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古代架空]——BY:唐酒卿

作者:唐酒卿  录入:08-02

  烛光很暗,这个时辰的姚温玉不要明亮,这是他一日内羸弱无助的开始。虎奴钻在被褥里,拍着被角玩,浑然不知室内的尴尬。
  姚温玉还没有收拾好眼神,乔天涯已经神情自若地俯身过来,把他从四轮车上抱了起来。衣物相触,乔天涯把姚温玉的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背,姚温玉在触碰到乔天涯背部时轻轻蜷起了手指。
  元琢很内敛,那是君子的教养。
  乔天涯解着姚温玉的头发,他在这个时候眼神专注……专注得过分,让姚温玉不能对视,只能垂眸避开。衣裳脱到里衣时,姚温玉轻声说:“不要了。”
  乔天涯停顿少顷,拉着他腰带的手没放开。
  姚温玉忽然攥紧领口,露出类似恼怒般的神色,他说:“不要了!”
  “不要什么?”一直没开口的乔天涯看向他,神色平静。
  姚温玉那句“不要碰我”卡在喉咙里,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乔天涯,好像乔天涯是什么洪水猛兽。他手掌微微颤抖,说出口却还是:“……不要了。”
  姚温玉抿紧唇线,他挣扎起来,摁着乔天涯的胸口,抗拒乔天涯的触碰。
  藤椅发出“吱呀”声,模糊的铜镜晃动着青白,宽袍和乌发都挣扎在乔天涯的臂弯里,像是急于随风逃跑的春叶。乔天涯任由他闹,在他即将滑到地上时忽然翻倒了藤椅,拽住了姚温玉的手腕,用力地摁在了氍毹间。
  “你想干什么?”乔天涯一手摁着姚温玉的手腕,一手卡正了姚温玉的脸,“让我把你就这样扔进去,还是扔在这里?”
  姚温玉被迫抬高了头,他呼吸急促,闭上眼,咬得唇间泛白。乔天涯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抵在他唇间,不让他这么咬。乔天涯的手指卡了进去,被姚温玉像是泄愤一般的咬住了。
  “你怕什么?”乔天涯让他咬,神情微寒,“那又不是你的错。”
  昨晚醉酒的元琢是很不同,他轻快地忘记了双腿的痛苦,在浴桶里因为触碰有了反应。贵公子也是人,他失去的是腿,不是作为男人的一切。他这样年轻,同样有不为人说的隐秘欲望。可是他连自亵的机会都没有,他每夜都暴露在乔天涯的眼睛里——然而他根本没有接受这样无能的自己。
  “怎么了,”乔天涯狠声说,“因为我不是个女人所以觉得委屈吗?我手上功夫还没差到那个地步吧。”
  “别说了,”姚温玉流露出痛苦,他躺在这里,只能颓唐地喊着,“别说了!”
  滚到一边的藤椅撞到了小衣架,衣架跟着倾过来,砸在乔天涯背上,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烛光摇曳里,乔天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在愤怒。
  “你怎么看自己?”乔天涯说,“把自己当作谪仙吗?有欲望是错吗?你——”
  “我没有!”姚温玉双眸通红,他声音颤抖,极其艰难地说,“我没有那种……我不需要!”
  他不能沦落到那种地步,把最后的体面都杀掉。他还剩什么啊?他只有这点尊严了,这点尊严支撑着他坐在人前,以这副羸弱的姿态坐到人前,接受所有人的怜悯。
  姚温玉在颤抖里淌出了眼泪,那是他不情愿的事情,但眼泪就像无法站立的双腿一样不再受他的控制。他耻于面对这样的自己,正如他不敢正视自己所剩的欲望。
  乔天涯胸口起伏,他忽然把姚温玉翻了过去。
  姚温玉预感到什么,他恐慌地睁大双眼,被乔天涯从后抱在怀里,解开了里衣。他剧烈挣扎着,摁着乔天涯的手臂,说着:“我不要!乔松月,放开我,放——”
  乔天涯摸到了姚温玉的手,他把它拽到了自己的掌心,带了下去,用叠交覆盖的方式握住了姚温玉的羞耻。他这样抱着姚温玉,在交颈时听见了姚温玉在哭。
  昏暗的烛光熄灭了,他们紧密地贴在这里。姚温玉面朝着氍毹,在难以忍受地羞愤里淌湿了面颊。他喉间逸着压抑的哭声,那是他败在乔天涯手里的尊严,还是他看清楚的自己。他在呜咽里喘息,空出的手死死地攥着乔天涯的衣袖,在乔天涯滑动的手掌里感受到了被亵渎、被击碎的欢愉。
  “你杀了我……”姚温玉逸出哽咽,他沙哑地说着,“乔松月……我恨死你了……”
