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古代架空]——BY:唐酒卿

作者:唐酒卿  录入:08-02

  “叫风泉。”琉缃姑姑在后悄声提醒太后。
  “哀家依稀记得这么个人,”太后说,“他不是认了潘如贵做爷爷吗?潘如贵斩了,皇上为了慕嫔,偷偷把人留下了是不是?”
  “风泉得过姑母的提点,想必还记着姑母的恩情。”花香漪搀着太后,“姑母,他们姐弟俩人如今无依无靠,您推一推,于他们而言就是观世音菩萨。”
  太后走了几步,说:“那风泉是个宦官,叫他回来。二十四衙门空缺那么多,琉缃,给他安排个好差事,算是全了他们姐弟的念想。”
  琉缃应声。
  太后又问:“启东回信了没有?婚期排在了秋时怎么行,那启东苍郡秋日风大,你那会儿嫁过去,哀家舍不得。”
  花香漪只笑,琉缃姑姑说:“老帅回信了,说是全凭太后做主,安排个良辰吉日就行。那送信的,还专门为三小姐带了几箱河州的绫罗绸缎,打的头面也很用心。”
  “他不该用心么?”太后笑意一敛,“他得了天大的恩宠。”
  琉缃立刻矮身行礼,说:“该的,为着不委屈三小姐,启东选的迎亲队全是有脸面的将军,带队的正是戚大帅。”
  太后面色微变,到底没有动怒,只说:“哀家专门呈书边郡,要边沙伯陆平烟来迎,可他百般推拒,不就是冲着离北王的面子,不敢应么?陆氏都是些榆木脑袋!哀家倒想看看,日后离北能帮他们什么。戚竹音来迎……她一个做女儿的,辈分上就矮了一头,也亏戚时雨想得出来!”
  太后的气尚未消,那头麻溜地小跑来个太监,跪身说:“太后万安,适才寝殿里来人,说皇上醒了!”
  琉缃赶忙说:“备驾!”
  * * *
  澹台虎正披衣雕木头,给丁桃和小吴雕了个粗糙的大蛐蛐。晨阳一掀帘,他们便全部下榻,整齐地行礼。
  “你才醒,坐着也无妨。”萧驰野示意他们起身,在椅子上落座,“今日如何?”
  “回禀总督,”澹台虎抹了手上的木屑,“烧退了,饭也能用了,今日就能当差。”
  “不急,”萧驰野旧袍利落,在椅子上坐了片刻,“那日病起突然,你平素身体很好,怎么回事,军医有说过么?”
  “这病太医院也讲不清缘由,”澹台虎说,“我也寻思着,怎么就是我?咱们禁军在校场训练的时候,我打着赤膊淋雨也没染过风寒。总督让晨阳整理了患病名录,我也看了,虽然也有老幼,但还是以青壮为主。”
  “这疫病邪乎,”晨阳听到此处,说,“镇抚大人兴许说得不假,这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萧驰野仰身思索,说:“不论是哪一种,过了这么久,多半也把线索处理干净了。”
  “病的是我便罢了,”澹台虎心有余悸,“要是病了总督,阒都巡防可就乱了!”
  萧驰野一怔,摩挲扳指的手也停了。他不说话,别人也就不敢贸然打断他的沉思。
  “这点倒没想到。”萧驰野半晌后无畏一笑,“罢了,烂账么,挨着咱们就还有后招,没那么紧张。你今日也好好休息,你家里的几个孩子这几日谁在照顾?”
  澹台虎不想萧驰野还记着孩子,眼里一热,说:“进来前,我托付给了晨阳,他把孩子们都拘去了禁军的办差大院,有兄弟们照顾,想必是吃喝不愁,没什么事。”
  “禁军原户多是阒都本地人,你们外边充进来的,没宅子也没媳妇,养几个孩子也不容易。这次你临难挖沟,是病倒的,算功劳,由晨阳报给兵部那边,开春升个经历。往后除了月俸,由禁军内部走我的私账,给你再拨一份养孩子的银子。”
  走萧驰野的私账,那就是从萧驰野的俸禄里划出来的银子,算是萧驰野给他的。
  澹台虎闻言已经单膝跪下去,说:“这怎么成?总督没逐我出去,仍旧留着我当差,我便已经很知足了!”
  “功过相抵,你该得的。我给你,你就拿。”萧驰野起身,对晨阳说,“这次挖沟的兵全部记档分银,疫病是玩命的事情,拿银子算什么?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按功过考绩升职调遣,像老虎这样的,一家老小我萧策安都担了。”
  澹台虎原先那点不痛快已经全没了,他受着恩,也不好再提沈泽川的事情。萧驰野又把禁军病倒的几个人都看了,都按这个说法走,连丁桃这样年纪小的,也没短了赏银。
  沈泽川喝着药,看窗外的热闹。
  乔天涯架着火盆,烤了几个土豆,边拨边说:“人家都升官发财了,主子,我怎么办?”
