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教众们都不知道耳边听见的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教主的。
“阎绮陌,你还不算太呆嘛。”巫锦开心地踮起脚,在她脸上“啵唧”了一口,笑靥像冬日绽放的红梅绚烂。
无妄神教和血莲教的教徒们开始兴头头地为教主和圣女布置婚房,这一日,血莲教里人人脚步轻快面带笑意,手里都是火红的鞭炮,还有……晚上要用的银两。院堂前摆满了大大的圆木桌案,一桌一桌挨得紧凑,厨子自清早开始就手脚不停地切着菜、捣着料,准备晚上的盛宴。
阎绮陌带着两箱珠宝进去、空着手笑盈盈出来的时候,巫锦好奇地一路走一路问,实在不知她是怎么一晚上说服爹爹和娘亲的。
阎绮陌俯身凑到她眼前,与她闪着希冀光芒的双眸对视,神秘道:“这个嘛……”
昨夜靠着送礼进了岳父的屋门,与他相坐一谈,好话说尽以后——
“小锦与我情意想通,若是见爹娘执意阻拦,让她夹在中间两相为难,定会伤心不已,成日失魂落魄。”
巫山早已动摇的心意闻言更是摇摇欲坠,他又何尝看不出来,女儿早就对这个人情根深种、非她莫属了?但他心底多少舍不得,哼了声犟口道:“小锦才不会!”
“那我会。”阎绮陌道,“岳父若是执意阻拦,让我伤心欲绝,那我肯定是活不成了……”
巫山想说,活不成更好!但总觉得她话里怪怪的,转念一想,顿时恍然:“你!”要是她死了,小锦这条命,一样得消失!“你在威胁我?”
阎绮陌诚实地点了点头。
于是当晚巫山气急,抡着拳头就和她动手。昨晚也是第一次教主在比武上甘落人下,老实挨了岳父几招,努力挤出来的一口血换了一门亲事回来。
“那你疼不疼?”巫锦听得紧张兮兮,望着她满是担心。
“不疼,你爹对我有手下留情的。”
“都吐血了!”
阎绮陌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安慰,狡黠笑道:“那是我自己运功催出来的。”
若不是昨晚连夜去找红儿学的这招苦肉计,恐怕亲事还没那么容易成,阎绮陌想。
多亏了红姐姐教的“旁敲侧击”,否则阎绮陌这个呆子肯定不会那么快来提亲,巫锦也想。
***
双影今宵,齐眉此日。
清光并照,秋色平分。
血莲教里一晚成了两桩喜事,酒水汤汤遍地,笑语盈盈漫天,此刻两派教众乐融融地仿似同家兄弟,举酒互相邀饮,贺喜之声更是你一言我一语起伏不歇。
月色照红袍,星光映笑颜。
拜天地时是最喜庆,入洞房时更是憧憬。
“水犹寒,可别忘了你刚才拜堂的时候说过什么,以后……”
“以后白首相依,与子偕老,万事……从你。”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渐渐远去,又渐渐被阖上的门扉隔绝。阎绮陌将巫锦抱到床上,搂着她倚着床栏靠了会,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拜堂的喜悦中。
巫锦乖巧偎在她的怀里,望着帐幔上飞舞的两只彩凤,脸颊渐被烛火熏红。
“小锦,我帮你更衣吧。”阎绮陌垂眸望着她,言语温柔,但眼波分明已动荡不安。
“好……”巫锦笑着看她,一颗心已然跳得失了节律,“阎绮陌,你……”甜润的声音突然顿住,巫锦脸色一变,按住她已经挪到自己腰间的手,坐起身来:“这是什么?”
阎绮陌猝不及防被打断,微微一愣,随即看到巫锦在自己衣袍上捻下了一缕发丝。“怎么了?”她困惑道。
巫锦的眼睛此时变得格外尖,她把这缕发丝同阎绮陌的头发比了比,粗细有异,又同自己的较了较,颜色颇差,自己的要浅一些。
但柔顺丝滑,明显是年轻女子的!
阎绮陌也发现了。她错愕地愣住,或是说被巫锦幽怨的眼神吓住。
巫锦又俯身过去,耸着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还抓起她的衣袖来仔细闻,果然掺杂着一抹与阎绮陌往日身上不同的、其她女子的淡淡脂粉味。
“阎绮陌,你昨晚去哪了?”巫锦的眼神这下除了幽怨,还有“捉.奸”以后的愤怒,声音也冷冷的反常。
阎绮陌眉心一跳,昨夜去找红儿请教的时候竟然没注意到怎么沾上了一缕发丝!至于那烟花柳巷之处脂粉气息本就浓厚,那些姑娘打个扇,脂粉扑在空气里,自己难免多多少少都会沾上一点,更没想到,竟然因为忙得忘记换衣,被小锦嗅出来了。
“小锦,我……”若是小锦知道自己求亲都是靠问的别人,会不会以为自己心意不诚?若是她不信自己去那种地方只是为了求问,会不会误会更深?她想了想,权衡道:“你别误会,应该是云婳的……”
“真的吗?”