  乔天涯手掌滑动着,在那黑暗里,跟元琢侧脸紧贴着,听着姚温玉的哽咽和絮语,也听着姚温玉的喘息和鼻音。
  “你没错,”乔天涯在他打颤时对他耳语,喑哑且认真地说,“恨死我吧。”


第204章 太后
  二月萧驰野出兵端州, 沈泽川让粮车先行, 敦州的澹台虎做好了准备。北边的萧既明派遣邬子余率领五千离北铁骑在洛山北面严阵以待,一旦情况有变, 就能联合沙三营共击端州。
  这日风催细雪, 城郊漫漫, 放眼皆是空茫。萧驰野穿戴整齐,重甲陷在薄雪里, 站在沈泽川跟前像堵墙。
  “洛山还有残匪余孽, ”沈泽川罩着氅衣,望着他, “你过境时须得小心。”
  猛落在了萧驰野的肩头, 他说:“我记着了, 这一仗要快,最迟三月,我就回来了。你派往灯州的兵若是不够用,就跟大帅打声招呼, 她可以从天妃阙调, 不碍事。”
  雪拂鬓发, 沾在了沈泽川的领口。萧驰野抬手盖在沈泽川发顶,莫名想起句话。
  吾妻尚年少,怜语慰卿卿。
  兰舟今年不过二十二,往后几十年都要与他并肩。他日后南征北战,生死无论,想太多就会怯。
  萧驰野因为沈泽川变得坚硬, 也因为沈泽川变得柔软。他要保护这个人到此生终结,因此每一战都情愿全力以赴。可是强悍如萧方旭都会迎来不可测的结局,萧驰野在那以后想了太多,他既爱这个人,也为这个人忧愁。
  这世间的别人或许没那么需要他萧策安,但是沈兰舟要的。
  “我在这里等你,”沈泽川抬掌抚在萧驰野的面颊,轻声说,“途中休要与别人偷欢,看一眼也不成。”
  萧驰野忽然抱住了沈泽川,在这雪间,呵着热气,觉得自己亏欠兰舟那样多,明明他连睡觉都离不得自己。
  “你坐明堂上,”萧驰野蹭着沈泽川的鬓,低声说,“不要沾风雪。”
  说罢不等沈泽川回答,萧驰野就松开了人。他戴上头盔,翻身上了浪淘雪襟,接着掉转马头,带着离北铁骑奔驰向东。
  费盛看沈泽川伫立不动,便撑起了伞,站在外边给府君挡着雪。沈泽川攥着蓝帕子,在雪地里站到了四下寂静。
  * * *
  阒都连日晴空,王宫重檐间偶尔能够窥见鸟雀斜飞。储君学得很快,虽然仍旧没有决策权,却能够在明理堂内听政。她甚少发言,岑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对政务的专注。
  李剑霆在这半年时间里,除了读书练字,没有其余嗜好。她每日起得早,就连生病也不会借机偷懒。都察院先前训过李建恒,但他们对李剑霆却逐渐找不到可以训斥的地方,在这些挑剔的言官眼里,这位储君是自永宜年太子以后最像储君的一位,就连最初对她颇有微词的孔湫都不再轻易谈论她了。
  薛修卓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灵婷”彻底地杀掉了,如今这世间只有李剑霆。
  太后近来总是头疼,殿里原本还点着香,现在也让琉缃姑姑给熄掉了,闻着难受。她鬓边的白发增多,苍老正在侵蚀着这位参与阒都风云长达三十年的实权者,她在面对李剑霆年轻的面孔时,愈发地感觉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昨日韩丞上奏,还是请求出兵茨州,”赫连侯坐在底下,对太后埋怨道,“这大水都冲了龙王庙了,他怎的还惦记着中博呢!”
  太后由琉缃姑姑给捏肩,斜靠在榻上,把韩丞的折子看了,说:“沈泽川打下了樊州,现在又要用兵端州,春后就是中博的老虎,韩丞与他有杀师深仇,自然要怕了。”
  赫连侯根本不想管韩丞的私仇,他眼下着急的是另一件事情。去年九月以后,以薛修卓为首的实干派联合都察院下查八城田地,这是为重新丈量田地做准备,往年也有,但那都是做做样子,巡察官到八城走个过场就算完了,回头给内阁拟个大家商量好的数就能糊弄过去。
  然而薛修卓这次显然是动真格的了。
  “早年哀家就跟你们说,让底下的庄子都收敛些,可你们谁听了?去年一个冬天冻死了多少人?除了荻、晋、泉三城在赈灾救人,其余人都情愿当这个缩头乌龟。”太后把折子扔在小案上,耳边的东珠随着声音摇晃,“潘蔺招惹薛修卓干什么?现在薛延清要跟岑愈几个联手查账,机会不就是潘蔺给送上去的!”
  赫连侯把照月郡主嫁给了潘蔺的弟弟,他们费氏跟潘氏现在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原本是看着潘氏一门三员,潘祥杰、潘蔺、潘逸都是朝中重臣,结了这门亲事以后有备无患,可谁曾想这潘蔺是个刺头啊!
