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谢彦他们能赢,还真不是因为宝贝太过珍贵稀奇的缘故。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他们的家世是最重要的一项。所以这个最后胜出者,其实就是个看人下菜碟的结果。
也只有谢彦他们几个脑子简单的,没去想过而已。
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他们的隔壁间也开始有了动静,谢彦打开门看了一下,遂即哼一声:“是宋逸春他们。”
宋逸春乃定远伯之子。当年今上继位时也经历过一番凶险,第一代定远伯本来有一个保护今上立功的大好机会,但被人半途截胡,最后只落得个伯爵封号,而抢了他立功机会的人则得了侯爵的封号,叫第一代定远伯恨得咬牙切齿,这份恨意延续到这一代的定远伯身上,又延续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
那个截胡定远伯立功机会的人,就是谢彦的祖父。每次宋家人看到谢家的人,就像梗着脖子的鸡一样,总忍不住上来挑衅。谢家的人脾气也不好,你既挑衅我就回击,一来二去,两家几乎成了死仇。也导致谢彦和宋逸春在外面相遇,总是互看不顺眼。尤其宋逸春为人心胸狭隘,谢彦不想理睬他还非跳到眼前来,逼得谢彦一看到宋逸春,就先想着怎么搞事先捶爆对方了。
郑鹏几个都凑过去看,“他们准备的东西也不少啊。”
王瑞撇嘴,“宋逸春今年背靠四皇子,之前就嚣张地放话说要赢我们,没点准备怎么行。”
卢宇说:“这次绝对不能让宋逸春赢!不然哥几个走出去,在他面前都低了一头。”
“我们会输?”谢彦自信地一昂头,“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谢彦转头看着萧承洲,“王爷,等会儿您就看我们大杀四方吧!”
萧承洲笑而不语。
宋家这一年与四皇子走得很近,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拥护的是四皇子。之前宋逸春带着小伙伴与谢彦他们单打独斗,家世比不过谢彦,输掉很正常。但今年他背靠四皇子,结果就很难说。本来萧承洲不来的话,今天谢彦他们很大机会是会输的,但现在就不一定了。
谢彦抱了根大腿尤不自知,他和郑鹏几个将宝贝都重新放好,等待斗宝会的开始。
斗宝会举办是在顺宁庄园最大的厅堂里,厅堂中央立着个一人高的大台子,除了台子的正面,其他几面都连接着几道楼梯,通往二楼的走廊,连接上面各个房间。等斗宝开始,就会有人侯在楼梯旁,将宝贝慢慢传到台子中央展示,由人品鉴后再进行拍卖。
萧承洲来到顺宁庄园的事,瞒不过其他人,所以在斗宝会开始前,负责主持斗宝会的人就来敲门,诚惶诚恐地邀请萧承洲作为嘉宾出席。
“王爷您去吧。”谢彦说,等会儿斗宝会开始,他自己的注意力绝对会忍不住全放在斗宝会上,怕冷落了萧承洲,叫他也参与进来确实更好。
萧承洲也就不推辞,“那本王就厚颜参与了。”
主持人激动道:“王爷您能来,是草民们的荣幸!”
谢彦送萧承洲出门,恰好看到隔壁门打开,宋逸春正好从里面出来。宋逸春的面色难看,先眼神阴郁地看谢彦一眼,然后走过来向萧承洲请安。
谢彦示威地冲宋逸春挑眉,后不屑撇嘴,他才不信宋逸春现在才知道萧承洲来这的事,不过是不愿意来罢了,请个安都不情不愿的,真是四皇子身边的好狗狗!
