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夜带刀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岫青晓白

作者:岫青晓白  录入:07-11

  “这里是金陵,多的是风月地……啊!”
  所有的声音都乱了章法,被揉碎成迷乱的细响。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清瘦好看的手从床里伸出来,狠狠抓住床沿,骨节因用力而发白,接着,被另一只手覆上,五指交扣拉回去。
  ……
  待得月上中天,阮霰从沉睡中醒来。他是被结界外的狗叫声给吵醒的,那狗是阿七,定是有什么事才这样疯了似的嚎。
  阮霰一醒,原箫寒跟着醒来,第一个动作便是把人捞进怀里。
  “不许出去。”原箫寒的声音含着睡意,听上去又低又沙。
  “应该是有要紧事。”阮霰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是彻底的哑。
  “你竟然还有力气应付它?”原箫寒不满起来,“刚才是谁哭着求饶说没力气了不来了?霰霰,你撒谎。”
  他说完把阮霰压回身下,身体力行阻止阮霰去找阿七。
  阮霰又被折腾了一次,事后腰酸得不行,连起身都做不到,并且眼皮沉沉,唯一想做的事只有睡觉。但他仍是硬撑着睁开眼,把原箫寒的结界给弄了个口子——当然,在此之前,他对身边人施了个沉睡咒。
  结界甫破,一个光团狂冲进来,大声嚎道:“主人啊,刚才情报楼接到消息,大事不好了啊!”
  它一路火花带闪电,撞歪无数在夜风里招展的花枝,但破门而入前瞬,被一道元力拦住。尔后,门里传出阮霰沙哑的声音:“先别进来。”


第六十九章 血色夜色
  阮霰靠坐在床边, 调息了小片刻,才披衣起身。他是个无相境的修行者, 这种程度的“伤痛”,一时半刻便能恢复, 现在身上已经不难受了,但有懒意从骨子里往外冒, 搞得他动作很缓慢。
  拖着步伐朝门口走了几步, 阮霰突然顿住, 他发现自己从鸿蒙戒里提溜出的衣裳是原箫寒的。再一低头,他看见手上多了只戒指。
  阮霰这才后知后觉记起,原箫寒之前说要给他聘礼, 他礼节性推拒之后, 那人便强硬地将自己的鸿蒙戒戴在了他手上。
  不仅如此, 原箫寒还说:“这只是一部分, 剩下的都在山庄,等什么时候我们回去,就给你。”
  阮霰将神识沉入鸿蒙戒, 扫了一圈里头的东西后,眉梢一挑,边拢衣袖边推门而出。
  阿七在外面等得着急, 见到阮霰立刻原地跃起往前飞扑, 但两只前爪就要触碰到阮霰时, 它警觉地发现某些细节, 倏然回撤, 以一个后空翻旋转落地,然后前爪不忿猛拍:“你怎么穿着原庄主的衣服!你身上还有他的味道!你把我们晾在议事厅就是因为他?你还是不是我主人了!你变了!”
  “情报楼得到了什么消息?”阮霰瘫着一张脸,和阿七对望几许,歪了下身体倚上廊柱,低敛眸光,掩面打了个呵欠。
  “哇呜!你果然变了!你从前不会有这些动作的!”阿七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阮霰斜乜阿七一眼,语气里透出点不耐烦:“快说,不说把你丢出去。”
  “好吧,我说。”雪白巨犬耷拉着眉眼,在地上蹲坐端正。
  “事情很简单又很复杂,应该是阮东林计划中的一环。”
  “现在四圣家族其余三族,都知晓你体内有寒露天刀鞘,能够唤醒圣器了。除此之外,南陈北周两国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都得到了消息——你能够被转化为灵脉、增长一方灵气的消息。”
  “除却南疆朱雀一族外,青龙、玄武两族,以及诸多门派,在今夜开了个会,他们打算联合起来,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抓捕你。”
  阮霰掀起眼眸,良久过后,又垂下。
  星辉跌落长廊,在被风勾起的衣摆上跳跃,阮霰上半身隐在暗处,头微微低着,脖颈的线条因此略显弯曲,苍白又冰冷。
  难怪阮东林临死前会那么肯定地说,要拉他陪葬,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手。
  “主人,你打算怎么办?”阿七担忧发问。
  “要如何对付呢……”阮霰低声自问。
  他忽然想起了那两条所谓的预言:拔出寒露天之人,会成为毁天灭世的魔头,以及寒露天是把救世之刀,必定要有人去拔出。
  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们人多势众,你说我要怎么办?”阮霰把问题抛回去。
  阿七在原地踱步,“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但此言一出,立刻摇头:“不行不行,怎么能做缩头乌龟。”
  “但他们人那么多!据我所知,已经联合了十个门派!这怎么能打得过!”
