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岂有此理,他居然、如此放肆,简直胆大妄为……用完不是该再抱寡——简直、简直无礼之极!
陛下脑中混乱了数息, 又恼怒地瞪他一眼,心中尽是无处发泄的不甘,仿佛被猫挠了心肝,又没办法,想凑上去,又放不下脸面,生气地徘徊数步后,它看到墙角正舔爪子的花花,上去踢了一爪,这才地回到案上,见天快亮了,已是朝会时间,愤愤地闭目歇息了。
严江也差不多写完,吩咐花花看门后,上床把陛下抱在怀里休息了。
明天还有蒙毅要应付呢。
……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严江感觉到了满足,他揉了揉眼角,顺口夸奖了花花守夜就是让人放心,然后便如挨了一记闷棍,完全呆住了。
一名总角童子一身常服,唇红齿白,拿着上好的牛肉,正乖巧地递到花花面前,但花花不会吃别的人类给的食物,所以只是高傲地别过头,不理会他。
严江晃了晃头,他现在似乎、好像、也许……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扶苏怎么会在这里玩花花?
“一定是幻觉!”严江倒头准备继续睡。
但幻觉很明显已经发现严江的醒来,立即站起身:“先生醒了?”
严江猛地一跃而起,嬴政tm的搞毛啊!脑子里进水了是不是?
他指尖轻轻磨抓着木榻,几乎是咬着牙,让自己扭曲着声音温和下来,道:“公子怎么一人在此?蒙毅李信何在?”
“父王说我为大秦王子,成日长于妇人之手于国于益,应受些磨砺,命我随中郎将出国增长些见识。”扶苏乖巧的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他问我是否愿意随先生一起增长见闻,我、学生自是愿意的。”
他还从未离开过咸阳那么久——一切都好新奇。
“真是胡闹!”严江骤然起身下榻,几乎一秒就换完衣裳,头发也懒得束了,随便一扎便出门,“走,我送你回去。”
“好。”扶苏有些遗憾,但还是乖巧地跟上去。
花花知道自己不能上街,叼着肉蹭主人,问自己能不能吃了。
严江把扶苏带来的肉,往它嘴里狠狠一塞,牵着马就逃出了家门。
等见了李信蒙毅,他一定要把两人收拾够一整天,少一分钟他就回归秦国再不出国玩了!
怒气勃发,但他倒没失了理智。
“你此前来,怎无一点消息?”街上人来人往,怕扶苏走丢,严江眉头紧皱,牵着他的手仔细询问道。
“爹爹说不必什么礼仪,跟着蒙叔叔走才能看到真正的样子。”扶苏十分机巧,在外人面前都不提公子身份。
严江心中越加不安,干脆抱起的扶苏,骑着阿黄从闹市奔去,饶是如此,等他到达驿馆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打扫的本侍人,不懂雅言,一问三不知。
再找城门官员一问,对方说秦使天一亮就出城了,还带着韩非和张家一众,此时都不知走多远了。
真相大白。
这两个是早有预谋,难怪说昨晚不能给,原来是就准备溜了!
“真是胡闹至极!”严江简直恼怒,秦王搞什么飞机,他就这么信任他,把儿子都直接丢给他管,真不怕他转手把孩子卖给韩国当质子吗?
“先生,怎么了?”扶苏仿佛也感觉到不对,小声问。
“……”严江与他清纯的眼睛对视许久,终于有些挫败地道,“没什么,回去吧。”
蒙毅李信跑的飞快,他又不知对方走得哪条路途,怕是追上都入秦了。
秦王把儿子放在他身边,他总要送回去的。
还能丢咋滴?
……
等晚上的陛下早早地醒来时,便见严江正在院中烤肉一边与扶苏聊天,相处得甚是融洽,一时愉悦骄傲地走了过去,十分地霸道。
“先生还是不开心吗?”扶苏拿着一串烤木耳,小声地问。
“有一点,我不小心,惹到一个坏人,中计了。”严江难得吃亏,给他吐槽道。
“坏人?有多坏?”扶苏天真地问。
“霸道妄为,小气毒辣,一点小事能记仇一百年,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罔顾他人意愿,强行罗织事端,这种人,阿苏你长大了千万不能学。”严江谆谆教导。
扶苏身份敏,严江暂时带在身边,就让他自称严苏,是他侄子,免得多生事端。
“阿苏受教了。”扶苏乖巧地点头应是。
陛下悠然地走过去,叼了一串肉过来求投喂,仿佛被骂的人并不是它。
“而且不能如他那样妄自尊大,一点底细都不知的人,也敢随意托付!”严江明眸里印着碳火,愤怒地简直想将这盆碳踢到秦王脸上,“简直做事不过脑子!”
