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如果不是这次他需要回京述职,恐怕他都还会一直在外头四处走动。
曾经的崔家尚书府,已经已经挂上了顾府字样的匾额,兆明带着几个得用惯了的下人,将整个府邸里里外外都在检查了一遍,顾恩第也只是歇了一会,便换了朝服进宫去了,喏大的府里,一时间就剩下了徐氏夫妇,以及丝惗夫妇。
看着这些,徐氏不由得长长一叹,她眼珠转了转,问道:“丝惗,这两年,你在京城可见过童潼?”。
提及这个名字,丝惗摇头:“没有,沐侯府把大嫂护得很紧,每次大嫂出门身边都会跟着许多护卫,我接近不了大嫂,还有便是……大嫂……他也认不得我了”。
童潼认不得的何止是一个顾丝惗?
他认不得的有很多人,有些是分开久了,自然就记不住的,有些却是他自己下意识的想要忘记的。
徐氏听着点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宁师倒是说了:“岳母不必担心,大嫂他在沐侯府过的很好,沐侯府虽然把大嫂护得很紧,但是苏远还是能长长见到大嫂的”。
这个话让徐氏与顾岩尉微微一怔。
只是此刻苏远并在这里,他在顾恩第之前出门的时候,就陪着顾恩第一起走了。
徐氏一脸愁容,良久才叹息一声。
丝惗劝她:“娘,你也别再想那么多了,大嫂虽然不认得我们了,但他也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了,如果大哥跟他还有缘的话,他们重新在一起后不是也很好吗?那些不愉快的事他们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以后,万不能再伤了大嫂的心才是呐”。
想到这些,徐氏再一想到顾恩第这几年来为了童潼,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她不由得眼眶发红,一脸悔色:“只要你大哥以后能跟童潼重新在一块,只要他们以后都好好的,我就高兴了,真的,我现在……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
只要儿子能好,她还有什么可以求的?
这人呐,或许当真的是贱皮子,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真的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徐氏等候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再对童潼好一些,为什么还要哄着她,让他答应顾恩第纳妾的事,而顾恩第却一直都在悔恨着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对童潼再多一些维护,如果再多一些,再多多的维护一些,童潼也不会……是这样了。
前往皇宫的马车里,顾恩第与苏远坐在里面,两人都一副相对无语的样子,顾恩第是看着窗外有些出神,苏远则是不想说话。
良久以后,顾恩第忍不住问他:“这几年,童潼,他可还好?”。
苏远微微一怔,定眼看他:“沐侯府的人都把他当宝一样的宠着,他自然过得很好”。
顾恩第听着,没说话什么,只是看向窗外的时候,不由得又有些出神了。
苏远也不在说话,他只看向别处,在马车即将要到宫门口的时候,苏远这才下了车,不过,他看着顾恩第问:“五年前,沈家被判流放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顾恩第明显一愣,不过他点头:“我知道,沈家与朝中权贵勾结,哄抬市价不算,更是以贩卖人口出境为营生,这件事,当年是我捅给沐侯府去查办的”。
得这话,苏远看着顾恩第的脸色才终于暖了几分,不过……
“那你一定不知道,沈家、沈竹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啦啦啦撑不住手臂痛,下线休息去啦_(:з」∠)_
☆、冰释
顾恩第会让人去查沈家的事,认真来说苏远还是颇为意外的。
因为当年与沈竹的一些私人恩怨,苏远对沈竹很是仇视,后来得知顾恩第与沈竹交好,苏远心里膈应,便开始下意识的疏远了顾恩第,是以当年上京会试的时候,苏远才借故与顾恩第分道而走,那是因为他不想跟沈竹呆在一块,后来……后来如果不是宁师跟童潼的关系,没准苏远跟顾恩第都已经要形同陌路了,但是现在,顾恩第却说,沈家的事是他捅给沐侯府知道的。
苏远不知自己心里该是个什么表情,但是若说毫无波澜,却完全不可能,就连他看着顾恩第眸光,何时变得有温度了他都不知道,不过……略一冷静之后,苏远还是又说:“你一定不知道,沈家,沈竹逃了”。
这个话让顾恩第略微意外,但却并不十分吃惊。
