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的确如此,两人不和之严重还波及到了朝堂。两边的折子跟不要钱一样,吵得险些翻了天。东辰帝还借此发落了几个太子派的中间力量,他们的职位旋即就被八皇子的人顶上。
这才止住了两边的争吵。
毕竟吵架是双方的事不是?
虽然后来对白佑澜大肆封赏,却也比不上损失的那几个人。
可那他们既然会在关里吵上几个月,又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破了南夏的边关?
要知道上次可是用了五个月。
沈长清出了一身汗。
东辰帝年岁大了,也没了年轻的杀伐果决。是谁能这样劝动一个年迈的皇帝,发动一场不合时宜的战争?
而且这次战争的回报未免太高。
南夏的名义上的摄政王都被送到临风,更不用说丰厚的赔礼。
这是一个局,还是太多的巧合?
要布下这个局,东辰帝必须要对南夏国内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可能知道如何快速的破开九剑关。南夏的朝政早就被顾景封锁起来,是谁这么神通广大?
九剑关,到底是白佑澜破的,还是另有其人?
“来人。”沈长清从旁边扯下一片纸,匆匆写上几个字,交到候在门外的下人手里,“将这个交给青岚,亲手交给。”
次日,太子府。
“本来想邀王爷再去赏赏花的,只是昨天知道些事情。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我这府上最安全。”白佑澜不似平时懒散,倒是正襟危坐起来,“王爷,这可不只关乎我啊。”
“太子请说,我既然应允,自然不会置身事外。”顾景心头疑云层层叠叠。他昨日方才下了帖子,本来是想末正前来,结果白佑澜生生提到辰时。刚吃完饭就赶过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白佑澜要造反了?
“王爷可还记得去年,咳,我带兵打的那一场仗。”白佑澜摸摸鼻子,毕竟顾景现在在这坐着跟他可是有莫大的关系,“我便直说了,九剑关,并不是我亲自带兵破的。”
废话我能不记得么?顾景心底翻个白眼:“太子这是何意?”
“王将军,是八皇子一派,跟我不和。我们曾经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他想不断骚扰疲惫军力,但是王爷是知道的。”白佑澜用桌上的茶杯跟茶壶演示起来,“真的骚扰起来,还真不一定疲惫的是哪方。”
“你们是进攻的一方,自然是不利。”顾景点头,他没上过战场,但是基本操作还是懂一些的,“毕竟我们是以逸待劳,还有九剑关这个天险。”
“这个战术上次能成功是因为在侧面还埋伏着另一支军队,支援的军队也离战场不远。所以在守军被骚扰时,这里在以逸待劳。”白佑澜点头,“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不能保证成功。我想将人引出来,在离这里不远的斩谷设下埋伏。”
消灭主力,再过去破关。
“王将军不同意,九剑关易守难攻,若是城中百姓同仇敌忾,攻下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白佑澜摸着茶杯,“不如将军民骚扰到身心俱疲,再一举而上。”
“我是皇子,王将军是将领。”白佑澜叹口气,“我奈何不得他,他也奈何不得我。僵持不下的时候,斥候说发现了一条小路。”
这才有了大破九剑关。
“小路?”顾景皱眉,“九剑关立在山腰,险峻无比,哪里来的小路?”
“有一条,极其隐蔽,便是当地人也不知情。”白佑澜望着顾景的眼睛,“痕迹不是很新,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有人走过的痕迹,并不频繁。很是刁钻,并不穿过九剑关,而是将它跨过去。出入口都很隐蔽,路上有一段,正悬在九剑关顶。寻常人想下去,必然是困难,可当时跟着我的都是擅长山野行军的精锐。”
顾景的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甚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他知道。
那是他父皇秘密开凿出来,平时传递情报。一旦时机成熟,随时可以从那里跳过聚集视线的九剑关,出兵东辰。
这条线之隐秘,哪怕知道有这条线有目的地去搜寻,尚有可能漏掉。
一个斥候,就能将这条线找出来?
“幸亏当时王将军选择在关前,让我带人去。”白佑澜伸手拍拍顾景,“我让人盯着,这才发现时常有人走动,行色匆匆不像是寻常人,也无车队跟随。这才了然,传递情报用的。”
“也就是说,太子对我传回国内的消息?”顾景心下一凉,自己通过那里穿过不少机密,若都让白佑澜知道了。
顾景觉得自己这一口气提不太上来。
“王爷想什么呢?”白佑澜笑了一声,“我就是想看,也没这个能力啊。最多就是知道次数罢了。”
想什么呢,自己一旦动手,可不就打草惊蛇了?
