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院子里闭目打坐的人,笑了笑,出门买菜去了。
柳初云歪头瞧了瞧齐铭,不再说话。
可惜就算白木希使出浑身解数,他的手艺也不会一日之间变成大厨,摆上桌子的菜只是比平日里多了些料,闻起来更香一些。
柳初云没有小姐架子,笑嘻嘻吃的很开心,齐铭还是那副沉默不语的样子,桌上只有白木希和柳初云说话的声音。
谈到珍珠膏的余量时,白木希微微一顿,有些尴尬:“啊,我好像就剩四盒了。”
柳初云惊讶道:“那快些做新的呀!才四盒,没两个客人就卖光了。”
白木希咬着筷子,有些犹豫。
之前他手里的存款都拿去给齐铭看病买药了,这一百多两他还想给齐铭请个更好的大夫来着。
如今被柳初云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齐铭,一时间竟忘了珍珠膏卖完了怎么办。
思索之间,他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齐铭,立刻就被齐铭发现,直接道:“顾好你自己吧,少操心我的事。”
白木希立刻就不高兴了,哼了一声,说先把这四盒卖出去再说吧。
柳初云却不是很赞同,她认为生意的口子一旦打开,前期供货可千万不能断,否则容易被同行钻空子,既然白木希想做生意,也努力许久终于开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一天是一天了,做生意要有打算有规划。
白木希挠挠头:“唔,我想想吧。”
吃罢饭后,齐铭将碗筷收拾了端去厨房,柳初云也要告辞,却被白木希挽留下来,希望她能替自己出出主意。
柳初云这些年也着手帮助父亲打理家业,生意上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于是两个人凑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大半天。
最后决定,先留下几十两,一方面维持日常开销,一方面保证齐铭这段时间不断药,其余的,白木希托人去南海代为购买制作珍珠膏需要的材料。
刚打点好这些,柳小姐那边又派豆豆送来了六十两,并取走了两盒珍珠膏,说是又有朋友想用。
于是白木希手边便只剩下两盒珍珠膏,自从认识了柳初云以后,凭借着柳小姐的人脉,钱到手的有点太容易,东西却眼看不够了,白木希又开始着急,天天翘首期盼远赴南海的商队何时回来。
这时候,最早从柳小姐家中买走两盒珍珠膏的那三位小姐也有了使用反馈,说这面脂用了以后,效果着实不错,比起她们常用的装点脂粉并不逊色外,对她们的肤质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因此找柳初云想再买三盒。
可白木希手中只剩下两盒,便被柳初云一股脑全拿走了。
自此,他最初脑袋一抽投进去的钱,全部回本,他算了个账,一共十三盒珍珠膏,每盒成本二十八两,利润二两,他自己用掉一盒,剩下十二盒,一共利润是二十四两。
这个数字让白木希十分振奋,忍不住开始想若是卖上二十三盒,三十三盒,甚至一百盒!两百盒!那他真的要发财了!
可就在白木希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不可自拔时,受不了他那副痴傻表情,一旁忍无可忍的齐铭及时叫醒了他。
“别急着高兴,除了柳初云和你自己用的那一盒,你之所以能卖掉剩下十一盒,全仗着柳初云的人脉,如果有一天,柳初云的人脉饱和了呢?”
白木希一愣:“啊?”
齐铭无奈:“你算算,从你卖出第一盒至今,用了多少时间。”
白木希认真算了算,是一个月又十三天。
齐铭又问:“这中间,除了柳初云介绍给你的客人外,你自己可有再卖出去一盒吗?”
白木希摇摇头。
齐铭道:“柳初云一个千金,她的人脉能有多广?这是第一个一月又十三天,她统共帮你卖出去十一盒,净利二十四两,够你一两个月的生活费,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呢?她能帮你卖二十盒,三十盒,她能帮你买二百盒三百盒吗?”
“再说她一个大小姐,整日什么都不做,只白白帮你卖脂粉?”