苏远又说:“五年前,沈家将沈文媛远嫁的时候,是沈竹送出去的,他们离开之后,沈家就被抄家了,而沈竹却是至今都下落不明”。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顾恩第道:“他跑不掉的”。
苏远沉吟片刻,没忍住问他:“你为什么会查沈家?你与沈竹一向不是交好吗?连当年进京会试,你都是暂住在沈竹家里的”。
顾恩第并不急着回答,他只是盯着苏远看洛林许久,方道:“你当年便是因为我与沈竹交好,才与我疏淡了往来”。
这话,几乎已经是肯定了。
苏远道不否认,他只是点头:“我没办法忘记沈竹当年做出的事,不与他彻底撕破了脸面,已经是看在你的面上了”。
虽是看在顾恩第的面上,但是膈应终究还是膈应了。
顾恩第听着,不由得长长一叹:“好险呐,差点就失去了一个挚友”。
“挚友?”苏远话音微扬,似带着几分怀疑。
顾恩第很慎重的点头:“是的,挚友,虽然这些年来,你甚少与我联系,但在我心里你确是我难得可以推心置腹的挚友”。
苏远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顾恩第看。
顾恩第轻叹一声,又道:“当年我与沈竹相识之时还是年少,因他当初帮我甚多,所以我对他也从无防备,沈竹与你究竟是有何过节,我其实并不清楚,我会彻查沈家的事,还是因为当年,他们将手伸到了童潼的这里”。
苏远微微一惊,下意识的脱口而问:“沈竹对童潼坐了什么?”。
顾恩第微微拧,面色明显阴鸷了几分:“他们想彻底毁了童潼”。
已经傻掉的童潼,还要怎样才算是彻底把童潼毁了?
那是童潼如果与别人有染,众目睽睽之下他无可辩驳,而顾恩第,他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这件事的结果,不管他有没有休弃童潼,总之他与童潼之间已经起了鸿沟,想要再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完全不可能了。
童潼是傻,他是记不住事情。
但顾恩第不傻,顾恩第会记住,而且还是这种大事更加不可能忘记。
如果当真是如此,那童潼的下场……可想而知……
苏远听着,他脸色很是阴鸷,却也冷笑着:“这样的手段,十四年前,沈竹便已经用过了”。
顾恩第狐疑看他。
苏远长长一叹,方才说道:“我从来都没有与你说过,我们苏家在来到江城之前的事吧?”。
顾恩第点头。
苏远长长一叹,便与顾恩第将当年苏家的事简单说了。
苏家当年并非江城人士,他们是渭水人士,在渭水那边也是做生意的。
当年沈竹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苏远的姐姐苏柠儿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沈家与苏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偶有往来也是正常的时候,后来沈夫人看上苏柠儿,想让苏柠儿与沈竹结成夫妻,成两家之好,原本婚事已经定下,可是苏柠儿却出了事,她随同姐妹去别人府上参加宴席的时候,在后院里,失了清白,而且……侮了苏柠儿清白的人还是只是主人家一个借宿的表少爷。
这件事在渭水那边传得很快,就像是有人推波助澜一样,让苏家压都压不住,事情无法控制,沈家上门退了亲,两府从此少了往来,苏柠儿在渭水成了众人饭前茶后谈论的对象,不止是苏柠儿,他们苏家人在渭水几乎都快抬不起头来,在那时,苏远的母亲就动了要带着苏柠儿回娘家的心思,只是还不等苏远的母亲带苏柠儿走,苏柠儿就被查出了身孕,这件事,不知怎的,又传了出去,最后那主人家居然代替表少爷上门提亲,却只是要娶苏柠儿为妾而已,在两边还在商谈事情的时候,后院里面,苏柠儿承受住这连番的事情,就投缳自尽了。
顾恩第静静的听着,他并不打断苏远的话,但他从苏远的眼中看出了苏远对这件事情的憎恨。
良久了,顾恩第才问:“难道这件事……是沈竹做的?”。
苏远深深吸了口气:“是他做的,当年我姐姐死了以后,我爹娘在办了姐姐的丧事,便决定离开渭水,临要出城前,奶娘带着我去街上买东西,我看见沈竹跟那个表少爷在一起,就好奇得跟了过去,我才知道,原来这些事,都是沈竹跟那表少爷早就商量好的,沈竹想要退婚,可是没有正当理由,这个婚他退不了,所以……他就联合外人毁了我姐姐的清誉,趁机退婚”。
这一下,顾恩第是真的惊讶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沈竹居然还有这么阴狠的手段,他不但逼得女方被迫退婚,他还逼得女方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眼前居然还表现的一直都是那样温润和谐,甚至是半点破绽都不曾透露。
顾恩第听得心惊,可心惊过后,他问:“沈竹为什么会想要退婚?这件事你父母知道吗?”。
