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张氏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大田,“你让我吃泥饼子?”
“你不是说能吃吗?那你就吃一个。”陆大田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把陆张氏抽回家,他觉得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带着嘲讽戏谑和看不起。
陆张氏见没人给她台阶下,哭嚎着愤愤走了。
陆金琳冷眼看着陆张氏的背影,背过身把嘴里的饼子吐了出来,然后和陆千峰他们对看了一眼,彼此眼里都带了一丝笑意。
村里的人都知道这陆张氏对老二跟老三不太好,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好法儿。别人家就算再怎么着,也会让种地的人吃饱吃好,就算是条件不好的,做咸菜好歹也跟黄豆之类的炖炖,放点儿猪油沫子,能吃的更好一些。可是陆张氏每日先叫了陆大田回去吃,再给自己儿子儿媳妇带的饭菜就都是清水饼子和咸菜疙瘩,这就有意思了。
陆张氏回去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她再次路过陆千山,又从那小哥儿脸上看到了令人胆寒的笑容,简直头皮发麻,头也不回的跑了。这次送饭的还是陆秀秀,因为陆张氏回去贴了一锅饼子之后,就病了。
陆千山给钟玉麟他们带的辣酱里放了豆豉,这样炒出来的辣酱更香了,打开盖子就能嗅到扑鼻的香气,挖出来红彤彤油汪汪的,让人忍不住的咽口水。
这种辣酱要比普通的贵一文钱,但是仍旧有不少小贩来买,一文钱而已,有不少手里不差钱的就喜欢吃这口呢。
等军爷们都走了,陆千山又张罗着把食肆重建了。原本的棚子没动,在旁边的空地上重新起了一片屋子,盖的又宽敞又亮堂,还用了不少青砖,这可把不少人都眼馋坏了。毕竟现在不少人都住着土坯房呢,根本住不起砖瓦房子。可是看人家陆广明家,不光自家房子是砖瓦的,就连个食肆也盖成了砖瓦的,还整了个小二层。
一个村边儿的食肆,摇身一变成了个小酒楼,能不让人眼馋吗?
不过这里看上去像个酒楼,却并不以买吃食为主。一楼的四面墙上摆满了货架子,货架子上都是一罐一罐的各种调料,一进门就异香扑鼻。
瓦罐羊肉再卖上两个月就会因为天热不好存放失了市场,陆千山打算换成简单的卤味加烧烤,再从食肆后院打一口井,湃一些可以生吃的蔬菜以及水果,让来往客商解渴。不过羊杂汤不会撤,这东西便宜扛饱,就算天热也会受欢迎。
陆大田看到陆广明家盖的食肆,脸色有些难看。他原本想着盖两件土坯房把老二老三分出去住,可是因为泥饼子这件事儿,让陆张氏名声变得有些不好听了,这个节骨眼如果再说让老二老三住土坯房,估计会被人戳脊梁骨。
春闱要到了,家里有三个人要下考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陆张氏从钱箱子里往外拿银子的时候脸都是黑的。自从从陆广明家搬回来,就让他们家元气大伤。那几天让陆大田几个儿子和陆张氏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如今钱一下子少了大半,又没有什么收入只有支出,若是在想有进项就得等老二老三出去干活,或者是秋收之后卖掉粮食。
陆张氏拿了五十两银子,又填了几块碎银子递到陆大田手中。送银子这事儿只能陆大田来做,因为陆张氏信不过她那几个儿子。
没了这五十两,钱箱子里就剩下不到四十两银子了。陆张氏磨着牙盖上了钱箱子塞进炕柜里面。其实这四十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笔很大的钱,最起码能保证家里人都穿暖吃饱。可是对陆张氏来说,这四十两压根花用不了几个月。她老闺女陆秀秀过了年就十五了,也该相看人家了,她想把陆秀秀嫁到县城里面,可是只有这么点儿钱,连嫁妆都凑不齐。
她现在只希望儿子和大孙子能考上官,不管是谁有了官,那就是有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好人家可以随便挑,她也能睡个踏实觉了。