  “啊啊啊到底要怎么办!”
  阿七陷入凌乱与慌张,阮霰叹了声气,岔开话题,“阮家的人都还在议事厅?”
  “对。”阿七登时刹住脚,停止踱步,随后又补充,“不过秋荷被我送回去了。”
  “到议事厅去。”阮霰不假思索道。
  雪白巨犬一愣,阮霰如今模样,看上去分外慵懒,气质和往日格外不同,它觉得很不妥,“就这样去?不换身衣服,把头发梳一下?”
  阮霰不以为然:“见死人而已。”
  “但你好歹把衣领拉一拉啊!”
  “……”
  不多时,阮霰带着阿七出现在议事厅。
  他规规整整穿好了那件绛紫色外衫,方才在镜雪里时的神情完全收敛,眼底毫无情绪,跨过门槛,一路目不斜视,径直坐上主座。散在身后的银发被穿堂的风吹起,在虚空里拉出幽冷光弧,跳跃烛火撞进浅色眼眸,非但融化不了眼底的冰冷,反倒被揉成寒霜之色。
  谢天明、镜云生这些人自觉站去阮霰身后,林间鹊递过去一本册子,阮霰翻看过后,抬眸缓慢扫过底下的人。
  阮家的人依着位分站列,没人敢同这样的目光对视,在泰山压顶般的威压之下,所有人都抬不起头。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动弹,唯独通明的烛火兀自跳跃。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阮霰开口:“当年参与阮东林计划的人,我希望你们自行站出来,别让我一个一个叫。”
  这些人都不动,阮霰懒得说第二遍,直接将外放的威压加重几分。眨眼过后,便听得扑通扑通的跪地声响起。
  “你想杀了我们?”有人拼力抬头,对着阮霰狠狠说道。
  阮霰冷笑了一下,反问他:“不然呢?”
  这话刚说完,就见阮霰身旁窜出一抹雪白,利落扑向方才问话之人,咔嚓一声咬断他脖颈。
  “呸,难吃。”阿七嫌弃地吐掉嘴里的血,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退回阮霰身侧。
  “你……阮雪归……你太狂妄了!”一个资历极高的阮家长老挣扎着起身,满脸怒火与斥责,但他还未完全站起,就被一根箭射穿膝盖,重重跌回地上。
  沈不悔保持着开弓姿势,轻声一笑:“敬你是长辈,所以没立马要你的命。”
  议事厅内氛围大变,跪地之人无一不汗如雨下,他们顶着威压低声交谈,一时间,厅内跟飞来一群苍蝇似的嘈杂。阮霰“啧”了一声,一甩衣袖,噤了所有人的声音。
  寂静重临,但不少人仍在交换眼神,片刻过后,有人顶着威压艰难上前,伏在阮霰脚边,祈求阮霰让他开口。
  阮霰解了他的禁制,这人忙不迭问:“春山大人,如果我们向您检举,可否饶过检举人的性命。”
  “哦?你要检举谁?”阮霰瞥他一眼。
  这人一连报出四五个名字,说完后猛地磕起头。
  阮霰喊了声“阿七”,后者晓得是什么意思,闪电般蹿出去,将那些人处死。
  “把这人送出去吧。”阮霰又道。
  沈不悔一个箭步过去,拎鸡一样把人拎起来、丢去门外。
  见此情形,这些阮家人跟疯了似的,争先恐后往外吐自己所知晓的当年参与者的名字,唯恐自己慢了,被别人抢先,失去了活命的机会。这些人,他们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兄弟,有的是挚友,但在死亡威胁面前,曾经所有的亲密都化作泡影。
  不久之后,有个长老突然露出狠色,顶着沉沉威压向吐他名字的人动手,旁人见此,亦掏出武器,议事厅内瞬间化作战场。
  这一幕被阮霰收进眼底,他手指微微一动,悄无声息撤去了外放的威压。没人注意到这点,争斗愈演愈烈,很快便血流成河。
  “动手。”阮霰忽的开口。
  阿七登时蹿出去,沈不悔张开弓,一次发九箭。一人一犬合力,将列在册子上的那些人名尽数弄死在地,接着又斩他们的党羽。
  不过数十息的功夫,议事厅里空了大半。
  阮霰将阿七唤回来,起身向正门走去。
  “春山大人,您消气了吗?”有人膝行过来,颤声发问。
  阮霰没理,绕开了这人。
  议事厅里还活着的人无一敢追。行至庭院,阮霰驻足,对身后几人道:“我有事要离开一趟,明日,你们帮我拖住原箫寒。”
  “阿霰,你穿着原庄主的衣衫,戴着原庄主的鸿蒙戒,莫不成是想利用他的身份干什么事?”谢天明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阮霰不欲多言,平平一“嗯”,“麻烦了。”
  “不便多说?”谢天明挑眉。
  阮霰只答:“事成之后,我会来找你们。”
  谢天明点点头,没多问。在场众人唯独阿七与林间鹊对视一眼,他们分别从对方眼里读出担忧。
  “走了。”没有多余的告别,阮霰说完便提步,他谁都不打算带,但电光火石之间,阿七陡然化作光团,冲入阮霰识海。
  阮霰一步踏上云巅,往北疾行。
  阿七见自己得逞了,便从阮霰识海里出来,挂在他肩膀上,大声问:“你故意避开原庄主,又往这个方向,我能想到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鸣剑山庄——”因为风的缘故,它声音止不住发抖。
  “你是不是想去拿寒露天?对方人那么多,还有两把圣器,虽说沉睡着的,但仍不可小觑!如此一来,只有拿到神刀,才拥有几分胜算!”