“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苏远叹息:“我那时年纪还小,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信,就算我父亲相信我说的话也没有办法,我没办法证明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那时候我们因为我姐姐的事,受到的打击不小,沈家倒是如日中天,我们就是想要拉下沈家,想要给我姐姐报仇都不容易,后来我们举家去了江城,才渐渐的从我姐姐的事里走了出来,可同样的,沈家越来越大,最后才是我,为了这个事情,日益苦读,就是为了将来能拉下沈家……”。
不过,顾恩第到底还是快了一步。
想到这里,苏远朝顾恩第伸了手:“当年你把沈家的事捅给沐侯府的时候,沐大少爷直接找了我跟宁师协助他办理这事,就算是你为我报了仇,以前的事,我都既往不咎了”。
顾恩第看着苏远的手,他虽然……虽然有点懵,苏远还有什么事是要对自己既往不咎的,但顾恩第还是露了笑意,他一把握住苏远的手,神色坚定:“多谢!!!”。
话说开了,似乎两人间那种淡淡的疏远也随之消弭不见了,与苏远分别之后,顾恩第便直接入宫去了。
而苏远则回了府里。
苏远两年前升官了,两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可如今他也是京官了,他在刑部工作,是刑部的清吏司。
回到苏府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苏远推门进去,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他转身去了后院,就见得后院里,一人穿着斗篷,长发披散的站在那里,手里却拿着个酒壶。
苏远上前,直接拿过那人手里的酒壶:“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喝酒?”。
“这不是等你回来,闷得慌吗?”那人轻笑着,仔细看过苏远的模样,发现苏远的眉眼间隐约透着有别于往昔的轻快,他微微挑眉问:“看你这样,莫不成是见到顾恩第与他说了什么让你高兴的话?”。
苏远点头:“他跟我说,沈家的事,当年是他捅给沐侯爷知道的”。
那人也是略微意外,而后又明了过来:“你原谅他了?”。
“……嗯”苏远似乎有些迟疑:“顾恩第当年在章子寻的手下,很得重用,若不是他动手,只是凭着我自己的话,我是没办法拿下沈家的,沈家当年……跟朝中不少官吏都有交情,我动不了,所以我原谅他,你……不生气吧?”后面的话,苏远似乎问得有些小心。
那人笑叹一声:“生气,怎么能不生气?当年他夺我生意,害得我在牢里呆了那么些日子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过……那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看在他是因为童潼的份上在走错了路,现在又帮了你的份上,那我也勉为其难原谅他好了”。
嗯,这一番话,让苏远很是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白担心了。
笑叹着,苏远身体一空,待回神时,他已经被人给抱了起来。
“曲流,你……”苏远惊住。
曲流只是朝他一笑:“不管怎么说,当初顾恩第终究也是让我损失了不少,这么轻易的原谅他太便宜他了,所以……还是你来替他偿还一下吧”。
说着话,曲流踹开房门,直接抱着苏远走了进去。
苏远微惊:“别……别闹……晚上还要去……”。
“不怕,还早哪……”。
屏风后,两人的身体似乎重叠了成了一个,除了衣服的摩擦声外,还有的就是苏远略微急切的声音。
不过他只是来得及囫囵的说了两句,而后其他的话,就已经被人给吞掉了。
日头正好,屋内亦是春光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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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臻大军凯旋,皇帝为了嘉奖诸位将军,特意在宫中设了宫宴,这样热闹的盛会,宋离却没心思参与,他只留在沐侯府,沐老夫人也为了给他们接风,特意给他们办了一个小小的接风宴,请得都是与童潼相熟的那几个人。
大门边,灯笼高挂,童潼在院子里正珠江说着话,大门外,就有人相继而来,童潼扭头一看,立即笑了:“娘!娘~!二叔,你们来啦~!”。
童潼的二叔,是沐晚晴的生父慕言,而沐言身边的夫人,便是当初差点被沐老夫人收做义女的李姨娘,或许……如今该唤她一声沐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