  “记着吧。”沈泽川搁了碗。
  乔天涯专心致志地看着土豆,嘴里却说:“萧二御下有方,他能在几年时间里把禁军巩固成他一个人的铁桶,还是费了心思的。”
  “关乎安危的事情,费点心思也不奇怪。”沈泽川说,“禁军是他新磨的刀,自然要越称手越好。澹台虎是他从外边扩充进禁军的将领,以澹台虎为首,这批人管不好就是祸根。”
  “时机和人心都必不可少,他样样都拿得正好,把人又压又赏,收拾得服服帖帖,祸根也变成了定海神针。澹台虎这种性子,往后就是别人千金贿赂,也难以撼动忠心。”乔天涯剥着土豆,叹了一口气,“这么一比较,主子,你也忒冷情了。”
  “锦衣卫跟禁军不同,锦衣卫都是有家世门槛的人,个个心高气傲,冷情才正好。没有生死劫,断然套不出真交情,谁心里都有个秤。韩丞担任指挥使有些日子了,往下打点的赏赐也不少,可背地里几个人念着他的好?”沈泽川停顿片刻,说,“吃了土豆,晚点肉就别吃了,你跟了我,胖了得有七八斤吧。”
  乔天涯说:“主子想听曲儿么?我会弹还会唱,银子就不要了,赏两块肉总是行的吧。”
  沈泽川无情地说:“你出去吧。”
  乔天涯出去时萧驰野正回来,他靠边让路,萧驰野跨进门,用腿钩了椅子,坐床边。
  “睡得好?”
  沈泽川说:“一般般。”
  萧驰野说:“你那宅子也拆了,过两天出去后,住哪儿?”
  沈泽川叹气:“流落街头吧。”
  萧驰野撑着身,冲他吹了吹哨,说:“我在梅宅后边有个小院子,你要么?”
  “挨得太近,容易叫人生疑。”沈泽川拢衣,后颈上的痕迹一闪而过。
  “离得太远,几日也见不了一回。”萧驰野伸手给他抚平后领,目光在那齿印上流连。
  那都是他咬的,像衔住猎物似的,把那一片都吻了个遍。
  沈泽川抬眸看他,说:“朝上见……嗯?”
  萧驰野错开目光,说:“朝上见多生分。”
  “那怎么办。”沈泽川看着他,“我的扇子呢?”
  晨阳正捧着托盘掀帘,萧驰野想也不想,说:“丢了,晨阳弄丢了。”
  沈泽川看向晨阳,晨阳在震惊之余又淡定颔首,对沈泽川沉痛地说:“镇抚大人,卑职……”
  “就一个扇子,二公子替他赔。”萧驰野悠闲地说,“那象牙扇俗死了,我送你一个。”
  “俗也是从奚鸿轩那儿得来的,”沈泽川说,“回头我去见他,没了那扇子,怎么装个俗胚?”
  “我送你一个更俗的,”萧驰野说,“镶金还是带玉,二公子有的是钱。”
  “开春枫山校场要翻修,”沈泽川摊开手掌,“这位萧二爷,裤腰带勒紧了吗?你马上就要穷得要食素了,哪儿有银子镶金带玉?”
  晨阳放下托盘,退了出去。
  萧驰野说:“怎么,这就要查我的私房钱了?”
  沈泽川说:“呦,还有私房钱。”
  萧驰野说:“多着呢。”
  沈泽川笑了笑,说:“那可真是……”
  刚退出去的晨阳又折回来了,在帘外说:“主子!宫里边来旨了。”
  他们俩人神色俱敛,萧驰野立刻起身,一手把沈泽川也带了起来。


第70章 开寺
  昭罪寺接旨仓促, 萧驰野和沈泽川皆没着官袍, 院里跪倒了一片。前来传旨的太监面生,不敢拿乔装样, 见人出来了, 就赶紧开始宣读。
  太监把圣旨读完了, 哈着腰对萧驰野说:“总督快快请起!”
  萧驰野接了旨,晨阳就立刻唤人沏茶侍奉。
  “昭罪寺到处都是病气, ”萧驰野说, “今日便不叫公公屋里坐了。”
  “总督连日不歇,操劳公务, 就是坐, 也该先请总督坐。”太监欢天喜地地喝了几口茶, 又皱眉叹道,“这茶怎么能入贵人口?总督,如今皇上也醒了,依照阁老的意思, 您与镇抚大人是能休息的。”
  “棚子底下还有人疫病未除, 办差么, 不敢大意。”萧驰野神色轻松,几句寒暄便跟太监熟络起来,两个人站院内吃茶谈笑。萧驰野问:“皇上是今日醒的吗?”