谢彦见萧承洲对着宋逸春依然面容含笑,哪怕昨晚才知道宋逸春帮着别有用心的段姑娘给四皇子传讯。真能忍啊,谢彦想着,就见萧承洲转头看过来,对他笑道:“我先下去。”
“去吧去吧。”谢彦跟在后面,送萧承洲到嘉宾的位置上坐下,才回自己的房。
宋逸春还在楼梯边站着,谢彦经过他身边,冲他哼了哼,一甩头走了,气得宋逸春咬牙切齿。
萧承洲的到场,让才知道这消息的很多人都很激动,纷纷过来见礼,喧闹了好一会儿,斗宝会才正式开始。
如萧承洲想的那样,参与斗宝的物品,其造型、用色都过于浮夸,越浮夸的出场时得到的呼喊声越高,相反,萧承洲觉得不错的,得到的只有嘘声。哪怕这样,萧承洲全程也面不改色,嘴角始终挂着笑意,在品鉴时用词就和那些宝贝的外形一样,辞藻华丽。他每次杂杂拉拉一大通,在场的人只觉得萧承洲学识不凡,用词很深奥、很讲究,他们听不太懂,但鼓掌夸赞就对了。
今儿这里萧承洲最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萧承洲是和谢彦一起来的,这叫原本很多冲四皇子来的有心人临时改了主意。谢彦拿出来的宝贝,价格几乎都压过了宋逸春的。今天的胜出者,已经没有悬念了。
临近午时,拍卖会圆满结束,最后的胜出者果然是谢彦他们,将先前就放了话的宋逸春的脸打得啪啪响。碍着萧承洲在,哪怕宋逸春气得七窍生烟了,却也敢怒不敢言,尽了礼数向萧承洲告别后,就面色阴沉地走了。
看着灰头土脸离开的宋逸春,谢彦几个得意地哈哈大笑。
郑鹏说:“今儿心情好,又得了笔钱,走走,我们喝酒去。”
卢宇和王瑞都说走走走,谢彦刚想点头,忽然想起他今天和萧承洲是有约的,他一提,郑鹏几个脸上欢乐的神色就消失了,他们都想起了,谢小彦被诚王抓着把柄,如今是身不由己的。
“我去找诚王了,你们三个去吧。”谢彦很是不舍地说,也不知道和兄弟们把酒言欢的快乐时光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辛苦了你!”郑鹏一副悲痛的模样,诚王多么可怕啊,谢小彦以前怕他怕成什么样儿了,现在不得已地主动往他身边凑,也不知道犯了多大的事儿在诚王手上,他们这些兄弟看着真是于心不忍!
“唉!”谢彦幽幽叹气,一脸英勇赴死的神情下了楼,去找萧承洲。
萧承洲正被人围着恭维,所有人都想与他攀上点关系,但凭他们的身份,连开口邀萧承洲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人太多,谢彦进不去,只好在原地举着手跳了跳,“王爷!王爷,咱们走吧?”
萧承洲便向周围人笑着告辞,他这般亲和,又叫所有人受宠若惊,激动不已,忙不迭让开,让萧承洲带着人出去。他们目送萧承洲与谢彦并肩离去,对萧承洲的亲和风仪赞叹连连,只觉得果然是天家之子,人中龙凤,气度果真不凡。
谢彦今儿不止赚了一笔钱,还又胜过了宋逸春,不用担心未来一年在外遇到朝宋逸春低头,因此心情很是不错,他脸上挂着笑,出了顺宁庄园,说:“王爷,我已叫人在归林居订好了位置。”
归林居,名字带着归隐山林的悠然之意,是京都很有名的一家素斋酒楼,里面只卖各种素食,是许多喜欢养生的人喜欢去的地方,也正适合萧承洲这种正在茹素的人。
为了与萧承洲交好,谢彦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萧承洲显然也看出这是谢彦特意挑选的地方,看谢彦的眼神不觉间又柔和了几分。
归林居在城中平康坊市内,他们从顺宁庄园过去,要经过谢彦家有一半分成的甜味记。车夫在那停了停,谢彦叫南星下去带了一盒梅子糕出来,车子正要走,谢彦忽然咦了声。
萧承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眼皱了皱。
谢彦没察觉,他脑袋张望着,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熟人,他高兴地抬手:“范二哥!”
那角落的男子循着声音望过来,眼神突然一变,显得很惊讶的样子,不过只是一瞬间神色便恢复了正常,他笑着走过来,“彦儿,你怎会在这?”说着,他往车窗里望了望。
谢彦坐的是萧承洲的马车,上面并无标志,萧承洲隐在里面,他不出来,谢彦也记得萧承洲如今处境不好,所以没有对于范二爷说明的意思,只笑道:“我正经过这里呢。”
这时,范二爷的随从拎着一盒糕点走过来,向谢彦行礼。
“给祖母买的槐米糕。”范二爷笑着说。
马车停在路边,不好久留,谢彦与范二爷寒暄几句,与他说好哪天有时间约着一起喝酒,便与其告辞。
谢彦坐回了位置上,喝了一口茶润喉,就听萧承洲问:“那是忠诚伯之子范俊远?”
“是呀。”谢彦放下茶杯,嘿嘿笑了两声,“我未来的姐夫。”
第10章
谢缈今年十七,去年与范俊远订下婚约。范俊远一表人才,虽是贵族子弟,蒙享恩荫,却做得一手好学问,如今正在读书,准备自己走科考之路入仕。待明年春闱过后,便要与谢缈完婚。
谢彦自己不爱读书,却很佩服会读书的人。范俊远也不像有些读书人,看不上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很是平易近人,所以谢彦对范俊远是很有好感的。
萧承洲看着谢彦乐呵呵的神情,眼中沉吟之色一闪而过。
车子停在归林居门前。
凡京都城内可吃喝玩乐的地方,几乎就没有谢彦不熟悉的地方,他对归林居也是熟门熟路。谢彦熟练地领着萧承洲从不起眼的角门进去,一路进了包厢。
两人坐下没一会儿,忽然有人来敲门。
南星警觉地去开门,一见外面站的丫鬟,立即咧嘴笑了笑,“香附姑娘。”
谢彦惊讶起身过去,“姐?”