陆千山的两个弟弟都是省心的,现在每天放学回来路上还记得挖猪草野菜,嘴里也喃喃的背着老师教的学问。每次学了新的字也先不在纸上写,而是从地上写明白了才会写在纸上。就算写,也是一开始用淡墨,等干了用浓墨,一张纸能写两回。
陆千山再三说家里有钱不需要如此节省,俩小的都不同意,还振振有词道就算是有钱,那以后也是要做大事的,不能因为他们的自私就抛费。如今上学书本纸笔就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这俩孩子是真的舍不得。
食肆的生意现在相当不错,有不少客商知道这边有这么个食肆,哪怕绕点儿路也要过来进个货。眼看着周氏也要忙不过来了,陆千山琢磨着要不要盖个作坊。
这边的院子都大,左右也都空了不少地方,这作坊就可以盖在院子后面。请了人也不需要做别的,只要炒料就可以了。这种简单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只要是手脚麻利,不管小汉子还是大姑娘都做得来。
不过盖食肆花了家里大笔的钱,陆千山想了想,从钟玉麟给他的银票中抽了一张,拿去给了周氏。
周氏也感觉到了压力,每天一睁眼就配料炒料一直到大晚上,一天下来累的半死,浑身油星味。若是之前对她来说这气味是相当诱人的,可是现在嗅了却直想吐。原本好几天才洗一次澡的周氏和曾红梅如今每天都要烧一大锅水洗澡,就为了冲掉这一身的油星味。
实在受不了了。
所以当陆千山把银票拿过来的时候,周氏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盖,盖个大的!”周氏说完,又忍不住干呕了半天。
陆千山看了周氏的脸半天,突然笑道:“娘不舒服以后这活儿就让我做吧,你实在不想闲着就跟悠悠一起配料。”
周氏用水漱可口,叹气道:“人不能不服老啊,以前这点儿活儿我真的能干的好,如今……哎……”
第二天,陆千山就托人去镇上请了个郎中过来,周氏看见郎中还茫然呢,就被陆千山带去房间。郎中给周氏号了脉,笑道:“恭喜这位大婶子了,这是喜脉啊,看着像是已经三个月了呢。”
周氏整个人都愣了,“啥?你说我又有孩子了??”她说完,脸颊瞬间通红。自从让陆大田他们一家子滚蛋之后,陆广明家里就宽敞了许多,这人一轻松起来就会有些小想法了。可是她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怀孕呢??
郎中道:“婶子身体好,这一胎坐的也实,以后只要别累着就不会出问题。”
周氏摸着自己的肚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千山想了想,又把曾红梅喊了进来。曾红梅带着一股子**的油烟味进来,道:“咋的了?娘这是……什么病?”
陆千山道:“娘没有生病,是有喜了。”
曾红梅眨眨眼,哎哟一声,“娘你厉害啊,又有了?这也太好了!”她是真的替周氏开心,毕竟现在都讲究多子多孙,能生养就是福气。
陆千山又道:“既然请了郎中来,也给嫂子看看吧。”
曾红梅立马撸了袖子把胳膊伸了出去,郎中号了脉,忍不住哈哈笑道:“恭喜这位小嫂子,你也有喜了,差不多也是三个月。”
“哎哟!!”曾红梅差点儿跳起来,“我也有了?这可太好了!!”
一家两个女人都有了身孕,这可是大喜事。陆广明他们回来之后听了这件事顿时高兴地团团转。尤其是陆千帆,他成亲一年多了,之前因为住的挤,曾红梅不愿意让他碰。后来住宽松了陆千帆这个火气十足的大小伙子就忍不住了,晚上都恨不得黏在媳妇儿身上。
这件喜事儿很快就传了出去,陆张氏知道了之后气的砸了个碗。外面现在对她的传闻十分难听,都在说她是老虔婆。现在陆广明家又传来喜讯,这更给人话头子可以嚼说了。毕竟曾红梅嫁到陆广明家一年了都没什么动静,结果让陆大田一家子搬出去之后很快就有动静了。这代表什么?代表家里去了晦气了啊。
晦气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周氏左手张罗着托人给曾红梅娘家带话,右手张罗着在自家院子后面盖作坊,还把话也放了出去,作坊盖起来要在村子里选人来干活儿,只要是干净麻利的,不管哥儿汉子还是大闺女小媳妇,都能来试试。
这一下子可让人激动坏了。
村里过了农忙,男人们倒是可以出去挣点家用钱,可是女人们就只能忙乎家里的事儿。勤快的就喂猪喂鸡种上些菜,或者去山脚挖野菜捡果子捡柴什么的。可是这些事哪里比得上银子更让人喜欢呢?而且这村东陆家做的都是灶台上的活计,女人哥儿们最擅长了,他们能不高兴吗?