  太监叫福满,说:“可不是,早上才醒的,宫里边娘娘们都喜极而泣, 太后亲自嘱咐太医院好生看顾。”
  这旨意里说的话都是场面话,无非是褒奖禁军、锦衣卫及户部主事此次行动快速,防卫及时,但具体怎么赏,仅仅是一笔带过。
  福满才上任,平日都在内阁大院里伺候。内阁官员瞧不上太监,海良宜尤其厌恶宦官,所以福满以往办差,是见不到海良宜正脸的,他得退避在侧,跪身答话。海良宜问什么他答什么,不敢插科打诨,更不敢嬉皮笑脸。如今他在这儿不仅得了杯热茶,还见萧总督不拘小节,是个潇洒人,于是在谈话间也逐渐放松了,有心想卖萧驰野一个情面,借此跟萧驰野攀个交情。
  “奴婢这些日子一直在内阁走动,为阁老提壶捧盏,多少也听到了些有关总督的风声。”福满挪动两步,低声说道。
  萧驰野面色不变,抬手示意旁人退开,与福满勾肩搭背,说:“那就是阁老跟前的红人了,我如今也得看天色行事,马上要刮什么风,全靠猜啊。公公指点一二?”
  福满连忙说:“指点不敢当,总督为君为民,办的都是良心差,阁老也是知道的。此次封赏内阁也参酌了几日,没坏事,总督等着就是了!”
  萧驰野只笑:“此次功名不敢贪,非我一人之力能够平复,赏大了,我心里也不踏实。”
  “总督哎!”福满拍腿,“您这也太谦逊了,那锦衣卫办差的是不是沈泽川?”
  “是啊,”萧驰野说,“是个冷面人。”
  福满听过他们不和的消息,当下一笑,说:“谁晓得这回就让总督跟他凑在一块了呢?事情既然办完了,他铁定也是要赏的。但他任职锦衣卫,怎么赏,内阁也不能僭越,得看皇上的意思。”
  “他年前才破例提拔成了南镇抚,如今又赏,那也太快了。”萧驰野说,“内阁没异议么?”
  福满把茶盏小心搁好,说:“总督厌烦他,自然注意他,但现如今内阁大人们忙的都是别的事,他要真升了,谁也不敢再为这点事去驳了皇上的面子。皇上连续遭劫,就是海阁老,这会儿也是百依百顺。不过奴婢与总督说句私心话,这人他升得快,反倒有隐患。锦衣卫如今五品以上的挂牌官儿全是家有底蕴的哥子,那沈泽川……谁瞧得起他那家世?现在到街上喊一嗓子沈卫的名字,都能引来无数唾沫星子,他升到了上边,只会让这些人明里暗里地羞辱。功高了,赏过了,那是要遭人嫉妒的。锦衣卫本就是个如狼似虎的庞然大物,他想拿稳奖赏,还得看本事!”
  萧驰野又与福满说了些闲话,让晨阳把人送出去。晨阳送到了外边,扶了把福满,等福满上了马,走了一半,觉得袖中沉甸甸的,掏出来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总督大方,”福满把银子塞回去,“是个当朋友的人。”
  * * *
  沈泽川见了梁漼山,听他把账目算得清楚,又问了几句,他都能对答如流,很有条理,这人做个不入流的吏胥委实可惜了。
  沈泽川说:“这几日慌乱,阒都大小药铺数不胜数,药材来往混乱繁琐,你能记得这般清楚,费了心。”
  “卑职当差干的就是这个,分内事,应该的。”梁漼山关切地说,“大人今日气色好。”
  “药到病除,已无大碍。”沈泽川说,“这账目要誊抄,户部留一份,你得上报,再给禁军一份,叫他们也心里也有个底。”
  前几日疫病蔓延,人心惶惶,前仇旧恨都能搁一边,但如今雨停了,该论功行赏了,三方人都掺在里面,难保没有相互攻讦、背地里踩踏的事情。
  梁漼山在下边当差,见得多,原本以为沈泽川与禁军不睦,这会儿该掐得脸红脖子粗,谁知他既不出头,也不声张,事情办完了,也没霸着功劳不放。
  梁漼山踌躇片刻,还是说:“这账是大人嘱咐卑职记的,就这么递上去……”
  “我病中糊涂,许多事情都是你自个儿做的。”沈泽川合了册子,“我看你行事条理有序,又在户部当差多年,怎么只是个案头吏胥?”
  梁漼山似有预感,涩声说:“卑职从咸德二年开始在户部当差,那会儿上头是花家人……卑职囊中羞涩,只会办差,没有银子去打通关节,上边让我原职办差,这些年的都察考绩也都是中下,无功无过吧。”
  沈泽川沉默须臾,说:“如今皇上广开言路,六部又稀缺人才,你也不必黯然伤神,机会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梁漼山知道沈泽川这是要提点他,赶忙行礼,说:“镇抚大人的知遇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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