“阿苏不会的,阿苏做事一定会过脑子。”扶苏更乖巧了。
陛下心中有一种胜利的骄傲与暗爽,把这些都当夸奖收下了,伸翅膀戳了戳仆人,示意的要那串加了辣椒的肉。
严江立刻满足了主子的需求——他的辣椒已经收获了一季,他将所有辣椒取子磨粉,带了好大一袋,够吃一年了。
只是才吃一口,陛下就辣地飞了起来,差点落到炭火盆里,全靠扶苏和严江合力将它拉住才保住它一身华羽,立刻愤怒地对严江嘎声叫了起来。
“抱歉啊陛下,我太久没吃高辣了。”严江也十分愧疚,“你都不知道,当年我那一袋辣椒面吃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啊!所以这次便买了一只新羊,想好好吃点来着。”
陛下还是不能接受,被严江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些时辰,才勉强不闹了,更让严江欣喜的是,这位平时不喜欢在他怀里的骄傲爱宠似乎受到了惊吓,居然愿意在他怀里呆了。
扶苏好奇地询问先生为什么喜欢吃辣呢?
他的食物上也撒了,可那份量——绝不会比一朵桃花上的花粉更多了,所以并未感觉到不对,只是觉得更鲜香了。
严江叹息着讲起当年离家远游后,才知道世界对辣的接受度低得难以想象,所以习惯出门时除了野外用品,也习惯带着一包家乡的辣椒面,调整饮食,比较遗憾的是当时没带玉米土豆,就很遗憾了。
扶苏听得似懂非懂,又询问起严江接下来去哪里。
严江面露微笑,道:“先在韩国修整几日,见见风土人情,我还没见过这里的韩王呢。”
闻言,陛下瞬间虚弱的模样就消失了,它本能精神起来,整个鸟都洋溢着搞事的光芒。
严江以前每次在国外搞事它都这样,一时愉悦,拿了块肉就塞给它。
罢了,带着扶苏转一圈也没事,让他见见人心险恶,也不至于将来被赵高一张假诏就蒙骗了——认真说,如果秦朝想传承下来,扶苏的作用一点都不比秦王政小。
秦国这战车再强大,也需要修理与润滑,秦王政却是完全不懂服输示弱的性子,他的搞事之魂永远无法停止,当年严江玩一个知名的国外历史策略游戏时,选秦王朝都有一个“万里长城倾向”,表示秦始皇喜欢一刻不停地建造奇观,和他搞奇观竞争会直接被敌视。
给扶苏买了几套衣服,严江带着他在灯下学了一会秦文,又教了他一些数学,便让他睡觉了。
随后,他坐在灯下飞快穿针引线,这方面他还是会一点的,出门在外针线包也是不少的东西,缝人皮和缝衣服都很有用。
他把那几套衣服修改成适合出游战斗的模式——没什么小孩子要细养的想法,斯基泰牧民六岁的孩子已经可以猎小动物了,跟着他就不要想享受了。
等到明年辣椒可以再收一季时,他再把孩子送回去。
“如果扶苏受不了……”严江看着自己来从现代社会带来的细针,悠然道,“我就提前把他送回秦国,顺便找秦王算个小账。”
他翻指一掷,尖针撞灭灯芯,稳稳扎在桌上。
在弑君这个职业上,他可不是荆轲那个业余刺客。
翻身上床,早睡早起,明日还有要事。
他喜欢的游历,从来不止山河。
猫头鹰陛下本能地吞咽了口水,神色复杂地看向睡在一边的孩子,用翅膀包紧了自己。
凌晨,月西斜,天将明。
咸阳宫中,秦王政少有地提前醒来,习惯地伸手用翅膀盖住身边人。
盖了个空。
长夜漫漫,若大的寝宫却有一种近乎荒凉的孤独意境。
孤独……
伸手抚摸着床沿——第一次对这空旷的床榻心生不喜。
以手支颐,他漠然凝视着前方山河屏风,月光透过窗棱,斜照着舆图上那九州天下,正正映亮了那秦赵之地。
那赵国阻秦百年,反复相战,却总能维持着最后一口气,重活过来。
阻他一统天下,同游江河。
昨日韩非严江并论时称,六国能存,不因其它,乃共抗秦也,若一国将被秦所灭,便有五国救之。
而如今六国如今君主皆庸,豪强把持朝政,而豪强不能全数忠于君,由内而破,远比军马强战有益。
这和尉缭献技不谋而合,先前他还想秦国内乱刚定,又有郑国渠占用巨量民力,不能轻易动兵。
但严卿既已说明郑国渠只一半有用,便能放出大量民夫,先取赵国。
至于豪强可用……
“尉缭。”他缓缓出声。
“臣在!”门外有人尊敬入内跪拜——蒙毅出使后,尉缭便暂代中郎令护卫王上,这个职位,代表君王对臣子最大的信任。
“欲使各国散而不合,需几何?”
