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枢白手中的笔一顿,“怎么?”
“将军,你知道吗?我们还没演给他们看,他们先演给我们看了。”
段枢白抬起了头,凝神盯着张长乐,表示洗耳恭听。
张长乐止住笑意,整理一下语言说道:“哈哈,将军,你知道吗?这些天抓的盗匪中,好些是蔡业成的手下,他们还是主动请缨过来骚扰村民,去各大村子里亮个刀就投降了,搞得村里的大妈大爷以为自己多么神勇,将一群高头大耳的汉子吓的动都不敢动弹。”
“将人送到我们新阳城审问后才知道,他们都是蔡业成的手下,不满蔡业成和齐康虎蛇鼠一窝,齐康虎和海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蔡业成手下原是穷苦庄稼人,对海寇积怨颇深,哪里能和齐康虎等人和平共处,听说咱这边不侮辱的俘虏,只是被关去养鸭养猪种地罢了。”
“这些人一想,与其继续跟着干强盗的勾当,不如老老实实地干农活,等几年过上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可以选择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想作恶。”
第59章 了结
段枢白点头笑道:“是这个理。”
他手托着下巴, 拿着笔转了一圈, “如果他们愿意弃恶从善,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张长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交给段枢白,“对了, 这还有一封那边卧底送过来的信,说是要交给将军您亲自看。”
段枢白神色淡淡的接过信, 随手打开扯出信纸, 凤眸一一扫过纸上的字, 纸上的字写得并不好看, 如今写字越来越好看的段枢白也有了一份欣赏字体的闲情逸致,他先在心中评价了这手字, 然后接着看内容。
他盯着上面的字体,等看清了信里的内容后,脸色越发沉重, 几乎到了面含如霜的地步,一旁的张长乐瞬间就感受到了段枢白身上隐而不发的怒气。
段枢白拿信的手在颤抖。
信上说, 齐康虎和蔡业成意图谋害欺辱他的夫郎……两人间的淫-词秽语完全不堪入耳。
段枢白冷冷地将手中的信纸撕成一块块碎片,一旁的张长乐见状欲言又止,开口问道:“将军,怎么了?”
“信上说,白虎寨想要对我夫郎下手。”段枢白眼神血红, 那群恶心的盗匪胆敢意淫他心爱的夫郎, 段枢白恨不得现在就挑破白虎寨, 一枪要了那两人的狗命。
“将军,新阳城如今严加戒备,夫人身边更是有好几层士兵把守,准叫贼人得不了手,他们要是敢来,当场就让他们血溅三尺!”
“玉和身边的人手再加一倍。”段枢白咬牙切齿,“咔”地一声掰断手中的笔,“七天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白虎寨,我要亲自送这个白虎将军上西天。”
“他这么急着下地狱,本将军送他一程。”
“长乐,让姬成禹那边人动作快点。”
白虎寨里灯火招摇,站在高楼上,能看到远处森寒的铁索桥,地面上灯火辉煌,抬起头来月色凄清,风吹在脸上,比往日还要寒冷。
姬成禹回忆起刚刚蔡业成那一副猥琐的神情,惊觉自己那憨厚的蔡大哥面容越来越阴郁油腻,几乎达到陌生的地步。
跟着他留在这白虎寨真的好吗?
他不禁低下头喝了一口酒。
一口酒下肚,姬成禹的神色非常迷茫,已经有好几个熟悉的兄弟起哄暗示说要反叛投去段将军那里,他惶恐地发现,自家兄弟中居然有不少人对蔡大哥不满,甚至——他自己心底也是。
可他和蔡业成,之前是那么好的兄弟,他们几个兄弟从前情同手足,自己怎么又能?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姬成禹缓步转身,沿着走廊上行走,他路过一个房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只听得有人羡慕地说道:
“听说他们新年家家户户不仅能吃白米饭,还能有肉吃。”
“段将军人好,还亲自发春联,搞百家宴,上元节还有汤圆吃,听去过的小六子说,路边的烤鱼,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如果我还是那个穷苦的村民,我也想搬去这样的地方,做盗贼有什么好,安安心心的有块田地,种地施肥,再娶个媳妇儿,多么幸福的小日子。”
……
姬成禹心有所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啊,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呢。
“新阳城里还有免费的学堂。”
“我从小在地里刨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要是给我个机会,我也想认点字。”
“据说,段将军手底下,也有许多改过自新的盗匪,我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我其实挺想……”
“你快别说了,我也想……”
里面说话的人声音渐渐变小。
静默了一会儿,姬成禹看着月色,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再说话后,打算移步离开,却又听里面传来的点点话语声。
“我们前几年不是跟着蔡大哥好好的吗?还帮助乡亲,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这边白虎寨的人说,他们曾经教训一个惹怒大当家的人,逼他吃下了自己不满三个月的婴孩……还有那齐康虎,最是以欺辱好人家的女儿为乐,这种事情,我实在做不来。”
“齐康虎还曾经逼着人拿刀架在父母身上,让他在父亲和母亲两人中杀掉一个人……”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听说他和海寇的交情好,就是从那边学来的。”
“……那些杀千刀的海寇,就是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才跟到蔡老大手下,如今——”
“等些年,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吗?”