顾景这口气喘过来了。
自己吓自己呢。
余光一撇,就在自己的肩膀上看见了白佑澜偷偷摸摸玩自己头发的手。
仗着发丝没有知觉是吧?
顾景当时就把这只手拽下来向白佑澜那边一扔。
“王爷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白佑澜镇定地借力把手缩了回来,顺便感慨一下顾景头发还是很好玩的。
“我知道了。”顾景憋着一口气。
南夏出了叛徒。
叛徒地位还不低。
“还好我先下手为强。”白佑澜轻笑一声,刚刚被丢回来的手拖着脸支着桌子,微微歪着头盯着顾景看,“王爷,合作愉快?”
顾景被他盯得不自在,嘴唇动了几动:“合作愉快。本王这就回去了。”
然后匆匆起身向着门走去,脚下停顿了半刻,顾景又回头凶巴巴地丢下一句:“你去行宫的时候,本王会替你盯着临风的。”
这才迈出房门。
白佑澜看着顾景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笑渐渐淡去。
去年的战争,是东辰帝的一时兴起,还是一个开端?这跟自己去行宫,有没有联系?
东辰帝对自己准备的事情知道多少?了解多少?
那个叛徒是谁?在哪?是在东辰,还是在南夏?
第47章
皇宫。
“你让宫人找朕过来有呵事?”东辰帝背着手,满脸不耐。他本来想眼不见心不烦,可是闵妃入宫多年,身边还是有贴心的人。忠心耿耿的宫女见不到皇帝,直接去引凰殿找柳嫣求的情。
这位执掌凤印的贵妃娘娘圣宠不倦,派了身边得力的大宫女去说了两句好话,东辰帝这才不情不愿地踏进闵妃的地界。
毕竟他们为夫妻时感情就已不睦,后来东辰帝又将人家好好的皇后贬为妃子。若说闵妃毫无怨气、东辰帝全无愧疚,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样的情况,东辰帝自然想着最好再不相见,可是闵妃不这么想。
当年她忍气吞声,不是为了换这样一个沉寂的结局。
“皇上会不知道?”闵妃拧着帕子,恨意突破眼底,“瀛儿曾经也是个嫡出皇子,皇上却始终不愿让他历练。这是想把臣妾的儿子养废么?”
“小六心不在此,你何必逼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东辰帝压着嗓子跟闵妃争辩。都是他的儿子,纵然有偏宠,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一共才几个儿子,若都是耗在这龙椅的尸山血海,能爬出来几个?
何必非要将白佑瀛往火坑里推?
他已经为此折了一个儿子了。
“呵,皇上总是有理的。”反正亏待她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她当年真真是猪油蒙了心,平白担下罪名,闵妃微微抬起下巴,“反正臣妾身上罪名甚多,皇上再如何指责,臣妾也是担得起的。”
“闵妃!”东辰帝断喝一声,险些推了手边的小桌,怒目圆瞪。
“你到底要如何?”一阵静谧后,东辰帝压住脾性,低声问道。
“臣妾要如何?”眼眶发红,水汽蒸腾,闵妃定定地看向东辰帝,“臣妾要如何皇上不是早就知道?八皇子的功劳臣妾不敢妄图,太子身为兄长,总是要提点提点兄弟的吧。”
“朕知道了。”东辰帝无力地挥手,“朕会让小六跟太子一同前去的。”
白佑澜总会看住小六的。
“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闵妃行礼谢恩,“臣妾的病尚未好全,就不送了。”
两日后。
太子领天命前往行宫巡视,本就是一件寻常小事,礼部也就未准备相应事宜,不过是和太子相近的大臣在城门处送上一送。
本来便是话别,添上个平时存在感全无的六皇子,大臣们也没觉得有什么。
你能指望在城门□□代什么机密事项么?
再说能来的人并不是什么身居高位的肱股之臣,左右不过是些小官。一群人照例在城门口做个样子。
这样一来,就是白佑瀛也感觉轻松许多。
他向往江湖,自身胆气能小到哪去?只是心里有鬼,每每见到白佑澜对他笑上一笑,浑身上下总是不自在。
这几日晚上做梦,都是自己谋划的事败露,他这位四哥冲他一笑。
惊醒之后,免不得落一身虚汗。
偏生这份惶恐也不知向谁去说。外祖闭门谢客,不理这些事情;母妃深居宫中,也受不得刺激;至于他的师父。
早在知道他要和白佑澜一起去行宫的时候就对他破口大骂一番。
现在还是冷着他,整日不见踪影。
“六弟。”白佑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直将白佑瀛吓了一个哆嗦:“四哥,发生了何事?”
