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绮陌缓缓走近,低眉看了眼,略一皱眉:“要换这个?”
要去五台山凑热闹,这么多正派名门聚集的地方,两人要这么正大光明地站人堆里,免不了被认出来。
巫锦正蹲在地上,一边扒拉着飞剑派的弟子外袍,边兴奋道:“对啊,我们换上她们的衣服进去,会方便许多,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啦!”毕竟这些年自己在外头捅的篓子,的确挺多的。
“能不换么?”阎绮陌嫌弃地瞥了一眼,看见两件粗滥的弟子门袍,更抗拒了。
正扯得起劲的巫锦突然顿住,回过头来,不可思议道:“为什么?阎绮陌,你不想去么?”
小餮也透过袖子口眨巴着一双小眼睛往外瞅,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在跟着主人问:不想去么?
阎绮陌抿着唇,半晌道:“我不想穿,这些人穿过的。”
“那有什么呀,又不是内衫,不贴身的,把袍子披在外面就行。”巫锦不以为然,说着接着动手又扒了两下衣服,已经扯下了一件外袍。
阎绮陌看了看自己的娟纱红裙:“我不换。”
巫锦背影顿了顿,似乎是在迟疑,转眼又似没听见似的,接着换上了女弟子的门派袍。
阎绮陌定眼看她系着衣扣,又听她咕哝道:“唔,那我只能自己去了……”
“阎绮陌,你就在这儿等我吧,要是有人来了……”巫锦说着说着一抬眼,见阎绮陌已经站在了昏迷的女弟子旁边,手里拿着件刚扯下来的衣服。
她皱着眉打量了一会儿,舒展过来叹了口气,认了道:“我现在去。”
巫锦站在原地,嘴角弯弯扬起,忍不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合抱约莫五人粗的苍梧大树下,山间清风扬得树叶沙沙作响,枝头一只鸟雀仰脖吱鸣两声,腾飞而起打个旋扑进另一片葱茏林海。阎绮陌换好了衣服从树干后踱出来,带着几分迟疑,步子缓而慢。
飞剑派水蓝色夹着云雷纹的弟子外袍披在身上,虽远不及红裙的张扬艳烈,但此时整整衣冠的阎绮陌落入巫锦眼中,竟平添了一缕平时鲜见的飒爽英气。
原来阎绮陌穿什么都这么好看的。
巫锦喜滋滋过去拉住她,想也不想踮起脚尖,粉唇点在阎绮陌白皙的颈项边留了个清清浅浅的小印子。“好了,好师姐,我们快走吧!”
“师姐”轻轻摸着回味了一下脖子上那团发热的地方,方才的嫌弃与抗拒瞬间被抛诸了九霄云外。
山顶平峰上矗立了一座四合大院,宽阔的院墙四角刻有分别四只飞鸟雕绘,正仰脖展翅面朝着湛蓝青天。
院门大敞,不少各派弟子就在门前如流水进进出出,喜笑盈盈无不意气风发。
巫锦假意正经理理衣袍,戴好了早就备好的人.皮.面具,向阎绮陌递了个眼色,正步而去。现在她们就是飞剑派弟子“流云”与“流水”。
匆匆进出的人群中,管家上下打量一眼二人,抬笔在纸上继续写下迎客记录。
管家一目十行找到“飞剑派”三字,草草在后头写了几笔,忽然纳闷停住,连忙将巫锦拦下:“两位请留步!”追上去递过书纸,指着上头道,“两位是飞剑派流云、流水女侠吧,这…两位的师兄呢?”说着又四顾张望了一下。
巫锦定睛一看,飞剑派后头俨然写了八个名字,除去流云流水,还有六位入室弟子的法名在上头,当即笑道:“哦,师兄本是与我们同行的,前几日派中师傅有急信相传,师兄们回得匆忙没来得及提前通知一声,便留下我与师姐二人前来了。”
管家听得连连点头,在纸上划掉六个名字,边道:“贵派既然有急事那是该先传唤弟子回去,最近风头紧,不太平,听说又有妖女出来作祸了,盟主也正在为这事儿头疼,各门各派是该小心些!小心为上!”
呶罢指了指院子偏堂一间五楹门:“女客人请在西边一排院子里自择房间住下。最近英雄豪杰多至,鄙院窄陋,两位既是同门派师姐妹,不知可否将就下入住同一间屋子?盟主三日后便会抵达,委屈两位暂且挤一挤。”
巫锦被他这些斯文话说得一阵晕头转向,还没张口,只听见阎绮陌答应道:“那是自然。”言语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随即被牵着带进了左院堂,阎绮陌大致扫了一圈,侧头问道:“我们住哪一间?”