“她现在凭着善心和兴趣,在帮你拉客人,如果有一日柳初云没兴趣了,或者卖不动了,你该怎么办。”
齐铭的语气十分平静,却如当头棒喝,令白木希从方才那虚假的美梦中苏醒过来。
白木希:“这……我要不要送她一些报酬呀,可我今日说要请她吃饭,她还拒绝了,送她钱她肯收吗?”
齐铭:“不必如此,将来若她再帮你卖出去一盒,你从净利里分她几成便是。”
白木希眼前一亮:“你是说,我与她合作来卖珍珠膏!净利五五分?”
齐铭:“不妨试试,分成你们自己商量。”
白木希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事不宜迟,他当即跑去柳府,与柳初云商议此事。
柳初云正和父母在院子里饮茶闲聊,看到白木希来,便招呼他过来一同品茶,白木希看到柳初云的父母也在,便索性将这件事与柳父一同说了,想听听他的意见。
听到想和自己合作,柳初云一时愣怔,她这些时日替白木希做这些事,一方面是觉得白木希人挺不错的,日子又困难,正好自己也闲,便想帮帮他,另一方面,也是这珍珠膏着实好用,她才敢推荐给自己的小姐妹们,至于生意方面的合作,她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
柳父听完以后,摸摸胡子,不置可否,先是扭头去看女儿:“你有这个想法吗?”
柳初云想了想,犹豫起来,道。
若说没有,可她整日在家里闲着也是闲。
若说有,她才帮助父亲打理家业不久,甚是忐忑。
柳父呵呵一笑:“那便是有了。”
他与柳母交换了个眼色,柳母也不反对,便道:“如此,不妨试试,”
柳母笑道:“如今做生意的女孩子也不少,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步步来,没什么好怕的。”
父母同意了,柳初云便有一些底气,当即答应了与白木希的合作,白木希原本想五五分,柳父却说七三分较为合适,合作,彼此都要有诚意。
柳初云没有意见,白木希便没有再坚持。
当天白木希走的时候,柳初云跟了上来,她没坐轿子,跟白木希一同在街上溜达,闲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事做了,还是自己做生意,柳初云也掩不住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同时也有些好奇。
“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合作呀,上次吃饭的时候,我瞧你满脑子都还是齐铭。”
白木希有些赧然:“还真不是我想到的,是齐铭提醒我的,一直麻烦你给我们拉客人,怪不好意思的,我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柳初云笑了笑,认同道:“挺好的,我觉得蛮有趣,比整日在家对着针线活发呆好。”
“不过……”
柳初云歪头瞧瞧他身上从估衣铺买来的别人不要的粗布衣服:“你,该换身衣服啦。”
做生意的人,要体面。
白木希低头,接着痛心道:“我之前在布庄看上了一身的!”
柳初云:“那就买呀!”
白木希:“买不起……”
柳初云瞠目:“多贵呀?”
她记得白木希手里最少也有七八十两了。
白木希忙解释:“三十两,不过没来得及砍价,当时砍价我也买不起,不过现在买得起了。”
柳初云:“……那走,咱们现在就去买!”
她扭头就要走,白木希赶忙拦住她:“现在不合适吧?”
柳初云:“为什么?”