“……真的。”
巫锦当即起身,毫不犹豫,手里还捏着那根发丝。
“小锦,你去……”
“我去找云姐姐。”
得亏云婳此时不是急性子,正在与水犹寒点着屋子里布置的蜡烛。既然是昨日水犹寒精心布置的,她自然要一个一个点亮,让它们在洞房里都熠熠发光才行。
笃笃——
“云姐姐。”门外的声音让云婳停下的动作,好奇地打开门:“小锦?”
她正诧异着巫锦这时候的到访,就见她拿着一根发丝举到自己头发前面,沉着脸比较。
根本不一样!巫锦脸一黑,把那缕“奸物”扔在地上。
“云姐姐,我来找你借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有人要倒霉了~~猜猜借的什么~~
第85章 本文唯三番外
“快快快, 卫亮, 那边开始了!我们赶紧去……”卫风压低声音催促,拽着醉意醺醺的兄弟就往前面去。
“好好, 现在就去,你看,我银子都准备好了。”
院子角落边的一张石桌旁,今晚两教教众一结束晚宴,便默契地齐聚在了那里。此时圆桌边人群拥围,窸窸窣窣的探讨声起伏不停,一时好不热闹。
“快了啊,快了啊,买定离手……”
石桌两边分别铺了红蓝两张布,红色布上写的巫锦与阎绮陌的名字, 蓝色布上写的水犹寒与云婳的名字,中间抖有一条粗线分割, 把名字分得均匀对称。
“先下红布, 诸位兄弟擦亮眼睛, 看好谁就押谁!”
血莲教的摸着自个儿手里的银子,心中暗忖:圣女平时虽然活泼欢脱, 性子喜动不喜静, 但在阎教主面前总有一种乖顺依人的感觉,完全就像家里的小媳妇儿。洞房里嘛……自然是乖乖躺好被吃干抹净那个。
无妄神教的亦在想:教主素来霸道强势,对小锦姑娘宠溺是宠溺,但床上那种事, 万不是凭宠溺来决定的。况且……小锦姑娘那娇小的身子,怎么看也不像上面那个。
于是众人纷纷掏银,哐哐当当的银块儿落在红布上,立马就出现了一个大问题——阎绮陌的名字很快就被满满当当的银子盖完了,巫锦那边却是空空如也,一根草都不生。
看来大家对此事看法出奇一致,一丝异议都没有。
大伙儿瞅了瞅没争议的红布,面面相觑,不知赌局该如何进行,这时有人提议道:“那我们先看蓝布,把蓝布押了再考虑红布好了。”
“成,没问题。”
“我看大祭司今晚……”
“我今晚什么?”云婳的声音猝不及防从廊边冒出来,她看这边热闹,便笑着闲步走进,“怎么了?你们围在这儿做什么?”旁边还跟着水犹寒。
卫高眼疾手快赶紧把蓝布拽下塞进袖子里,所幸大家拦得严实,并没有被云婳看见。
“没,大祭司,我们说你今晚一定很开心。”众人开始岔开话题,“对啊对啊,恭喜大祭司!”
正在云婳同他们闲谈说笑时,水犹寒走近那张石桌,指着上面的红布疑惑道:“这是什么?”
“嘿嘿,”卫风干笑两声,眼珠一转,“护法,这是刚设的赌局,你要来试试不?”说着搓搓手扒拉开阎绮陌名字上的银两,让水犹寒看个清楚。“这方是圣女,这方是阎教主。”
“什么赌局?”云婳闻着声过来凑热闹。本来半刻前将鸡毛掸子和搓衣板借给小锦以后越觉得事情蹊跷,拉上水犹寒想去看看情况,没想到路过院边又被这群人吸走了注意,现在好奇心全放在了这桌赌局上。
“这个嘛……今晚押注,明日揭谜,当然是……”卫风神秘一笑,“赌圣女和阎教主今晚谁上谁下,明早哪位起来腿软腰酸,另一边自然就是赢家。”
水犹寒看着“巫锦”这个名字那边空空如也,不禁动了些恻隐心。
“护法你平日和圣女最亲近了,不如就亲帮亲,押她试试?”大家都盼着水犹寒赶紧把银子放上来。
水犹寒也想,可是……
她询问的目光望向云婳,很快收到一袋“零花钱”,“你拿去押吧,都押小锦。”
家里的财政早就尽归了云婳管,水犹寒身无分文,此刻刚拿到的一袋银钱也全倒了赌桌上。
大伙儿看着她倒出来的亮闪闪的金锞子,眼睛发光,赶紧又加了不少银两在“阎绮陌”的名字边。
买得多,赢得多!