这简直成了村里的大事,就连村长也过来看了好几趟,甚至开始帮忙监工了。
若是在农闲的时候,说要盖房子在村里喊一声,给几个铜板,管两顿饭就会有大把的汉子们过来帮忙。可是如今是农闲,请人盖房只能去镇上找,盖房的工匠也不能住进陆广明的院子,不过倒是可以去食肆那边原本的棚子屋住。那个屋子如今已经空了出来放一些杂物,现在收拾个大通铺绝对没问题。
因为作坊对房子要求不高,所以不到十天就盖好了。十多根高大的木头柱子撑起一片屋顶,周围都是土坯,为了通风也都是盖大半截高。作坊里面垒了七八个灶台和一溜的案板以及几排货架子。等到了冬天,通风墙就用草帘子木头板子封住,再加上屋里的几个大灶也不会冷到哪里。
作坊一盖好,周氏亲自操持着开了锅,让每个来应聘的哥儿媳妇的上灶看看收益。虽说只是炒料没什么技术,可是既然有这么多人可以选,那自然要选最好的。除了炒料还要选几个人看着火,这就得上了年纪有经验的婶子们来做了。
陆金琳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跟赵氏说了。作坊能管一顿饭,就算要把钱都上交给陆张氏,可是能在那边吃一顿饱饭也是很好的。可是现在正是农忙,赵氏虽然也很想去,地里却脱不开手。
不过周氏也没招上几个人,农忙期间不管男的女的还是哥儿都离不开家,来帮忙的都是半大的闺女哥儿,而且每天也只能坐半天活儿。不过这也让周氏宽松了不少,她带着曾红梅陆千悠配料,看着那几个闺女小哥儿炒料,顺便再看看火头,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累了。
这边刚轻松没几天,突然有人上门了。
来人穿的十分富贵,鲜亮的布袍子里面裹着绸缎的薄棉袄,腰带上还缀着玉佩跟精美的荷包,一副贵气的样子。
“你们家当家的呢?”这人身边的小厮大声道:“快把你们家当家的叫出来,我们大爷要跟你们家做个生意!”
因为作坊开张以及周氏她们有了身孕,陆千山便不再往地里跑,而是留在家里照顾着。
听见外面有人喊,便抬脚走了出来,“什么事?”
那人看见陆千山,双眼一亮,“哎哟,这穷乡僻壤的,还藏着个这么精致的小美人儿呢?”
第48章
陆千山见来人二十多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年纪轻轻却面色暗沉, 眼袋明显,印堂发黑,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纵欲且倒霉的玩意儿。他只是站在那里, 冷眼看着来人,双目清冷, 看着这个人的时候宛若看一个死人。
来人走上前, 装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晃晃扇子又拱了拱手道:“鄙人刘全和,有个生意想与你家合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见到佳人, 忍不住心生欢喜。若是佳人同意, 不如将这一喜变作二喜可好?”
陆千山挑眉道:“哦?何为一喜,何为二喜?”
刘全和深深的嗅着小美人儿身上传来似梅似荷的香气,眼神越发猥琐起来, “这一喜,就是本公子要送你家一大笔银子, 买你家几个小方子。这第二喜,就是……”他的眼神从陆千山脸上刮了一圈, “本公子愿意纳你为妾,享一辈子荣华富贵如何?”
陆千山嗤的笑了出来, 这笑容让刘全和顿时直了眼, 差点儿流出口水。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这猥琐男人, 道:“怕是要让刘公子失望了, 这方子我不卖, 妾我也不打算当。”
刘全和带的小厮一听,跳出来大声道:“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买你家方子娶你做妾是看的起你。”
陆千山扫了眼狂吠的狗,道:“你家公子刚才说了他叫刘全和,怎么,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你!”小厮哪里被这样怼过,“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子,这种乡野村夫你何必给他面子。”
“你们是谁?”周氏和曾红梅举着扫把冲了出来,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小厮一抬下巴,道:“这位夫人,我家公子看上你家小哥儿了,要抬回去做妾,还不赶紧准备准备?”
“我呸!!”周氏的扫把刷的抡了下来,“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你才做妾,你全家都做妾!”
小厮被扫把糊在脸上,打的嗷嗷叫,“泼妇,敢打爷爷我?”说着就要还手,可是脚底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吧唧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巴不说,还磕掉了一颗门牙。
他疼的嗷的一声,看着自己掉下来的门牙,疼的眼泪都冒出来了。
刘全和眼神也冷了下来,怒声道:“真是给脸不要脸,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软的不行那本公子只能来硬的了。”说完一挥手,门外来了两名壮汉,冲着陆千山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陆千山不急不恼,他对周氏轻声说了几句话,任凭刘全和的手下抓了他的手臂,把他塞进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