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奉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何思,瞪了一眼那个官兵,“怎么如此粗鲁!”
“啊,金少爷,”官兵认出了金奉友,低下了头,“实在抱歉,大典队伍入城,需要赶走道路上的闲杂人员……”
“我无妨的,”何思挥了挥手,说,“挡住队伍道路,实数何某之过。”
然后两人往路边靠了靠,不一会儿,便看到浩浩荡荡的人马进城,除了带路的一群官兵,最引人注目的是后面跟着一群道士,有老有少,却个个仙风道骨。
何思从未见过这般情景,不由得看愣了。
“何公子?”金奉友叫了一声,何思没有回应,呆呆地看着行进的队伍。
“何公子?”金奉友又叫了几声,“何弟?”
“啊,”何思回过神来,微微脸红,“见笑了,在下从未见过如此阵势……这大典是?”
“皇城大典,”金奉友解释道,“每年皇城都会举行,来祈福明年风调雨顺,如今的天子封信道教,自然也是请了一大批道士前来……”
“原来如此,”何思惭愧地低下了头,“在下真是孤陋寡闻,一无所知。”
“大典这种东西,”金奉友瞟了一眼队伍,“劳民伤财,说是向皇城中的富贵百姓纳收粮食来祭敬天神,可哪个富贵人自家出粮食啊,还不是向城外的普通老百姓收取?搞这种大典,还不如把钱财分给皇城外要饭的乞丐们……”
何思愣愣地看着他。
“啊,抱歉,”金奉友满脸歉意,“我抱怨太多了。”
“不,”何思摇摇头,冲他笑了笑,“金少爷有侠义之气,在下很佩服,自愧不如,你再多与我说一些……”
“不要叫我金少爷了,”金奉友说,“直呼其名就好。”
“那就……”何思犹豫了一下,“奉友兄。”
两人在前面谈天说地,身后几个外套仆从小声地叽叽喳喳了起来。
“云儿姐,你觉不觉得,”星儿低声问身边的云儿,“那金少爷有些像我们家公子,不是说相貌,只是脸型啊轮廓啊什么的……”
“你是说……”云儿认真地观察了他们片刻,“他们两人有夫妻相?”
“什么夫妻相啊?又不是女的……不跟你说了,月儿……”
“别找了,月儿今天没来,在伺候万大少爷呢。”
“咦,怎么连肖阳也不在?平时不是吵着闹着想要出来逛逛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最近那两人……都奇奇怪怪的。”
第二十三章 香囊
之后金奉友和何思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喝茶聊天,好不畅快,谈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别。
“公子,”云儿走到何思身边,“金少爷人真不错啊。”
“是啊,奉友兄见多识广,又谦和有礼……”何思赞同地点了点头。
“关键是人还长得俊!”星儿也凑上来插了句嘴。
“真是看不出来,”何思笑了笑,“奉友兄比我大哥年龄还要大一点呢。”
“噫,也不看看何大少爷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星儿用手挤了挤自己的眉心,“眉心能皱出八道褶子!”
“哈哈,”云儿笑道,“星儿,看不出来你还对何大少爷意见这么大啊……”
没有了外人,两个丫环肆无忌惮地聊着天,何思也跟着她们一起说笑。
“这位公子,请留步。”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声音。
何思和丫环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位一身破烂的老头,左手一直碗,右手举着那写着“半仙”两个字的旗子。
“老爷爷,你是谁啊?”星儿问道。
“皇城算命百年老字号,老夫乃胡半仙!”
云儿心里想:半仙?这一身穿得倒像是要饭的……
“休得无礼!”胡半仙冲着云儿一瞪眼睛,“老夫只不过是穿得破了些,还不至于要饭。”
“你……”云儿吓了一跳,“你怎么知我心中所想?”
“真的吗,云儿姐,”星儿跟着一惊一乍,“这位老爷爷莫非真的是半仙?”
何思依旧温和地笑着,说:“不知老先生叫住在下,有何赐教?”
胡半仙把手里的碗揣进了怀里,然后掐着指,装模作样地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星儿和月儿也不敢说他神神叨叨的了,只得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胡半仙睁开了眼,说:“可是何家二公子?”