巫锦这才恍恍回过神来,当下随意指了指,择了一间外头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屋子。旁边蓝布袍的家丁会意颔首,快步迈过去在屋门前挂上了一张“飞剑派”木牌。
作者有话要说: 小梦最近懒惰了…真的懒惰了,哭……对不起读者大人QAQ【负小皮鞭请罪,呜呜。
看过我第一本书的读者大人应该都知道……小梦的本质就是一个矫情鬼,死矫情超矫情,所以…这个病症复发我也很难受!!!最近在争取好好调整心态,也会好好写文的,我不是鸽子。
然后——小梦开了一本预收文,是下一本准备写的,虽然我有时速五百的手,但我还有一颗双开的心哇!大家看看我的专栏好不好QAQ,里面有本(古风宫廷向)预收文《陈情辞》: “倘得情丝再续,情愿谪下仙班。”
所有人都以为玄玑道长会成仙,遁迹黄冠,从此摒凡尘、脱俗念,成为泽国最大一段佳传。
包括玄玑自己。
然则世事偃仰,
二十年的持戒不乱,在入宫的那一天,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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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唇印(2)
“这点酒我又不是没喝过!呃, 嗝……”
“残废你老是晃什么, 晃什么…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残…废…呕……!!!”
月影幢幢,城门角楼上几炬火光照亮薄暮, 混着清透月光散下城角一隅,映出高墙边两道醉意醺然的身影。
不,是一道。冲天的酒气弥漫在四周,云婳单手扶住半面土墙,身子歪歪斜斜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摇头晃脑地不知叨了些什么,忽然头向下一埋“呕”地吐出一口酒来。
酒水像大雨珠子噼里啪啦打在地上,云婳扶在墙上的手指动了动,眼皮耷下又抬起,嘴里含糊不清道:“残废…下雨了……”
“你喝多了。”水犹寒皱眉扶住她。
那烧刀子本就不是普通水酒, 烈酒醉人,偏偏云婳还不知节制, 起初只是倒在碗里慢饮, 后来兴头上了竟直接抱着坛子酩酊, 任谁劝都不听,自顾自喝得畅快淋漓, 最后就成了这副烂醉模样。
水犹寒没他法, 只能丢下银子将她赶紧扶了出来,什么事情,恐怕得等她回教睡上一顿后再做商量了。
哪知道云婳活脱脱一酒鬼得行,赖着扶着墙慢吞吞不走也就罢了, 一张嘴还呶呶不休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叨不停。
“下…下雨了……”云婳不耐地甩开水犹寒,“你急,急什么…我们先躲雨!”
水犹寒站在一旁,月影照在轻纱上沉沉如波,光影随风晃动,静谧的夜色中只能听见云婳接连不断的碎语呢喃。
“残废你…老是这副冰块脸,你看看……除了我…嗝,还有谁愿意搭理你……”
“其实我发现你功夫也还不错嘛……唔…还蛮厉害的,嘿嘿,虽然少了一只手……”
夜里静得只剩云婳一人的声音。良久,才听见水犹寒缓缓开口:“雨停了。”
她伸手过去重新扶住云婳:“回去吧,雨停了。”
云婳意识迷迷糊糊中抬头望了眼天,云开月明,哪儿还有雨珠的影子。空气里也干燥闷热,看来雨是真的停了。她摆摆手:“行,走吧走吧……我们回去。”
云婳下意识抓着水犹寒扶过来的左手,步子往前迈了半步,哪知道墙边靠久了身子发酸,醺醺的酒气又冲得脑子发胀,整个人动弹一下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似有一块黑布若隐若现,视野朦胧不清。
“唔……”云婳抓着一只还算牢靠的手,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顺势倒了在水犹寒身后,身子软绵绵地倚在上面。试了试本想提点力气,可发现四肢软软的不受控制,索性两手潇洒一摆,挂在了水犹寒脖子边两肩头,又俯下脑袋和身子一齐靠了上去。
……舒服。云婳一气呵成找了个“靠枕”,就此解放了浑身力气,瘫软在上头昏昏欲睡。
水犹寒似个木桩伫立在原地,不禁紧皱起了眉。侧头往回一看,发现云婳已经双眼紧闭,呼吸中缠着些许酒气极有节律地起伏着。睡着了?