  赫连侯不敢替潘蔺揽责,但也不能让潘蔺就此下去了。潘蔺现在卡在户部尚书这个豁口上,干的是要务,却没明升,谁都着急,就怕潘蔺在双方斗法里败下去,把这户部拱手让给寒门。
  “承之性子急,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薛修卓,”赫连侯急得犹如灶上的蚂蚁,央求道,“可潘祥杰、潘逸都对太后忠心耿耿,咱们照月也是您看大的,和三小姐那是——”
  “哀家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太后打断他,甚至扶正了身子,斥责道,“朝中的政务纠纷,你也敢往囡囡身上引?哀家当初让照月嫁给韩家子,你不肯,非得贪潘氏那点便宜,如今出了事情,就得自己兜着!”
  太后极少这般大动肝火,殿内殿外的宫娥太监齐刷刷地跪下去,全部伏在地上凝神屏气。赫连侯哪里还敢坐着,慌忙跪下去,膝行向前,自己抽了自己几下,说:“太后息怒!”
  “三小姐已经嫁去了启东,”太后肃然地说,“是戚时雨的大夫人,有正经品阶在身,讲话办事都叫人盯得紧,你们手底下庄子侵占民田这事情跟她没关系,以后这话就不要再提。你也这般大的年纪了,说话还得哀家教么?”
  “是、是……”赫连侯本就不是胆大的人,他们费氏这一代嫡系只有小侯爷费适和照月郡主,费适成日鬼混,如今连个正经官职也没有,赫连侯因此在照月郡主的婚事上百般犹豫,谁知还是摊上事了。
  太后站起身,由琉缃姑姑扶着,站在赫连侯边上。赫连侯这么大年纪,好歹也是个爵,这么跪着有损颜面。太后稍稍平复些许,说:“你起来,这么像什么样子。”
  赫连侯跟着爬起身,束手站在太后侧旁,不敢靠得太近。
  太后微仰起头,顺着宫檐看向明净的天,想了片刻,说:“费适也到年纪了,学问上不成,那就走军门。八大营现今空缺那么多,让他在里头好好跟着学,不求他建功立业,能定定性子也成,待熬出资历了,自然能往兵部提。”
  赫连侯被太后点到了伤心处,他就费适这么一个儿子,打小养在后院里,出来了吃酒问花样样精通,就是不通学问。性子还犟得很,跟潘蔺是至交好友,现在连薛修卓的面子都不肯给,成日泡在东龙大街,平素就听听姐姐的话。
  赫连侯一时间湿了眼眸,他抬袖拭泪,说:“太后乃是天下慈母,圣恩垂怜,微臣原先也想让他去八大营,可他那性子……唉!”
  太后烦腻了赫连侯,她知道赫连侯的意思。八大营如今不再是只管阒都巡防的光鲜肥差了,挨着中博,往后指不定会派出去打仗,赫连侯这是不情愿儿子进去卖命,怕费适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就想太后能把费适给弄到六部里去。
  可如今阒都不再是世家的天地了,内忧外患都迫在眉睫。沈泽川没除掉,短短半年就成了中博枭主,跟离北狼狈为奸,若非边沙骑兵逼得紧,只怕他都该打到阒都里来了。戚竹音那头对阒都修书一封,要在四月用兵青鼠部。薛修卓又步步紧逼,嘴上说是跟潘蔺的私仇,人家弹劾的奏折却都是实料,八城侵占民田确有其事,春后查起来就是场硬仗。
  局势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赫连侯几个还想要独善其身,惦记着庄子里的那点田地,生怕被抄了。
  太后想起咸德年那会儿,花思谦魏怀古哪个不是能臣干将?如今的赫连侯是草包,潘祥杰是墙头草,韩丞又是狼子野心,太后跟内阁周旋得心力交瘁。
  “薛修卓查八城田地,是为了给储君登基铺路,”太后目光深邃,“现下还轮不到储君出头……你回去,跟潘祥杰讲明白,趁着雪还没有化,在丹、遄两城开仓放粮,把手底下的账簿收拾干净,那些不必要的田就还了。薛修卓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他要查,那就给他查。”
  赫连侯一惊,说:“那些账簿若是落到他手里,可就难在翻身了!”
  太后看向赫连侯,说:“潘蔺任职户部这么久,都察考评都是好的,手底下用的也是能干的人。薛修卓想旁佐都察院去办,可他也绕不开户部啊,历年田地记录都在户部,稽查账簿也由户部主理,潘蔺可以避嫌,叫他指派个信得过的人去不就得了?咬死了这一关,薛修卓的劲就没处使。”
  赫连侯细细思索一阵,说:“潘蔺手底下有个人叫梁漼山,原先是在官沟案里由天琛帝提拔起来的,受过潘蔺的提点。此人去年的都察优异,在寒门跟前也极有贤名。他家在阒都,没什么底蕴,拿捏起来最方便不过。”
  “只要潘氏把这次熬过去了,”太后说,“就能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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