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一块呢?
白佑澜忍下自己咳嗽的冲动,佯装不知情地转头看向屏风上的花鸟。
“最后一块。”顾景收回目光,低声警告。随后小口小口地咬着,慢慢地吃下去。
味道不一样,顾景感受着舌头上不同的滋味,他喜欢这个,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吃完第二块已经饱了的顾景看着自己嘴角跟刚刚长得一样的软糕:……
没等顾景抬眼,白佑澜就自动地低下头,讨好狗腿地蹭蹭顾景的脸:“厨房做了两种,咱再吃一块?”
顾景板着脸又吃了半块。
“吃不下了,”他拒绝再张嘴,“撑。”
“怎么吃得这么少?”白佑澜一口解决剩的半块软糕,双手抱着顾景,整个人靠在床头,“睡吧,中午我喊你。皇上让我闭府思过,这几天陪你。”
“你不用安抚人心?”顾景闭着眼调整了下姿势,他不习惯被人抱着,加上吃得有点撑,睡意淡了不少。
“有沈长清呢。”白佑澜一手卷着顾景的发丝,一手抚摸顾景的脊背,“没事,他早就安排好了。”
一个好手下的作用是巨大的,不仅可以为你出谋划策,还可以在你不想干活的时候分担工作量。
用不着我。顾景心里想着,也是,我能做什么?拖后腿么?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给我个院子吧,不用太大。一直住在你这里也不合适,安静点好,人别太多。”
“嗯?”白佑澜瞬间绷起背上的肌肉,“怎么了小景?有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睡得好好的分开干什么?
天地良心他还什么都没做可老实了。
“没人,你别乱想。”顾景不动声色地梗着口气,强逼自己稳住声线,“我跟你住在一起不合适,你皇妃还没定,趁这段时间赶紧定下来才是正事。我知道老爷子这件事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外祖退隐了,有个背景强盛的未婚妻是个好事。”
“我没事的,”顾景呼吸越来越快,心头泣血还要控制好面上的表情,只是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没事的。你别倔,佑澜,有个强势的妻族对你来说是好事。东辰帝摆明了要给你苦头吃,你别倔,多个人在朝堂上给你说话是好事。”
顾景还想在给白佑澜提几个人选,都是他以前就想好探听好的。
一个受人忌惮猜忌的王爷,终生不娶也就罢了。但白佑澜不一样,就算他现在不娶亲,将来呢?总要给皇位留下一丝血脉。
手指刺进掌心,刺痛是没有的。新生的指甲被修建的整整齐齐,生怕再被伤到。
“你要我娶亲?”思绪骤然被白佑澜惊怒的声音打断,顾景心头泛起一阵疼痛。
谁想啊。
可他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做拖累啊。
“佑澜你别这样,”顾景睁开眼,费力地转过身捧着白佑澜的脸,把那人的惊骇和不可置信尽收眼底,“你听我说,佑澜,你…”
你应该娶妻的,你不是我,你应该娶妻的。
四皇子从一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一言难尽地看着还在做他思想工作的顾景。
“小景。”顾景看着那人一双凤眸里流露出温柔和无奈,眷恋至极。他抓着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眉目里尽是柔情,“我娶了啊。”
顾景茫然。
“你是我亲笔写在玉牒上的正妻。”
“看着那么精明,怎么这时候犯傻。”白佑澜把顾景捞起,牢牢抱在怀里,一串轻笑炸在顾景耳边,“你以为好端端地皇上废我做什么?南夏那群人把你逐出玉牒,我可舍不得,你这么好,背那莫须有的罪名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受这等委屈?”
迟钝的大脑联系起了前因后果,顾景方要厉喝出声。
若非身体不允许,他简直要按着白佑澜的头让他去向东辰帝道歉。
但现实是白佑澜把他按在怀里,不准他说话。
顾景“呜呜”地挣扎反抗,换来的是白佑澜拍着他后背,温热的嘴唇亲了下他的头顶。
“才不让你说,省的你劝我。”白佑澜哼唧两声,“别人劝也就算了,我外祖都不管我了你还劝,给你能得。”
“我只恨不能三茶六礼光明正大的迎你进门,不能办个天下皆知的婚宴。”白佑澜抱着顾景,“你是我亲手写上的正妻,我们合该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别想着分房睡,”白佑澜松开手臂,一脸严肃看着神情复杂的顾景,“我不同意。也别想偷着溜出去,我哪不能进?”