“回大王,予吾三十万金,贿赂列国豪臣乱其谋,便能瓦六国之能士,使诸国尽灭!”尉缭恭敬低头。
三十万金,纵是强秦,这也是整个国库的收入了,这位臣子,需要支取整个大秦府库……
秦王俯视数息,淡淡道:“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了一点,一写就忘记看时间了。
金和钱是有区别的,钱是方孔钱,金是按两算的铜,一金大约是一两铜,折算600钱,嫪毐大约值一万金。
大王是真的在考虑几年后就把国库给尉缭了,任由其支取贿赂各国豪强,他人不得过问——作为超级玩家也是很玩的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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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任重(补完)
韩国曾经也是战国七雄之一, 奈何身处四战之力,国弱无力,及到秦王政十年时,已只剩下一郡之地,南北最长八十公里,东西最长处一百二十公里,差不多是北京到天津之间那块的大小, 坐高铁半小时就能出国。
但这都不损它的富庶。
“这个穗很大啊。”扶苏蹲在田边,伸手摸了小米沉甸甸的穗子, 比咸阳的还要大。
“因为这里是三川所过之地, 土地肥沃, 又有最好的铁矿,所以国富。”严江拿着本子, 看着面前阡陌良田,飞快画了一张速写,顺便把田里的农人、周围的草屋台阶,野草沟渠一起画入图中。
曾经他是用dv和手机的,可是公元前找不到指定售后, 于是在一次意外弄坏后,他就只能依靠双手了。
这些可都是他要留下给后世的珍贵史料!
“可他们为何不穿裤子?”扶苏又困惑地指着一名农人问。
严江瞥了一眼, 已是秋凉, 那农夫依然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犊鼻裤,正用铁具努力地收割着粟米。犊鼻裤差不多就是兜档裤, 如果不是他骨瘦如柴,那打扮倒有点类似于相扑手。
“因为他们怕弄脏衣服,阿苏你身上的细麻布知道是怎么来的么?”严江正好有兴致,就拿了一点盐做报酬,让他农夫带着他和扶苏去看沤麻。
扶苏当然有兴趣,乖巧地跟着,便被带到一外山脚下散发着刺鼻味道的水池边。
几个衣着打扮相似的男人正在一个绿色水池里的植物勾出来,放在脚下用木棒奋力打碎,旁边的有少女小孩子全家上阵,将打好的麻草一点点撕成细线,妇人熟练地将细麻搓成线,放在脚下卷起。
“这个是粗麻,织出来的就是这种布,如果再多费些功夫,把线搓得这么细,就可以织成你身上的细麻。”严江给他解释,还顺便用速度把远处房间里的织机三两笔画在了本子上。
扶苏好奇地看了一会,问他可不可以学一下。
严江允许了,并且给他布置了跟着这些小孩子一起搓一卷线的作业。
……
扶苏被严江领回来时,眼睛有些红,手都肿了,模样有些小委屈,这活怎么可能这么难啊,他身上这些衣服要挫多久的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