“云婳。”水犹寒顿住,等了许久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醒醒。”夜风卷起一阵酒气扑鼻而来,水犹寒眉头皱得更紧,往前迈了一步便觉得身后的人失了凭依身子倾斜就要倒地。
再走一步,恐怕云婳能就此直直摔下跌个狗啃泥。她不得已收了脚步,紧蹙着眉,半晌,蹲下身将云婳整个人驮了起来,左手背到后面托依住她的身子,再快步离开。
火光与月色下两道身影合成一道,穿过长街、穿进树林,一步步踏月而行。过了悄无声息的城街,唧唧吱吱的虫鸣在葱郁林间起伏不停,拨弄草丛发出的窸窸窣窣响动不绝于耳,高亢如尖短利刃刺破四下的静谧。
云婳被这些吵闹拉回了些许意识,恍惚间饧涩撑开眼皮。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却兀然感觉到颌边一阵轻鸿拂面似的痒意袭来,低眉去看,原来是几缕乌黑的发丝正在随风飘动,不经意时偶然扫过脸颊带起的酥痒。
还带着幽幽浅浅的冷香,夹在清凉纯澈的山风间似有若无地钻进鼻翼。云婳耸了耸鼻子,又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恍惚不知究竟是在云里还是雾里。视野天旋地转间猛地一甩头,眨了眨眼总算勉强看清了眼前的路和身下的人。
“残…残废……?”云婳一手扣在她的肩上,心里想着使劲,可实际却像绵羊爪子一样软趴趴的毫无力气,“你……你要带我去哪儿?”眼前那几棵树,不是自己认识的。
水犹寒知她现在酒劲上头,说话十有八九离奇,行事更是荒诞乖张胡乱作为,索性不去管她,先带回无妄神教让她早生休息醒了酒再说。可这沉默的时间里,云婳脑子里已经来来回回闪过了无数坏的念头。
“臭残废,你想做什么,赶紧放开我!”
“趁人之危是不是!你奸诈,小人,混……蛋,放我下来……”云婳愤怒地攥起两只拳头噼噼啪啪锤在她背上、肩上,分明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谁知道砸下去和棉花糖似的软绵无力。任她怎么个天花乱坠的打法,水犹寒就是不为所动,云婳折腾了一会儿,自己倒先脚趴手软了起来。
水犹寒不管她这些酒兴上的胡作非为,脚步不停,径直往回无妄神教那条路上走。
云婳感觉到四周树影动得越来越快,浑浑噩噩间又不知水犹寒蹿到了哪里,也不知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她还是杀了她,心里愤懑无比,又气又急:“死残废,你……狼心狗肺……混蛋…你有本事放开、放开我……”
就快到了。水犹寒望了一眼前路,无妄神教的山脚就在前面,她寻着林中一条还算干净的大路朝山脚走过去,步履稳健,左手牢牢在身后箍紧了云婳。
云婳见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心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只觉得受人背叛委屈至极:“水犹寒你……你阴险…小人……嗷!”蓦地一张嘴,狠狠咬住了她的脖颈,气急之下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下足了死劲,两颗牙尖嵌入了水犹寒颈项嫩肉间,口中随即有铁锈的味道弥漫开来。
水犹寒果然顿时停住了脚步,身子微微一颤,皱眉道:“我送你回去。”颈间伤处正源源不断往外渗着血。
“混…蛋……去死吧……!”云婳此刻对她什么话都充耳不闻,浑身解数都使在了嘴上狠狠咬住她的脖子不肯松懈,口中逐渐流满了一股腥甜的液体。
好在云婳方才饮酒过多,如今身上没剩下什么力气,否则那一口下去便能咬破水犹寒颈间要害,真正要了她性命。
正卯着劲要拼个鱼死网破的云婳突然浑身一软,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扑腾脑袋磕在了水犹寒肩旁。
水犹寒点下她的睡穴后斜斜瞥了一眼肩袍上染红的点点血迹,回过头来望着不远处山脚下几炬熊熊的火光,加快速度朝前而去。
无妄神教山脚下有一处直通山顶的密道,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专程的人手把守。守夜的教众透过手里的火把远远望见来人是前几日和大祭司亲密无间的那位姑娘,又眼尖地看见大祭司正靠在人家背上睡得正甜,当即惊了一瞬,急忙举着火把迎上去。
“……姑娘?”
“嗯,”水犹寒心底舒了口气,抬眸望着一群关切围上来的教众,“你们扶一下她吧。”说着侧头看了看云婳示意。
哪知一群教众闻言蓦地后退了几步,手里的火把晃晃荡荡掉下几颗火星子,站开三步远后整整齐齐地冲她摆手:“姑娘,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了。”男女授受不亲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那可是大祭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火.药罐子。
“是啊姑娘,有劳你了。”几人坚决推脱掉危险的活计以后退开两旁,给水犹寒让了条宽敞明亮的大道出来,还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水犹寒知道为难他们没用,只能抿唇摇摇头,接着把云婳驮在背上。
没有教主和大祭司的明确命令,外人终究是外人,底下一群教众也不敢胡来,到了密道口前,还是依着下山的规矩给水犹寒眼前蒙上了一层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