“孤见六弟心神不宁,可是紧张?”白佑澜捻着身边骏马挂的缰绳。“并未,只是担忧母妃身体。”白佑瀛默念心法,借此镇定自身。
“本王来得迟了,还望两位勿怪。”这边白佑澜还未答话,顾景就插了进来。
“尚未启程,自然是不迟的。”白佑澜余光不经意地向白佑瀛撇去,便和顾景对上。
一番闲话过后,白佑澜跟白佑瀛便启程。行宫里临风快马路程将近一日,再耽搁耽搁,只怕这两位就要在路上过夜了。
“王爷为何出来这一次?”回去的马车上,惜福轻声问道,“太子不是已经早就跟王爷说过话了么?”
“本王可不是来看白佑澜的。”顾景挑着帘,看着熙熙攘攘的集市,“本王是来看白佑瀛的。”
程来晟前脚刚被埋在白佑瀛身边,后脚就白佑瀛就跟白佑澜一起前往行宫。怎么,东辰帝这是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白佑瀛对这种差事也是能躲就躲,实在是白佑澜跟白佑澄两个人都不接,他才会担下。怎么这回,就跟白佑澜一起办差了?
“回去之后准备准备,东辰帝该唤本王进宫了。”顾景向后一靠,闭目养神起来。惜福赶忙将帘子放下,又小心地关上了窗。
他不明白政治上的争斗,他家王爷也不需要他明白,他只需要伺候好了王爷。
果不其然,申时刚过,酉时尚未满一刻。宫里就来了人。
“参见陛下。”顾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东辰帝也没想给他个下马威:“福王身体不好,来人,领福王坐下。”
“不知陛下召小王前来是为何事?”这里跟他刚来交接国书的大殿不同,更加小巧精致,周围的椅子排成一列,想必是不上朝时东辰帝跟大臣商定国家大策的地方。
“朕听闻福王慧眼独具,能辨英才。”东辰帝面上祥和,慈爱地注视着顾景,就像顾景是他疼爱至极的一个儿子一样。
别的不说,这面上的戏法是炉火纯青。“小王能有什么才干?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顾景矜持地向东辰帝露了一抹笑,旋即又将嘴角收了回来。
“福王过谦了。”东辰帝笑意不减,和蔼地跟顾景搭话,“今日朕是来替朕的儿子道歉的。”
“小王惶恐。”东辰帝话音未落,顾景已从坐着转变到了跪着。因下跪时用力过猛,膝盖磕到地板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听得莫谷尘心疼不已。
他家王爷身娇肉贵,何曾这般过?
“福王快快请起。”东辰帝眼神示意左右,“福王这是为何?”
侍候的下人赶上来虽快,对扶顾景起身这事却是没多少诚意。顾景略略一挣,他们便顺势散开。“皇子们并无过错,陛下却欲向小王道歉。小王承受不起。”顾景的头埋得越发的低,暗暗调整姿势。
如无意外,东辰帝怕是要让自己跪到底了。
“别人不说,单说朕那不成器的太子。一国太子,明知福王你需静养身体,还三番五次地上府叨扰。”东辰帝轻拍桌子,眉头紧锁,俨然是被白佑澜气到,“对内不能勤政,对外不能守礼。一次两次也便罢了,他还上瘾了不成?”
“朕倒不是说福王不应与他交往,朕心里清楚,”话锋一转,刚刚言语里夹杂的雷霆万钧刹那间变成杨柳风,东辰帝好生劝慰起顾景来,“着实太子纠缠不清,以致影响福王。别的暂且不说,太子恐怕多次陷福王于险境,单单是为这个,朕都要替这个好生道歉才是。”
顾景在地上跪着听着,东辰帝每说一句,未免就在心底冷哼一声。
他到东辰以来,遭的事确实是接连不断。
只是东辰帝也不想想,若不是他对白佑澜下手狠厉,自己至少不用在年节的时候陪白佑澜密室探险。
如果不是东辰帝一意孤行扶持白佑澄,顾景觉得十五那天的行刺自己也不用险些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