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体原本就叫陆千山,是个十六岁的哥儿。十五岁的时候嫁给隔壁村的一家小地主的儿子,刚过了一年就被不能生给休了回来。
出嫁女被休是一件极为没有脸面的事儿,更何况只嫁出去一年。但是那一家小地主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他家原本就不想要哥儿,但是之前跟陆家有婚约,陆千山长得也好看,就别别扭扭的同意了。可谁知成亲没多久,家里出来个表妹。
无论是表妹还是表哥,似乎都带着一股子暧昧的颜色。
暧昧来暧昧去,表妹怀了孕,那一家子就正好趁着这个借口把陆千山休了回来,把表妹扶正了。
这可把陆家气的半死,连村长都生气,可是村里不少人佃着那家小地主的田地,也不敢多说什么。陆父和村长曾过去讨要说法,却被人羞辱了回来。陆父因为这件事,气的在床上躺了一天。
其实这对陆千山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被休了正好,再嫁自由身,谁也勉强不来自己了。现在让他最头疼的是,如今的陆家家里供着两尊佛。
陆家往上数几代其实是分了家的。
当年陆家子嗣就不是很多,儿子就俩,不过这俩儿子也争气,一个做生意做的不错,另一个读书读的特别好。因为商家不允许科举,当年的陆家大家长干脆就把这俩兄弟分了家。一个从商,一个走科举之路。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当年不管是从商的陆家还是当官的陆家,经过百年之后都逐渐没落下来。再然后为了生计,有两支穷的都搬回了当年居住的村子。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
村里人也知道他们分了家,平时聊天也是说村西陆家和村东陆家,或者直接以名字划分。虽然这两家都是陆家,但是似乎关系并不是很好,当年陆千山的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两家见面也不过就是点个头而已。
坏就坏在这俩老人走了。
家里老人走得早,就只有陆父一个儿子。于是住在村西头的那个陆家就有点儿小心思了。
村西陆家人口多,光儿子就有五个,闺女也有仨,那个陆张氏简直就是个英雄母亲。这边陆家老人走了,那边陆家试探了几回,就以帮着掌家一说把自家的俩老祖宗送了过来。
按说多养两个老人也没什么,可是陆广明和媳妇儿周氏性子实在是太好,对方得寸进尺,还把老四家老五家以及老闺女都带了过来了。
这一下子,那家就觉得这一家子都是他们家的了,不但看不上陆广明和周氏,连带他们的孩子也看不上,更别说被休回家的陆千山了。按照那老虔婆的话就是:得把这丧门星送去庙里才合适。
可去你的吧!
幸亏陆广明和周氏爱孩子,否则遇到个糊涂的,真的就被忽悠瘸了。
不过现在没瘸也差不多了,陆广明和周氏都是特别孝顺的人,愚孝,对这血缘淡薄的伯父伯娘当自己爹妈孝顺起来了,就连赚的钱也都给了他们,说是交公中。
刚才在外面谩骂特别刻薄的就是那个陆张氏,就是陆千山的三奶奶。村西陆家在他们家那一支排行第三。
陆千山把这乱七八糟的事理顺了,差点儿没气厥过去。
他虽然小时候是个乞丐,但是还真没怎么受过气。就算是第一任给他起了个芙蓉名儿的师傅对他也不错,更别说最后一任师傅了。他护食儿师傅护短儿,更别说受气了,那简直就是没有的事!
可是这三爷爷家鸠占鹊巢理直气壮,如今周氏做饭卧个鸡蛋都要被骂,更别说下面几个小的了,每天跟仆人似的被指使来指使去,原本是家里主人,如今成了丫鬟。
陆千山觉得自己得想个招把老虔婆这一大家子弄走,好实现他的居住方便以及财政自由。他们家好歹也十来间房子了,如今被老虔婆挤的都住在了西厢房里。西厢房就三间,出去中间用来烧火的堂屋,两边一间给陆千山的哥哥嫂子和三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住,另一间则是陆广明夫妻俩跟陆千山和大姑娘住。
四五个人挤在一张炕上,中间就拉个帘子,怎么睡都不舒服。而老虔婆那一大家子则是住的宽宽敞敞舒舒服服的,把正屋,东厢房和小偏院的三间房都占了。
想想就气的脑壳疼!