姬成禹喉咙里像是堵了一颗核桃,真要跟着齐康虎一伙化身狼豺虎豹?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弟弟姬成越,他还小,他可以识字看书——他,他可以不像自己那样,不能让弟弟重蹈自己的覆辙!
姬成禹握紧了拳头,一扭头走向蔡业成的房间,蔡业成还在和几个人喝酒取乐,劝说他的周伟一等人被臭骂了一顿。
姬成禹偷偷叫来几个兄弟,说道:“我欲投往段将军手下,不知你们意欲如何?”
姬成禹说得直白,他和这些弟兄感情好,不怕他们背叛他。他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出去,几个兄弟会开口劝说他三思,让他压下这种冲动的想法,却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周伟说的却是:
“我早就受不了蔡业成的作风,如果不是看在姬兄弟你,我们……我们早就走了。”
其他几人,也纷纷称是。
“在我们心里,你才是那个大哥。”
“蔡业成哪里还把我们当成是兄弟?他和齐康虎才是兄弟吧!”
姬成禹神色震惊,微微张开了嘴巴,他没想到这些兄弟居然个个有了反心……就等着他点头答应。
“我心里早就怄着一口气,孟安曾是我最好的兄弟,蔡业成欺辱了他的妻子,他妻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肚子里还带着两个月的孩子,一尸两命,孟兄弟气急之下出走,还被蔡业成侮辱成叛徒。”
“他要来和齐康虎结盟,我们都不答应,他还怪我们不是兄弟。”
“齐康虎这厮,就是个狼豺虎豹,和他结盟,不异于与虎谋皮。”
“齐康虎和海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的兄弟大部分和海寇有仇,听说他年年还要上供给那群王八蛋许多钱财异宝,和他们扯上关系,我们宁愿归顺了段枢白。”
姬成禹看着往日的兄弟们一个个意志坚决的脸庞,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们坚决的话语,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终于沉声道:“好,而今你们做下了决定,我立马派人去和新阳城那边的人联系。
“将军,千席已和九黎一族谈妥。”
“将军,姬成禹派人前来投诚。”
段枢白收到符千席和姬成禹那边的消息,和几个队长开了一夜会后,布置完所有事情,断言道:“明日就将那白虎寨连根拔起!”
白虎寨又是一晚赌博醉酒到天明,天色还未大亮,屋外冷风呼啸,寒风如刀一样割在山石屋宇之上,守夜的人已经坚持不住睡去,窗户将外面的风声隔绝,屋内酒香气暖,三三两两几伙人坐在地上,赌了整晚的人神色靡费,眼下青影一片,忍不住爬上来的瞌睡虫作祟,不由得打起一连串的哈欠。
“坚持不住了,我去睡会儿。”
“我也去睡一会,嗝。”
“老子去放个水。”
嘴里说着要“放水”的那人神色迷糊地推开门,外面的冷风吹得他一个哆嗦,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向远处眺望,看到的却是一片火光!!!
“着火了,着火了。”
“有人在放火!”
“快救火救火!”
“九黎族的人反了!”