白木希:“我穿着三十两的衣服回我那小破院怕是暴殄天物。”
他想起自己屋里那破破烂烂的木板。
万一挂烂了可怎么办。
柳初云歪歪头,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2章 十二·新院子
柳初云带着白木希去东市杏花路转了一圈。
这一片是价格相对低廉一些的住宅区,房屋建筑都算得上精致,只因这些年城中商圈在朝西北城区靠拢,西城区的房价水涨船高,东城区的住宅区价格便一直下落。
一个月十几两银子,租个两室一厅一院的房子不算难,再贵些说不定院子里还会有花园和假山。
柳初云带着白木希挑了一圈,挑到一套家具齐全且装潢很好的院子,正面一间正儿八经的独立正厅,一间厨房,一间餐厅,两间独立卧房,院子不算太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白木希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才住过这么大的房子,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靠自己重新住进来,虽然是租的,但毕竟是自己出的钱,因此十分满意,一个月十三两银子也不嫌贵,咬咬牙就掏了出来。
房东见他如此爽快,便道长租的话,送他一个看门小厮,这小厮是签了卖身契的,来这里看门不需要工钱,给口饭吃就成,如果白木希愿意,赏些小费便好,待回头退租时,再将小厮退回便可。
双方谈妥。
而后,柳初云拉着白木希去布庄,将白木希上次看上的那套衣服买到手。
白木希相貌生的很好,只是长年累月不知打扮,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穿上这身雪缎黄衫的新衣,面貌焕然一新,如清晨透过厚厚云层洒在脸上第一道晕黄的阳光,温润如玉。
柳初云觉得老板这身柔柔的淡黄选的好,白木希一直给她一种不管日子多苦,都能笑得如暖阳一般明媚的气质,这样的人,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结果由于他和柳初云都不擅长砍价,所以勉强二十六两成交,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还送了他两个绣花荷包与一件淡黄色的薄纱外披。
柳初云很是满意:“这样,你再出门去和那些普通门户的人家谈生意,就不会显得寒酸啦。”
白木希摸着腰间触觉冰凉光滑的玉佩,微微一笑,脱去那身粗糙的麻布衣,让他有一种焕然重生的感觉,这感觉很好。
大半天的功夫,他就换了新房子和新衣服,接下来自然要搬家,其实没什么好搬的,新家什么都有,被褥餐具一类的房东给他换了新的,他的珍珠膏卖完了,家里唯一需要搬走的,就是那个还在石头上打坐的齐铭。
柳初云逛了一天,累得不行,就先行回去了,白木希兴冲冲的跑回原本的小院子,他今日特别开心,但是碍着柳初云的面子不好太过失态,忍了好久,如今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顿时得意起来,还不到门口,就远远的喊道:“齐铭!!!”
齐铭正巧运功一周天行完,听到白木希开心的叫喊,便睁开眼,一眼就瞧见一个黄色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冲到他面前站定,微微喘息,脸颊因为快跑染上一层绯色。
换了新衣的白木希,简直脱胎换骨,连眼神都熠熠生辉。
乍一眼看去,隐有惊艳之色。
齐铭眼底含笑:“到底还是买回来了。”
白木希得意道:“那当然!柳小姐都说这身衣服特别适合我!”
说罢他伸手去拉齐铭:“走走走,我今天租了一个新院子,我带你去看看,今晚我们可以直接住在那边!改天我请人把这株桃树挖走,这个小院子我就可以退掉了!”
他还去了一趟商队那里,嘱咐他们药材拉来以后,直接送到杏花路他新租的院子里。
齐铭一头雾水,他不是去谈合作了?怎么买了新衣服,还租了新院子?
齐铭:“你……不收拾一下?”
白木希回头:“没什么好收拾的呀。”
钱都在身上,齐铭拉着就走,其他的,一群破烂,有什么好拿的。
齐铭:“……”
也是。
出门时已是傍晚,两个人慢悠悠的朝东市走,白木希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他今天心情确实太好了,一切的一切都想倒出来与齐铭分享,齐铭也没有再像白天那样扫他的兴,只是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
路过一个小集市时,白木希顺便买了些晚上要吃的饭菜,菜他拎着,米有些沉,他就丢给齐铭,继续朝杏花路走。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在宽阔的街道上越拉越长。
来到新院子时,天已经渐黑了,远远瞧着大门的台阶上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白木希仔细瞧了瞧,看不清楚,便有些怂,回头看齐铭,齐铭朝他摇摇头,“没事,是个孩子。”
孩子?
白木希立刻想起房东说要送他一个看门小厮,大概是了。
他们来到门前,蹲在台阶上发呆的孩子立刻站起身,局促的看着他们。
走近了白木希才看清楚,这孩子看上去大概有十四五岁,瘦瘦小小的,收拾的还算整齐,一身粗麻衣,穿着破了洞的鞋子,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见白木希从怀里掏出钥匙,这才知道是主人家回来了,赶忙低头行礼道:“小鱼见,见过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