“二哥!”门帘子又掀开来,钻进来俩长得一模一样的豆丁。这是周氏生的双胞胎,额头上有红点儿的是小哥儿陆千芸,另外一个叫陆千城。这俩孩子有些瘦弱,头发枯黄。四五岁的年纪按说应该是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的,可是他们俩瘦的下巴都尖尖的,显得眼睛特别大。
“二哥,你今天好点儿了吗?”陆千芸踢掉鞋子爬上了炕,抬手在陆千山的额头上摸了摸,“不热了。”
陆千山忍不住笑了。他虽然有点儿看不上陆广明和周氏的愚孝,但是对这几个兄弟姐妹还是很喜欢的。他扶着陆千芸坐在自己身边,问道:“今天你们俩做什么了?”
陆千城站在炕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大姐三哥和嫂子在山上抓了个兔子,烤了,给二哥留了两个兔子腿儿。”说着,他掏出来一个用叶子裹着的叶包,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两条油汪汪的兔子腿。
陆千山的大哥叫陆千帆,去年刚成亲。人虽然踏实稳重但是也很有主见,娶的嫂子也是个不错的。如今过了农忙,陆广明带着陆千帆去县城里找活儿干,周氏在家里忙碌洗洗涮涮,曾氏则带着几个孩子去山里砍柴,顺便捡山货回来。
他嫂子曾氏是个厉害的,陆千帆上工挣回来的钱都在她手里把着,而且不止一次跟陆张氏一大家子对着骂。他大哥也护着媳妇儿,总之不但没吃亏,还让那一家子不敢再跟她眼前折腾。
如果陆广明夫妇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哥刚吃了饭,这兔子腿儿留着爹跟大哥回来让他们吃。”陆千山又把叶子包起来放在炕头温着。刚放下,门帘儿又被掀起来了,钻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陆张氏的老闺女,叫陆秀秀。她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叶子包,也嗅到房间里若有若无的肉味,顿时大叫起来,“爹,娘,他们家又偷吃东西,偷吃肉啦!”边说边跑到炕边儿,伸手就去抓那个叶子包。
第3章
陆千山抬手就把那小姑娘的爪子拍飞了。
陆秀秀捂着被拍红的手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打我?”
陆千山冷笑道:“打你不应该?谁家小姑娘看别人有吃的就去抢?你家里既然没人教训你,那就只能我来教训你了。这次就只是打一下,再让我看见直接卸了你的胳膊!”
当年修真界谁不知道他陆千山的名号?小时候当乞丐饿怕了,护食护的厉害。虽然早就辟谷了,可是看见美食仍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吃的那种冲动。再加上他身后有个强悍的师傅撑腰,别人见了他也恨不得绕着走。私底下哪个不埋汰他两句,说他是修真界小霸王,大流氓?
陆千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开玩笑,要是护不住食儿,他早八百年就被饿死投胎了好吗?
陆秀秀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娘,娘!!那个丢脸的玩意儿打我!”
丢脸的玩意?
陆千山的小脸儿刷的沉了下来。
他翻身就要下炕,却被两个小的拦住了。
“二哥,你别跟她置气,就是两个兔子腿儿,给了她就算了。”陆千城拽着他二哥的袖子,急的小脸都有些发白,至于陆千芸,显然就更加害怕了。
陆千山简直想要骂街。
陆广明这对夫妇简直就是脑残,哄着别人家的人却让自家孩子吃亏受罪。刚才那小姑娘穿的鲜亮,脸蛋粉嘟嘟的,头发上还有一根银簪子。可是看自家这俩弟弟妹妹,一个个穿着补丁衣服,干瘦蜡黄。
他突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但是仍旧下了炕。
陆秀秀是老虔婆陆张氏的老闺女,老蚌生珠,爱得不得了。如今从陆千山这里挨了打哪能忍得住?直接从屋里出来,嘴里一连串的辱骂。
“妨家的玩意儿,被休回来不知道丢脸的小B崽子!敢打你老姑?当初就应该直接给你送庙里去!掐死到也干净了!”