顾景盯着白佑澜良久,最终还是柔顺地松下肌肉,伏在白佑澜的肩头,闷闷地应道:“嗯,知道了。”
“睡吧,我陪着你。”白佑澜志得意满地拍着顾景的背,回忆母妃和翁逢弘是怎么哄着自己睡觉。
实在不好意思说你在我旁边我很难睡着,顾景只能老老实实由着白佑澜。没有被人抱在怀里哄着入睡的经验,顾景一时有些棘手。
没事,反正他装晕很有一手。
装睡,应该也差不多。
“睡不着?”白佑澜突然发问。
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的顾景犹豫两下,轻轻“嗯”了一声。
“嘶,刚刚不是还很困么?睡不着也闭上眼眯一会,别太累。”白佑澜觉得可能是自己姿势的原因,从床头滑下,抱着顾景躺在床上,“要不然我给你讲故事吧?”
因为姿势改变感觉更加不适的顾景:……
“行吧。”如果你高兴的话。顾景硬着头皮同意。
他对睡前故事很有阴影啊。
不过白佑澜应该干不出那鬼故事哄人入睡的事吧?
白佑澜当然干不出,他连怎么给人讲故事都不会。
告诉顾景自己接下来怎么安排?这是让人睡还是不让人睡?谈谈自己的母妃?睡觉前将过往的伤心事不好吧。自己以前听过的那些民间志怪故事一听就不适合给顾景讲啊,那都是哄小孩子的顾景会不会嫌幼稚?不幼稚的又太吓人了。
要不然,讲许幸言最近喜欢的话本?
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白佑澜想了想那些题为《霸道皇子爱上我》的话本,没忍住抖了抖。
说不出口。
生活阅历空白的四皇子殿下搜寻半天依旧找不到合适的故事后,觉得自己不能让顾景失望,装腔作势地清清嗓子:“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想告诉你的。”
顾景:???
“但是沈长清坚持,他觉得我应该跟你说,不能骗你。”白佑澜下巴放在顾景头顶,认真地回想起他跟沈长清说过的话,“我觉得你肯定会担心,你身子还没好,应该静养。什么事我抗不下来?但是他觉得不对,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强行分析,逼着我告诉你。”
“虽然我觉得他说的话牵强无比,但感情的事我不是很擅长,沈长清比我靠谱多了。”尽管不是睡前故事,不过应该也勉强可以哄人吧,白佑澜不敢看顾景的表情,接着往下说,“当初想跟你打好关系时我都是听他的话的,送你东西啊邀请你啊都是听他的。所以我觉得,这次还是听他的比较好。诶你说为什么同样没个妻子小妾,沈长清就懂那么多?是因为他有个未婚妻么?”
顾景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往白佑澜怀里埋了埋。
忍住,不能笑。
自以为得到鼓励的白佑澜眼神一亮:“不过他有一点说对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但是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四皇子没注意怀里人瞬间僵硬的身躯,自顾自地往下讲:“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不是跟我一样,我可淘了。想知道是真的想知道,但是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想逼你。”
“不过应该很可爱吧?肯定比我讨人喜欢。”白佑澜把鼻子埋进顾景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你本来长得就好看,性子也安静,绝对比我强。那些宫女太监不会都抢着抱你吧?你母妃应该也很疼你,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她哄你睡觉肯定没我这般生硬,也不知道你小时候都听过什么故事。嗯,明天让人去找找南夏的民间传说。我讲给你听,跟你母妃肯定不一样,你别笑我。”
不对。
都错了。
我根本就不讨人喜欢。
所谓性子安静不过是因为没人理,没人会来找我玩。我只能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从早看到晚。
那些宫女太监也不会抢着抱我,他们只会离我远远的,生怕离我近了被连累。
母妃也没哄过我睡觉,她只会甩着张脸从我床边走开。
我从来没听过什么睡前故事,也不知道平常人会讲什么哄他们的孩子睡觉。
你是第一个,白佑澜。
第一个说会哄着我睡觉的人。
顾景把头抵在白佑澜胸口,舔了舔嘴唇,沙哑着嗓子:“说好了。”
说好了,你找到那些寻常的传说后,要哄我的。
白佑澜静默了一下,用脸蹭蹭顾景头顶:“嗯,说好了。提到你伤心事了么?没事不怕,我陪着你呢。”
