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但人力有时而穷,孔雀王朝土地肥沃,良田更多于中原,但却有天堑阻拦,无论北路还是南路,都很难过去。
“您先经营好六国之地,待民富地足,再行船海外征伐不迟,”严江随口劝道,“但眼下紧要之事,却可以先做起来。”
“何事?”秦王政吃着阿江递来的小块梨,春风得意之间,突然有点懂得了古代帝王为何难过美人关,“还有何事,比灭楚更为紧要?”
严江放下小刀,在案上画了三个物件。
“度、量、衡?”秦王微微挑眉。
计量长短为度,测定计算容积为量,测量物体轻重为衡,这些都是税赋摇役中最关键也最普遍的东西。
“天下六国,语、文、风俗,皆不相同,”严江微微一笑,道,“文字有纸书通传天下,但这度量不同,极易出事,先前在魏地,便因量衡不同,秦军收粮时与魏人起了不少争执。”
“不错,当改!”秦王拿起纸画,此法是真的骚到他痒处,他明白的其中的重要性,“不错,既入秦国,应遵秦制,此法当行。”
于是立刻写了喻令,让丞相等人商量出章程,他则的继续和阿江说起平定六国之事。
灭楚之军还在征召之中,但中间的时间秦王并不准备什么都不做,已收下的领土如何消化吞食,也是非常关键的事情,这些年秦国土地骤然增加一倍,奏书的份量却加了三倍有余,就是因为六国旧贵并不甘心就此认输,他们潜伏于郡县之间,以自身的影响力,阻挡秦吏征兵、发役、收赋,而六国之人,对秦国凶猛的摇役大叫受不了,自然便与旧贵们抱成一团,让政令不说寸步难行,也是阻碍重重。
比如此次灭楚,魏韩之地是征丁重点,他欲各征五万、十五万士卒,但到如今为止,却是需要驻军强征才能得军,诸县乡对秦国的征召,都是阳奉阴违,还出过好几次袭杀秦吏之事。
“这灭国速度太快,”被噎着了,严江当然懂,他指尖轻点着舆图,悠悠道,“不如……”
秦王等他继续说。
“不如,讲点故事吧。”严江微笑道,“一点,神仙故事。”
他现编现卖,把当年的盘古开地到秦统天下的故事说完,有千年文化打底,借鉴封神演义、春秋战国之史,自然讲的跌宕起伏。
秦王开始只是当故事听,但在听到最后的秦国之时,便开始入迷,在阿江的故事里,秦国六世明君,受上天护佑,平定乱世,收六国之英才,归秦治下,得天下安宁,还巧妙地用一些小故事,说清了法制天下的作用,反正就是一个意思,只要别乱来,以后就不会再六国攻伐。
“阿江,是想宣讲天下人知?”秦王幽幽道,“可哪来那么多人去宣讲?”
“谁说要宣讲了,”严江将梨放嘴里啃了一口,咔嚓咬着,“这些都是要付钱才能听的。”
……
十天后
咸阳学宫人山人海。
因为严子排演的戏剧在中央墨家大厅上演了。
在诸子百家争相建房竞争里,墨家靠着过硬的专业技能和水泥外挂一骑绝尘,在严子的无意的引导下修出了类似于圆柱土楼的建筑,非常适合专业表演。
严江花了些时间,写出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赵国的一位穷书生遇到一个心爱之人,但是心爱之人却被本地的权贵看上,两人分分合合,一番狗血失忆掉崖落水,终是被抢走,正好秦人招兵,士卒告别父母,远上战场,他只知道为家人挣爵位,不知道国家大势,不知道天下之乱,他在战争之中遇到生死相交的兄弟、死得剩下他一个,明白只有六国归一,才能得到安宁,于是立下爵位,回到故乡,揭发权贵的恶行,但爱人已经去世,他一人孤独终老。
他把剧情写得荡气回肠,再把太过现代的词句找韩非润色,配上音乐唱词和人工bgm背景,在没有话本没有演绎的战国,效果简直爆炸,几乎场场爆满,好在这个时代对作者有无限宽容,没人给他寄刀片,还有效拉动了门票酒水瓜果收入。
并不是所有人都听的懂一音三叹的古典音乐,在没有娱乐只有上床和读书聊天喝酒的时代,任何一个新的娱乐项目都会有爆炸性的传播度——举个例子,在手机未普及之前,有多少人因为看电视被父母竹笋炒肉,又有多少人被没收过手机和漫画?
对快乐的追求,是人的本性,根本不是酷刑或者禁绝可以阻止!
这些演员们都是少府的隶臣妾,被每日上涨的收入惊呆后,严江随口一提要是邯郸大梁也有这等盛事,在那富庶之地,又会有多少收入呢?
财帛动人心,少府果断又选美一般找出数百人,学词背歌,准备多拉几只队伍,出远门挣钱。
严江对此很满意,古代时候,有趣的故事是最能传唱的,只要在郡城有传播源,向下传到乡里,就很容易了。
当然,这事也不全是夸耀,也有端着的贵族说这些东西庸俗,更有儒者觉得这是私相授受,无媒无聘,于礼不合,说严江是山野蛮人,如楚国的新乐之风一般,入不了中原正统。
这话传入秦王耳中后,他淡淡地下令把这些说话的拉去挂城墙,没干不能放下来。
好在严江及时阻止了,他的回复是带着秦王一起去看了出戏。
于是质疑戏剧的人立刻安静如鸡,很快改说这是寓教于民,寓教于乐,夸耀秦王英明神武,有此计,定可收天下民心。
严江给阿政科普了的宣传的重要性,当然,当有宣传是不行的,还得拿出实物来:“如果庶民们怀念六国,那非是六国有多好,而是秦做得差了。”
“那又如何,忍一时之难,立大秦千秋之业,为尔等荣耀也,”秦王不以为然,“过上三代五代,自然如秦地旧人,再无异议。”
又来了!