陆千山冷着脸从屋里捡了根木棒,这木棒削的干净,一米多长,应该是打算用来绑扫帚的。
他拎着木棒出了门,陆张氏迎面冲来,身后跟着幸灾乐祸的陆秀秀。
陆千山一抬胳膊,木棒直接捅到陆张氏的胸口,给她捅了个仰面摔倒,手脚胡乱挥舞,像一只翻不过身的老王八。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五天了,一开始虚弱的要死。因为身体本身因为被休回来就有些寻死觅活,后来又被老虔婆的一家子话语激的想要绝食去死。当然,绝食寻死应该是成功了的,否则陆千山也不能占了这个身体。
虽然他被天雷劈的掉出修真梯队,但是体内仍旧有一丝真气。这几天除了吃饭休息保养身体之外,这真气也逐渐在体内循环开来,疏通了经脉的滞涩感。不过五天,整个身体的状况要比之前好太多了。别说对付个老太婆,哪怕再来俩都不是他的对手。
第三任师傅曾经教导他:强大的能力就是你的道理,它不仅让你在有理的时候无敌,就算是你没有理,别人也不敢过多置喙的。
说白了,什么道理都讲不过拳头。
这是陆千山第一次踏出屋门。他左右一扫,这院子的基本情况就落入眼中。
他那个便宜娘正在后院扎白菜,现在听到动静正在往这边赶。陆张氏她男人跟那个四叔都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串门了。四婶五婶都躲在屋子里看热闹,没有便宜占她们才不会出来。至于五叔,老虔婆的小儿子则不在家中,去了镇上的书院读书去了。
村西陆家还一门心思想要获得祖宗的荣光,每天都扎紧裤腰带供几个儿子读书。老大读了个童生就再也考不上去了,老大的儿子倒是争气,读了个秀才,可惜是末等秀才,拿不到廪米的那种。四叔也是个童生,正在准备明年的春闱。
也就是说,这院子里就只有几个女人罢了。
陆千山从来不信奉作为男人不打女人这一条的,要知道在修真界厉害的女修士多了去了,稍微一松懈就得吃亏。为了不吃亏就算对方长得再花容月貌,他也能下得去手打。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他在女修士之间的传闻相当不好听,基本上提起他,女修士都会忍不住撇嘴翻白眼儿。
陆家前后都是邻居,因为陆张氏凄厉的喊叫,不但喊来了便宜娘,还招来了一群围观的邻居们。那院墙也就是一圈半人高的土墙上面扎了一圈儿篱笆,怎么都挡不住别人来看。
“山山,山山你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啦?”周氏惊惶的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一幕。她先是搂住了陆千山,然后一个激灵将陆千山推到自己身后,看着还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陆张氏,“他三伯娘,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陆张氏也不喊了,她蹭的坐起身来大声叫嚷,“周氏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啊,竟然敢打他小姑姑!偷偷摸摸藏吃藏喝也就罢了,还不让说了是咋着?我看你们家是要翻天了啊!”
陆千山当乞丐的时候见过不少这样的泼妇,对付她们最好的招数就是不去搭理,该干嘛干嘛。不过那种老实又脸皮薄的人就扛不住这种泼妇吵闹了。他被气的笑了笑,然后对俩小的道:“快把娘带进屋里,别让娘被吓到。”
陆千城和陆千芸互相看了一眼,拽着周氏的胳膊就往屋里拽,陆千芸还大哭道:“娘,我害怕,娘……”
周氏最让陆千山喜欢的一个特质就是她是真的疼孩子,譬如说当初扛着老虔婆的辱骂也要给陆千山做白面鸡蛋的疙瘩汤,还放了香油。现在陆千芸说害怕,她就连忙抱起小闺女,然后被小儿子连拖带拽的拽进了房间。
陆千城还有点儿小聪明,进了屋转身就把门关了还插上了,生怕他娘又跑出来。或许这孩子被压抑的焦躁了,如今看见自己二哥突然变得勇猛起来,心中那股子焦虑也有所释放,对他二哥瞬间崇拜起来了。
陆张氏还在大骂,陆千山拄着棍子,大声道:“大伙儿都别走,都听听。我爹娘心善,当初这一家子过来说见我家老人走了,哄着骗着进了我家门。我爹娘把他们当长辈伺候着,如今却伺候出来一家子祖宗,平日里哪怕委屈自己,也要让这群祖宗吃好喝好。我陆千山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什么都不怕了,到如今我是想要问问,谁家还缺祖宗?赶紧把他们请走供奉起来,我陆家庙小,装不起这么大的佛!”
外面有人哄笑,但是也没什么人敢说话,毕竟村西陆家是有秀才的。对于这群农民来说,秀才那基本上算是个大老爷,小官儿了,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那种。
拿人拿弱处,打蛇打七寸。陆千山转了转眼珠子,又道:“我得去镇上问问那些书院的先生们,秀才大老爷,童生大老爷不养自己爹妈,把自己爹妈给别人供奉算不算是不孝?我倒要看看,他们如此不孝,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功名!”
“你敢!!”大儿子大孙子和小儿子可是陆张氏的心尖尖儿,平日里自己都不会大声说一句,哪里容的别人说嘴?陆张氏也不打滚了,跳起来就要去撕陆千山的嘴。
陆千山抡起棍子敲到陆张氏的腿上,自己往旁边一侧,陆张氏噗通一声就跪在他们房门前了。
陆秀秀只管着尖叫:“杀人了,杀人啦!!娘,娘!!你没事吧??”却不敢上前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