香附叉手行礼,露出站在她身后的谢缈。
谢缈笑道:“我陪大嫂出来解闷,顺便来这里吃顿饭。刚才见到南星,便知道你也在这。”
谢缈说完,对着也走出来的萧承洲盈盈一礼,“见过王爷。”
萧承洲颔首点头,示意谢缈不用这么多礼。
谢彦一拍脑门,“早知道姐姐你在这,刚才我就把范二哥也拉过来了,你们兴许还能见一面呢。”
大齐风气十分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已订婚的男女在人多的地方相约见面乃是常事。谢缈自与范俊远订婚后,每个月也会见一两次,平常时候也常书信来往,互赠礼物。
“你遇见他了?”提起范俊远,谢缈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是呀。”谢彦道,将在甜味记门口遇见范俊远差随从给家中祖母买槐米糕的事情说了。
谢缈的秀眉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脸上带出点狐疑,却不明显,除了萧承洲察觉到,谢彦压根就没看出什么。
萧承洲垂了垂眼眸。
谢缈就是出来打个招呼,现在自家弟弟的小命系在诚王身上,除了谢彦,家里其他人最好也要与诚王打好关系。谢彦种蛊这件事,唯一瞒着的就是柳嫚了,谢赫也是他们单独通知的。柳嫚在隔壁包厢里,挺着大肚子,她不知道谢彦和萧承洲过来,谢缈也就没告诉她。
因此,谢缈就没多待。
谢彦和萧承洲一起吃了两顿饭,还看不出来萧承洲喜欢吃什么,便将之前在王府里萧承洲吃过的菜都点了,又点了些其他素菜,如十香菜、梅花脯、傍林鲜、荷叶豆腐,点了茶花粥,满满地摆了一大桌,不过菜量精致,谢彦又正在长身体,饭量大,他觉得凭他和萧承洲两人,完全能吃完。
萧承洲吃了两口菜,忽然握拳抵唇,脸冲在一旁咳嗽了几声。
谢彦忙给萧承洲倒茶水,他看萧承洲扭回头,注意到其姿势有点不自然,忽然想起之前偷看萧承洲洗澡时,在他锁骨上看到的伤口。然后又想起他爹说的,这次萧承洲差点死在回京都的路上,可见受的伤很重,之前只是晃眼一瞥,也没注意那伤口到底有多厉害。
谢彦紧张道:“王爷,您伤好了吗?”
萧承洲喝了一口他递的茶水,笑道:“已经快好了。”
谢彦懊恼道:“我给忘了,您现在就该在王府里好好养伤,我偏还拉着你四处跑。”
“不妨事的。”萧承洲笑说,“在云虚寺里待了半个月,其实我也早想出去走走。”他有点落寞地笑了笑,“我没有朋友,若不是你拉我出来,我也只能在王府里打发时间。”
王爷又怎么样呢,王爷也是凡人,也有烦恼需要倾诉排解的时候。谢彦小时候就听他祖母说,朋友贵精不贵多,可若一个朋友也没有,也太凄惨了点吧!
这一刻的萧承洲,在谢彦心里已经从凶狠恶煞的煞神,变成了一枚小可怜。
谢彦给自己倒上茶水,举起杯子,“谁说王爷您没有朋友的?王爷您若不嫌弃,谢彦就高攀一次,交了您这位朋友。”
萧承洲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他笑道:“什么高攀,应是我高攀了你才对。”
谢彦忙道:“不敢、不敢!”
萧承洲一笑,痛快将杯中茶水饮尽,谢彦也一口喝了,两人放下茶杯,相视一笑。
关系又进一步,终于是朋友了!谢彦心里小人狂叫,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谢彦脸上笑容灿烂,在萧承洲看来,谢彦好像很为与自己成为朋友而感到高兴。萧承洲心里也很高兴,他说:“阿彦,你我既已成为朋友,你对我便不需那么客气,我叫你阿彦,对我你便也以名相称吧。”
谢彦虽神经大条,但该记住的还是记得清楚的,他答应道:“好啊,不过在外面,我还是叫您王爷。”
“可以。”萧承洲笑了笑。
“只是,王爷年长我几岁,若直呼名字,也有不妥。”谢彦想了想,“我便叫你洲哥吧。”
萧承洲眼中笑意更深,“也可。”
两人便这么说定了,刚确定为朋友的关系,因为彼此称呼的改变,又更近了一步。
因挂念着萧承洲身上的伤,下午谢彦就没安排什么娱乐活动,催着萧承洲回王府待着,他一起跟回去,也不走,就赖在萧承洲那里,蹭了一顿晚饭,约好第二天再来才离去。