严江懒得的再和他说爱民如子这事了:“其它的不和你闹,但有一条,一次只能干一个大事。”
修长城时不能修驰道,打匈奴时不能征百越,建陵墓不能建阿房宫。
“为何不闹,”秦王头也不改地埋头奏书之中,只是唇角掩饰不住地上扬,微笑道,“可是昨晚太疲惫,这才精神不济?”
严江被调戏也不脸戏,反而上前搭上秦王后颈,轻轻吹了口气,舔上那渐渐浮起薄红的耳垂:“那王上如今可还精力充沛?”
“……”
老虎花花困惑地将爪子搭在窗沿,露出硕大的虎头,看着屋内景像,越发搞不懂这些两脚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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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同轨
生米以成熟饭, 严江明白纠结“临江”的临是不是“临幸”毫无意义,但下一个临江台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只给了秦王一个白眼,自己转着碳笔,开始思考建个什么在房子更适合自己。
不可能太高,这个时代技术不够。
而且要耐用。
泰姬陵那种建筑其实挺美的,可惜耗费太大了, 叉掉。
中国风的古典建筑更适合建筑成群的园林景观,而不是独自美丽, 可是建一个院落, 以他现在的身份, 安全很没保障,建一个大的庄园, 只用来住自己,又显得太耗费了。
他思维转的飞快,如果要建一个大的庄园,那么要如何利用起来呢?
嗯,可以建立一个集市的话——不行, 商业的事情太麻烦了,可以打造一个图书馆, 可以让寒门弟子来抄书为生, 书肯定不能借出,只能在馆中阅读抄写。
嗯,可以在馆里卖笔墨纸砚, 然后,可以做一个剧院,也不用天天演戏剧,可以给学者们用来讲学,也可以借给各大流派举行集会,讨论各家各派的内容。
周围如果还有多的房间,可以租给外来士子求学。
要知道,等一统六国之后,咸阳就是天下之都,到时想上进的人,就肯定会大量过来。
这房地产倒可以炒炒。
嗯,做一个学院庄园,需要各种配套。
严江随手画了咸阳附近的图,目光落到咸阳城对岸,也就是渭水南岸的大片空地上。
后世长安几乎要把咸阳也吞成区了,这么好的方,完全可以提前开发啊,而且现在渭河上是有木桥的,交通也很方便。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这地方还没开发,是秦王的家族猎场,平民是不许进去的。
不过问题不大,严江揉了一下腰,拿着图坐到秦王身边,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秦王转头一看,大笔一挥,把整个百里的猎场都划给他了,霸道异常。
于是严江开始画效果图,思考要修成什么样子。
罗马斗兽场、卫城之类的图在脑海中转了又转,都被他删除,这个年代没有扬声器,所以想要有表演效果,就要考虑声音的回荡和传播。
他描绘着内部结构图,一个座全新的建筑缓缓在他手中成形。
他参考了现代无扬声器的小院剧院的传声墙,尽可能地将会场做得大一些,以外墙扶壁支撑的形式减少会场的柱子,采光用天顶光来突出中央舞台效果,周围可以用三层建筑盘踞,加强空间利用……
主体结构上方可以是飞檐折叠……
严江画好时,发现秦王正在一边凝视着图画,然后问他你我住哪?
他还真没设计好。
……
找到新的事情,严江便投入到建筑工程的大业里。
用的是工匠和墨者为他的大计打拼,大兴土木之下,严江为了提高效率,还做出了绞盘吊车、滑轮组、脚踏切割机等工程神器,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
绞盘吊车就是车上加一个活动支架,架上吊个滑轮组,脚踏切割机和脚踏缝纫机的原现类似,只是转轴带动的是圆盘据而已,都是古代的建筑器具,建筑历史里都有记载的。
相里云手下的工匠看到时,差点给他跪下,说他是少府的大恩人了。
然后仔细一问,才知道很多时候架梁和挂木都是极危险工作,需要数人到数十人通力协住,非常容易出事,有了绞盘车和滑轮组,那可以救下数不清的人命,而且还可以用来建桥建城之上。
严江一边叹息着苛政猛于虎,一边被飞过来探班的陛下用翅膀打了后脑。
而在他沉浸于建筑业时,秦王统一度量衡大业也开始轰轰烈烈地展开。
秦人的法律就很粗暴,秦王原来的计划是命令各地收缴六国原有度量衡,命令各地交税收布全用秦制,敢有私藏旧制度量衡者,罚为城旦,敢有再犯者,流放陇西。
严江觉得这太不人道了,好说歹说,秦王这才同意让治下各地先备好秦制的度量衡,然后让各地以旧换新,并且给了三个月缓冲时间。
但这笔更换旧量的钱让秦国出,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这意见是严江提出的,治粟内史和少府都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位严子堪称秦国钱袋,不管是管工的少府还是收粟的治粟内史,都受过他恩惠,不过严子的意见并没有得到六国旧民们的感激——他们只觉得秦国严苛又多事,简直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严江也没需求他们的感激,如果说统一六国是构建华夏帝国的基础,那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就是统一文明的基础。
孔雀王朝大吧?统一印度又如何,还不是又分裂成无数小国直到两千年后。
巴比伦那块就更不用说了,那里的波斯和阿拉伯之间已经是打出比中日还深的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