九黎王带着人按照原本的计划放火烧寨子,自己的族人和齐康虎的手下拼杀起来,段将军说想要知道他们九黎一族猛士的威力,等他们立下功劳,段将军就会同意他们的请求。
姬成禹带着人偷偷摸摸的偷袭控制铁索桥的部下,那铁索桥是白虎寨与外面沟通的要地,将守在桥边的贼人杀了之后,换上自己的人,姬成禹派人通知早已在外面守着的段枢白一行人。
“将军,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凛冽的寒风中,段枢白穿着一身金色甲胄,长发高高束起,金冠粼粼,英俊坚毅的面容凝成一块波澜不惊的古镜,射出来的光芒仿佛能震慑住万千邪祟,他沉着冷静地指挥兵马,“方达,你带人守着铁桥,其他人跟我进去。”
白虎寨在自己的地盘上称王称霸安逸惯了,几乎是溃不成军。
外面惊呼声不断响起,齐康虎这才从女人的身体上爬起来,他发泄一般拧断女人的脖子,捶着床板愤恨道:“九黎王,一窝子的王八蛋,老子早该把他砍死。”
“不好了不好了,段狗贼带人杀进来了。”
“姬成禹带着人投靠段狗贼反了!!!”
齐康虎拎起蔡业成的衣领,“姬成禹,那可真是你养的一条好狗。”
“你手底下的狗都不听你的话,你可真是个孬种!”
蔡业成惶恐忐忑:“成禹他,怎么会?这一定是误会,大当家,让我带人去劝说。”
气急的齐康虎一刀子将蔡业成砍了,“老子再也不信你们这群混蛋,来人啊!白虎寨的兄弟们,把外人都给老子杀了!”
混乱声,女人的尖叫声,混合着远处的鸡鸣,清晨暮色下的白虎寨,就和滚烫的油锅一样热闹沸腾。
齐康虎提着刀出去见人就砍,他心中愤恨无比,好似山里一头暴怒的老虎。他能当上白虎寨的大当家,手底下确确实实有不少本事,不多久,他的白色巨刃上沾满了鲜血。
砍飞了一个九黎族的蓝衣人,齐康虎喘着粗气,这时候,天边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水哗啦啦流下,雨水越下越急,流水不断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地上温热的尸体被雨水打湿得冰冷。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眼前都是瓢泼的大雨,齐康虎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远处乌云阵阵,如同地狱凄惨的灰黑,隔着分涌而下的雨水,他看见一个提着枪的男人向他走来。
咽喉被冰冷的铁器穿过——
庞然大物轰然倒在地上,雨水啪嗒啪嗒无情地抽在他身上,耳边听到巨大的一声响动,长-枪立在他跟前,齐康虎死前最后的记忆,便是那枪上一颗琥珀色的灼目宝石。
第60章 桃花
齐康虎身亡, 战场接近尾声, 除了一小部分人还在负隅顽抗,余下的盗众已经全部投降, 张长乐让人将他们一一捆绑收押。
段枢白擦拭着枪身,“把他们全部关押回去, 咱们新阳城边角修建的新地盘,又可以住满人了。”
“苏刚, 梁雷, 你们俩带人去各大村落中清剿齐康虎、蔡业成部下余孽。”
两人领命而去。
苏刚带兵去到各个村落, 有些机灵的盗匪, 早已见势不对向南而逃,他和梁雷的清剿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 那些往日在齐康虎等人压迫下战战兢兢的村民,眼见得周围的盗匪一时间消声灭迹,起先还不敢相信, 生怕是匪盗们玩什么新奇的把戏。
等到段枢白的士兵下来告知他们,他们才兴奋的欢声感谢:
“齐康虎死了!!!!大快人心。”
“我们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是段将军亲手除掉的这个恶霸!”
村民们见着齐康虎的尸体, 恨得牙痒痒,哪怕已经知道对方归西了,依旧忍不住拿起石头树枝砸向那个欺压他们已久的恶魔。
一旁的士兵见此,也没阻拦。
段枢白其实也有些后悔,齐康虎罪行累累, 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还真便宜了他, 鞭尸这种事情他做出不来,其他的村民想出一口恶气,他也不阻拦。
将西崖山南边九川、川岳、兰迁、遂禹四处地盘的盗匪清除干净后,按照段枢白的承诺,九川一地仍旧由九黎一族的人自行管治,川岳、兰迁、遂禹三地分别由段枢白派遣文书过去上任处理事务,新的官僚管理系统要重新建设起来,这些就都由新阳城文官系统去处理。
姬成禹一众归了段枢白的旧部,而今段枢白手底下的兵马已经到了两千人。
甄选出来的文书去三地上任的时候,段枢白分别派了苏刚,刘东等三人带着三十余人,拖着种子粮食等物件,一同前往,他们去的目的是为了招人招兵。
无伦是招揽居民还是招揽兵将,都是为了扩大新阳城的人口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