顾景本来就不想提到过去,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里空口无凭地猜测,肯定触到他的伤口。
从被众人偏爱疼宠一下子成为万人指骂的对象,心里肯定不好受。自己还嘴欠,怪不得小景嗓子都哑了。
不过别说,这声音…
冷静,镇定,想做什么以后再说。现在不行。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受自己的控制的。
就像白佑澜跟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象顾景面色潮红眼尾艳色浓郁,双眸半含泪地望向自己。
想……
赶在顾景发现异样之前,白佑澜狠狠心,照着自己额头上紫肿的地方就是一下。
瞬间清心寡欲。
疼啊。
“那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吧,”白佑澜疼出了颤音,制止住顾景试图看他的动作,“小时候混账事太多,你别笑。”
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第87章
长年绷的神经没那么容易松懈下来,白佑澜将的东西对促进睡眠全无益处。顾景再怎么想努力,也只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乖巧地在白佑澜怀里缩成一团。
顾景这边被白佑澜照顾的好好的,莫谷尘也就放下心来。四皇子府内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不想去讨个嫌疑。在花园里晃晃悠悠地转悠着,折根棍蹲下身,在未化的雪上瞎画。
“干什么坏事呢你?”后背被人猛地一拍,手上干枯的树枝应声而断,死相好不凄惨。莫谷尘还没回头,身旁就有一片阴影降下,探过头点评:“啧啧,画的什么啊?画技太差。”
正是整日闲得发慌的许幸言。
许幸言这人自来熟还有点子脾气,急上了头管你是谁抓住就使唤。顾景病危时莫谷尘没少被呼来喝去,一碗水递不及时许幸言能念叨半天,一张嘴里里外外把莫谷尘嫌弃个透。后来顾景情况稳定,许大夫也能松松气。
气一松许幸言终于不是难伺候的大爷,自觉就跟莫谷尘热络起来。顾景这边需要人时时盯着,许幸言干脆就住下。可他的嘴闲不住,天天拽着莫谷尘抖露白佑澜各种黑历史,还对各项时事发表自己的独特见解。
比如顾烨逐顾景那阵子,莫谷尘格外喜欢跟许幸言凑一起。
听他损人真的不要太开心。
“我就学过杀人,怎么会画画。”莫谷尘手一扬,半截枯枝被他扔上了瓦顶,“你怎么来这儿?”
“闲着没事,”许幸言拉着莫谷尘起来,把人扯进连廊,“吵死了,出来逛逛。别在外边待着,这天不好,一会怕是会下雪。”
“你怎么知道?”莫谷尘仔细观察天空,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小时候练的,我跟师父住在山下,判断不准可能会出人命啊。”许幸言从怀里摸出瓜子包,招呼莫谷尘过来,“后来师父去了,临终让我来京城投奔他的老友。从此被白佑澜连累,身价性命跟他绑在一起。”
“我愁啊,”许幸言愁眉苦脸地嗑着瓜子,托着腮帮子跟莫谷尘诉苦,“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不听师父的话留在县城当个大夫,省的现在一天到晚操心白佑澜那条命。要是他不小心翻船了,我大好年华就这么没了。我还没娶媳妇呢。”
格外真实的抱怨了。
“你家里人没催?”莫谷尘一边磕瓜子一边听许幸言日常嫌弃白佑澜,好奇发问,“我记得你比王爷小不了几岁啊,应该都及冠了吧。”
“早及冠了,”许幸言拢拢身上的皮子,伸个懒腰,“我没家人他们上哪催去?我爹娘生的孩子多,我出生那年大哥都要二十了还没媳妇儿。家里的女娃被他们送的送卖的卖,最后终于嫌弃我这个光吃饭不干活瘦的跟个姑娘似的男娃了。拿着糖葫芦哄我走了一二十里路,扔山上了。要不是我师父那天上山采药,就我那小身板,啧,你现在可看不见我。”
一不小心提到别人伤心事,莫谷尘摸摸鼻子,想不出怎么接话。
“真是的,一跟你们说这事就这个表情,同情谁呢?”许幸言一耸肩,语调漫不经心,“同情我?你看我这吃饱穿暖的,我要是还在那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方,还能有现在半分滋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
也是,别的不说,光吃穿就没短了许大夫,更不用提特意给他建的药园子和满满一书房的话本。而且哪个下人敢怠慢了他?背后说三道四嚼舌根?俨然是这皇子府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