像屁股底下有只坐不死的小老鼠。
徐大人来前做好准备,知道暇州穷,眼见如实,穷的还是超出他的想象,先不提大堂摆设,上来的还是冒着热气的白水,杯沿杯盖各有豁口,喝水必须当心否则连唇都会被划破。酷暑天里,他可是非冰镇过的碧螺春不饮。
曾响刚烧开的水是烫的,杯底沉有白碱,在座的能享受这待遇的只有沈吟和徐大人。
沈吟轻轻吹着杯里开水,把徐大人的窘态收在眼底,知道他暂时还不敢发作,心里乐开了花。
徐大人瞧着沈吟滴汗不流冰肌玉骨的绝色模样,额上的汗仿佛滴进心里,痒得他恨不能当场扒光挠一挠。但是茶没喝,他还不能发作,沈吟既然请他喝茶,他就得喝,不过他愈是瞧沈吟的模样,就愈觉得对方是故意想看他笑话。
“沈大人。”徐大人湿了湿唇,当是喝过了,礼貌周到,放下茶杯。
沈吟端着茶碗完全不嫌烫,他这人荣华富贵有荣华富贵的活法,论起吃苦耐劳来,许多人都望尘莫及。沈吟好不容易把目光移到徐大人身上,刚才的气还在,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去瞄居同野,否则真忍不住了。面前正好有个靶子,沈吟也就不客气,拿腔做调时颇具威严:“徐大人,这水如何。”
徐大人的肚子里装着一百个夸茶的妙句,偏偏没有一句能够赞水。哪有拿水招待客人的礼数,至此徐大人先断定沈吟不懂待客之道,又断定为官之道也是不懂的——否则何必扣押他的人,那就不可能是官了,这么漂亮的人上了床一定更漂亮,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在床上轻抚重摸。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吟那边只有两人,身着半新的捕快服,不甚起眼。再看自己这边,单是捕快就带了二十个,威风赫赫全在院里候着,四个丫鬟花枝招展,还有四个面目清秀的小厮听候吩咐,师爷、主簿、县尉站成一排,气势上已大胜。
居同野不懂机锋,他和曾响都被徐大人这一番沉默吓到了。犀利言语不可怕,锐利刀锋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居同野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哪怕是手心有精钢也被他攥得烙刻上了掌纹,掌心里细细的汗无时无刻不在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