“正是。”
“可曾认识一人,自幼患有心疾?”
“认识。”何思微微吃惊,不知胡半仙是何用意。
只见胡半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直黑色的香囊,上面用银色的线绣着一朵海棠花。
胡半仙一伸手,星儿立马把香囊接了过去,还称赞道:“这香囊真漂亮!”
云儿却在一旁汗颜,这一身破烂的老头突然掏出一只精致的香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这是?”何思问。
“此香囊,”胡半仙顿了顿,“香囊中有一种仙草,名叫……天机草,专治心疾,只需患有心疾之人佩戴在身上,心疾就不会复发。”
“这是真的吗?”星儿仔细瞅了瞅自己手中的香囊,“怎么听起来像骗人的啊?”
何思却是很礼貌地拱了拱手,感激地说:“多谢仙人!”
“哎等等!”胡半仙突然瞪大了眼睛,“老夫可没说要免费送给你!”
“嘿,”云儿立马站了出来,“我们可没钱!”
云儿知道二公子向来是简朴至极的,也从不向家里要钱,何家给那点钱早就让何思分给丫环仆人们了。
“不要钱,”胡半仙说,“我要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何思问。
“你先回答我,”胡半仙突然眼神犀利,严肃地看着他问,“你要救他吗?”
何思有些茫然,直勾勾地盯着胡半仙的双眼,仿佛元神出窍了一般,只说了两个字:“要救。”
“那好……”胡半仙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点了一下何思的额头,“我要暂时保管另一个‘你’……”
何思感觉脑中仿佛被抽走了什么,然后只得木然地站在原地。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丫环们看着何思神情不对,担心地问道。
“没……没事。”
那胡半仙却转身走远了,留下了八个缥缈的字:“逆天改命,还需渡劫……”
当天何思回到万府的时候,只见万崇锋板着一张脸,不悦到了极点。
左小虎可是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劝了一天,说那何公子好歹也是客人啊,也得偶尔出去散个心什么的,成天在府里也会闷坏了……
“万少爷,这个给你……”
当何思拿出那只香囊,交到万崇锋手上的时候,万崇锋的表情才开始松动。
万崇锋捏着手中的香囊,问道:“这是什么……”
左小虎在一旁看着,心中却一直闪过四个字:定情信物,定情信物,定情信物……
“这是我从……买来的,”何思刚想说是从算命的那里得来的,又想到万崇锋最讨厌算命的人,于是改了口,“听说里面有一种叫天机草的药材,能够治疗心疾,你就收着吧。”
“……”万崇锋不知说什么好,第一次有人送自己这么……低廉的礼物。
但是看着眼前何思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万崇锋突然想不出来讽刺的话。
“好,我知道了,”万崇锋把那香囊往自己怀里一塞,“你快去吃饭吧。”
“嗯。”何思点了点头,带着丫环们走出了房门。
“噗……”一旁的左小虎不禁笑出了声,“什么‘天机草’……我们万府寻找了十几年的名医,都没有找到方法治疗心疾,这何公子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万崇锋瞪了他一眼。
左小虎立马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说:“何公子的心意真切,其真情不容置喙,令人感动,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找人检查一下那香囊中的东西比较好……”
“嗯。”万崇锋心知左小虎说得有理,回应声中还是带了一些不情愿。
之后左小虎拿着香囊,偷偷地去找了药师做鉴定。
“何公子还是被骗了啊,”回来后左小虎禀报给万崇锋,“这根本不是治疗心疾的……”
左小虎抬头,只见自家那万大少爷不知为何一直瞪着自己,立马说:“不过……不过也是一种名贵药材,是一种能够治愈伤口、止痛止血的强力草药,不亏,不亏……”
“好,知道了,”万崇锋哼了一声,“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你就不用告诉小狐狸了。”
“啊……是。”左小虎有些纳闷,这万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还知道顾及别人的脸面了?