  “可是不是说,寒露天所在的虚冢,唯独鸣剑山庄嫡系和与他们结契之人能够进去吗?难道你今晚这么久不来,就是背着我们,偷偷和原箫寒结契去了!”
  “主人!你竟然和原箫寒结契了!那你们什么时候拜堂成亲!”
  “闭嘴。”阮霰冷着脸,把阿七揪到袖子里。
  片刻后,风里传来颤颤的声音:“我明白了——我闭嘴——”
  *
  秦淮河岸,丝竹之声已远,灯火稀疏阑珊,河面清波微闪,不知是星辰落入河,还是河底另有一片星天。
  一袭红衣倏然落地,身轻如羽,未惊醒半片花叶。他手里拿着一把银芒深深的长刀,掂了两下之后,兀的往后一抛。
  黑影闪现,斗篷之下的手一抬,稳稳接住长刀。
  “金陵阮氏——白虎家的圣器,我给你弄来了。”雾非欢转身,冲对面人勾唇轻笑。
  却见此人手腕一翻,将刀尖刺入自己心口——令人震惊的是,没有血流出,甚至没有划破衣襟,那刀随着动作,缓慢没入体内,直至整个消失不见。
  这之后,黑斗篷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虽不可见,但能感知,圣器之力融入了他体内。
  雾非欢先是一愣,尔后欠身一笑:“恭喜临渊大人,功力大涨。”
  黑斗篷没理这句恭维,兜帽下的眼打量雾非欢一番后,道:“没杀死阮霰,是你实力不够,可要我再赐你一些圣器之力?”
  “呵,不必,我清楚得很,阮东林答应事成之后再给我两倍的圣器之力,不过是想送我上路罢了。”雾非欢想也不想,当场拒绝。
  “那你可还要同我合作?”黑斗篷问。
  “当然,你引起了我的兴趣。”雾非欢幽蓝的眼眸闪着真诚又诡异的光,拖着低哑的声音,缓慢说道,“我想知道,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黑斗篷不咸不淡道了声好,轻甩衣袖,提步离去。夜风吹起他衣角,露出内里点点明黄。


第七十章 凛夜将至
  玄色苍穹被天光撕开一线, 沉夜将尽,风透寒凉。金陵城东,一夜之间冷清萧索的阮家, 大门被一双劲瘦有力的手推开,一片明黄衣角掠过门槛,随着步伐在空中飘然折转,像是展翅高飞的鸟羽。
  谢天明行速极快, 走入镜雪里,果不其然,在庭院中看见一个等候的身影。
  阮霰离开前要他们帮忙拖住原箫寒, 是以处理完议事厅里的人后,纷纷来到镜雪里。彼时镜雪里外还罩着一个结界,不过其中一处破了个口, 他们干脆利落顺着那个口,把结界给彻底破了。
  原箫寒没被动静惊醒,当时沈不悔还一脸得瑟。
  “我……夜游症又犯了。”谢天明站住脚,说完话抬手按了下额角,面色看上去不太好, 眉宇之间溢满疲惫。
  镜云生大步迎上去,扶住谢天明手臂, 带着他坐到庭院一角的石桌旁, 温声道:“当下阮家的事已经解决, 接下来, 我陪你去求医如何?”
  “的确该寻个大夫看一看。我苏醒至今不过十日, 这样的夜游发生不下三次,虽说都没造成过什么事情,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谢天明拧着眉头,语气苦恼又困惑,“这次醒来的地方在秦淮河边上……你发现了吗?有件事很奇怪——我的境界回升了。”
  说完,谢天明摊开双手。
  庭院中元力无声波动,凝成灿白的光芒流转在指尖,看上去瑰丽无比,其间所蕴藏的能量更是惊人,若是丢出去,足以炸毁整条街。这不是今夜之前的谢天明能够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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