大家盯着水犹寒洒出来的金子笑,云婳也望着她们笑:“记住你们的话啊,明早谁腿软谁就输了。”
离开的时候,水犹寒好奇地问了她一句,总觉得她方才有股胜券在握的派头。但……事实似乎并不如此。
云婳“咭”地笑了出来,眉眼藏笑过去对她耳语了几句……
接着水犹寒也听得轻笑起来,看了眼赌桌边还兴致勃勃等着分金子的教徒们,笑笑摇了摇头。
红烛摇曳的屋内,气氛却全然不像个洞房,反而更像个审疑犯的现场,凝肃威重。
“跪好!”巫锦的声音中夹着冷冷的怒气。阎绮陌赶紧挺直了背,低着头只敢盯着地面。
膝盖下是一块搓衣板,硌得腿生疼,前面还有一根鸡毛掸子在挥舞,随时会落在身上。阎绮陌憋屈地咬着牙,脸涨得通红,好几次想站起来挽回颜面,可是被巫锦一喝,立马又绷直了身子跪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
“阎绮陌,你去青楼了?”
阎绮陌见她动怒,不敢点头:“小锦,我只是去见一个朋友……”
“见朋友?”巫锦反问,“我怎么不知道你在青楼有朋友?你一直瞒着我?”
自己的确是瞒了她,阎绮陌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瞒着我?除非你心虚。”巫锦的思维此时格外清晰,言语满含愠怒:“昨夜没让你和我睡,所以就去青楼见‘朋友’了?”
她越说越气:“阎绮陌,就因为我们没成亲你就,你就去……!”最后话语骤停,自己都说不出口了。
“小锦,我只是昨夜去找了她,晚上是在你安排的房间里睡的。”阎绮陌也着急,担心她误会,“我与她只是坐谈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
“好啊,阎绮陌,看来你夜里精神都很好,还能大老远不辞辛苦跑去青楼与别人坐谈。”巫锦把鸡毛掸子摔到地上,褪下外衣,“我没你精神好,我先睡了。”说着真便侧身一躺,被褥一拉,朝内睡下了。
“小锦……”
“我困了,我要睡觉了,麻烦你别说话。”巫锦是真的生气了,气她瞒着自己去青楼,深夜去见“朋友”,还不知道那“朋友”与她半夜做了什么事。
阎绮陌膝盖有些泛疼,然而疼痛事小,难为□□大,她这辈子还没跪过谁。“小锦,我可不可以……”
“可以啊,你快去青楼找你的朋友,去了也就别回来了。”巫锦气恼说完,把被褥一掀,蒙住脑袋裹着身子蜷起来了,不想再理她。
阎绮陌咬牙想了想,心底叹口气,不敢再出声,默默跪在搓衣板上,也不敢动弹。
这一跪便是月落日出,接着日头升到中天,院门口盯着那间屋门翘首期盼的教众们已经着急难耐,盼望着两人早点从里面出来,自己就能去分金锞子了。
而云婳只是悠闲坐在旁边一张石凳上,抿唇偷笑,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阎绮陌的惨状。
巫锦昨夜闷恼了许久,裹在被子里睡得也不□□稳,一直到天光露白才终于沉沉睡过去,接着再醒来时,已经正午时分了。
她转醒坐起身,发现搓衣板上那个人还老实跪着的时候,霎时气消了不少,但恼意不减,晾着她一直到梳洗完毕以后才重新回来坐到床边,开口道:“你说吧,你和那个人,究竟做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对答案有些紧张。
终于等到她肯再搭理自己的阎绮陌立即道:“小锦,是我的错,不该瞒你。”跪了一夜,阎绮陌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先把误会解开更重要,“我只是去找她请教问题,你若是不信,今日我就带你去找她,你可以当面对质。”
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要是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回来任你收拾!”
巫锦撇着嘴看她说得恳切,又面色心急唯恐自己不信,重要的是,竟然还跪在那块搓衣板上。
昨夜本来是想不理她一晚,让她自己回另一间房去睡,没想到她却一根筋在那里跪了一夜。
“好吧,你先起来。”巫锦肚子里的气泄了点,伸手去扶她。
阎绮陌一连跪了几个时辰,腿脚酸麻简直快要失去知觉,膝盖更是动一下都疼,被又硬又细的条棱硌的。她颤巍巍站起身,双腿仍是又软又麻,刚站起来便一个脱力,险些又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