结束晚膳后,万崇锋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借着灯光,不停地看着、用手摸索着那个香囊,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在另一个房间里,何思正拿着画笔,给那幅贺寿图上的牡丹上色,何思知道那是古董字画,自己轻易改动恐怕会影响其价值,但是总觉得这未上色的牡丹看起来太凄凉了,便忍不住提笔上色。
“公子,是时候该歇息了。”一旁的云儿提醒道。
“好,”何思想了想,说,“今晚有些冷,云儿,麻烦你再去拿床被子来。”
何思猜想,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万大少爷今晚又要来钻自己的被窝取暖了。
第二十四章 醉酒
很快就入冬了,天气寒冷,万府庭院中的那棵海棠树,叶子落尽,只剩下满树朱红色的圆果,果子表面都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还有贪吃的仆人悄悄地摘了海棠果去解嘴馋。
这日,万崇锋在庭院中练剑,叫来了左小虎一起切磋,何思闲来无事,也跟着到庭院里观看。
左小虎是从小跟万崇锋一起练剑的,要论以前,左小虎的身手可是比万崇锋还要灵活的,不想今日却被万崇锋狠狠地压制,毫无反抗之力。
“再来!”几个回合结束,万崇锋来了兴致,对左小虎说。
“大少爷可饶了我吧,”左小虎请求道,“大少爷举世无双、纵世奇才,那常年练武的金少爷都打不过你您,您可就别欺负小的了吧。”
“哼。”万崇锋知道他是在拍马屁,却还是一副受用的样子,摆了个架子。
何思在一旁笑了,这万大少爷,还真是小孩脾气。
“小狐狸,你笑什么?笑话我吗?”万崇锋朝着何思那边问道。
“并没有取笑之意,”何思回答,“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万崇锋想了想,说:“你过来,陪我练剑。”
“少爷,”左小虎急忙制止,“何公子哪会……”
“废话少说,”万崇锋冲着何思喊,“你过来,我教你。”
何思微微吃了一惊,但还是走了过去,对万崇锋说:“可是我从未碰过剑……”
“少爷说了要教你了,何公子就随了少爷的意吧。”左小虎冲着何思挤了挤眼睛,言下之意:何公子你就陪着万少爷闹一会吧。
“来,握着剑……”万崇锋不由分说地拉过了何思。
“……”何思握着剑,感觉到万崇锋那温暖的手掌覆上了自己那有些冰凉的手背。
何思穿得有些单薄,整个人被万崇锋的热量所包围,略微有些不自在,却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万崇锋握着何思的手,舞动着宝剑。
左小虎默默地走远了,心想:大少爷哪曾这么温柔地说过话,这哪是练剑啊,简直就是……
万崇锋搂着怀里的人,感觉很安心,最近他是发现了,只要和何思在一起,这心脏就很舒适。
何思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就要回忆起了什么,却又被硬生生地堵住了记忆,一时感到气血不通。
万崇锋教何思练着剑,突然有一片雪花落到了何思的鼻尖上。
“少爷,公子!”左小虎突然喊道,“要下雪了,不要练剑了,回屋暖和暖和吧!”
何思跟着万崇锋回到了屋子里,左小虎给两人准备了手炉和一壶暖酒,然后自己就知趣地退下去了。
“咦?小虎怎么出去了?”何思傻兮兮地问。
“他功夫不到家,我让他继续去练剑。”万崇锋倒了一杯酒。
“这……未免有些欺负人吧……”何思笑了笑。
“管他呢,”万崇锋把酒杯举到何思面前,“给你。”
“我,我不能喝酒……”何思连忙挥挥手。
“怎么不能喝的,”万崇锋挑了挑眉,“我让你喝你就喝。”
“不行不行,”何思摇了摇头,“我酒品不好……”
“酒品不好?”万崇锋突然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不好?”
“就是……”何思还未喝酒,脸颊却红了几分,“有一次不小心被人灌了酒,结果抱着酒坛子,在厨房的柴火堆旁睡了一夜……”
何思其实隐瞒了一些事情,他不只是睡了一夜,还霸占了主厨的位置,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厨房里管事的仆人无奈之下把他做的饭菜端了上去,结果却让不知情的何震啧啧称赞,还赏了好些银子给那主厨。
“那真是……”万崇锋突然拉过来何思,把酒杯对准他的嘴,猛地给他灌下了酒,“有意思。”
“咳咳……”何思被酒呛到,连忙咳嗽了几声。
“这也没什么变化啊……”万崇锋则一手托腮,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玩味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